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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暗室密谋

    京城。

    座落在皇城西北的那座四合院子,一如当年的模样,墙垣如昔,主人依旧。

    这一日,梁芳处理完御马监的公事,回到家中,一盅热气腾腾的上好龙井还未喝上两口,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落在院中。梁芳放下茶盅,捉住信鸽,取下绑在脚上的小竹管,从头上抽出一根发簪,剔去两端的封泥,将卷塞在竹管中的薄绢捅出。

    梁芳展开薄绢,是鞑靼国师的笔迹:梁芳,阿尔木今夜二更去你府上,有要事相商。

    梁芳心里一阵烦乱。自那年与鞑靼大汗巴图蒙克牵上线之后,他就没有囫囵地睡个好觉。两封密信的丢失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近二十年来韩家后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可在冥冥之中感到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虽然害怕某日一觉醒来,那些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更害怕那两封书信摆在皇帝的龙案上,如果东窗事发,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九族势必株连。如果说几年之前还有万贵妃那根“救命稻草”或可保命的话,现在的他不仅没有任何仗恃,甚至这御马监提督太监之位也是岌岌可危。朱佑樘即位之后,第一把火就是裁抑宦官及佞幸之臣。成化朝以秘术而借梁芳之举荐得宠于先皇的僧人继晓被诛、大学士刘吉、阁臣万安以及李孜省、邓常恩、赵玉芝等佞臣或免或谪或杀。梁芳虽然暂时没事,但群臣纷纷上疏弹劾,他早有耳闻。在这个时候,鞑靼人前来商量“要事”,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梁芳跌坐在太师椅上,无心品尝那盅沏好的龙井,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思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良久,似是打定了主意,梁芳拿过火褶子烧掉薄绢,命侍候他的小太监速去二老爷府上,请二老爷即刻过来。

    二更刚到,阿尔木如期而至,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面色冷漠的老者。

    梁德一见此人,连忙向他一抱拳:“鲍散人久违了。”原来此人正是十九年前围攻韩慎夫妻的‘岭南八凶’之一、被韩慎削断小臂的五凶鲍雨。

    鲍雨倨傲如昔,鼻孔轻“哼”一声,双手相握做了个样子,算是还礼。

    梁德不以为忤,反而圆瞪双目,看着鲍雨的右手,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鲍雨见他吃惊,冷然而又不无得意地说道:“你奇怪五爷我断臂怎么复原了是吧?想当年韩慎老儿削断了我的小臂,以为弄残了我。哪知我却因祸得福,不仅手臂复原,而且还练成了一手绝招。嘿嘿。”说罢右手一伸,离他五尺远的梁德就见一团黑影扑面而来,顿时吓得两眼一闭,只觉一股微风自项边扫过。睁眼一看,鲍雨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那只曾被韩慎斩断了小臂的手中却多了一把宝剑。

    梁德不明所以,一旁的梁芳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原来鲍雨右手断臂上安了一个弹簧状的机关,可使前端的铁手瞬间伸出,而且伸缩自如,极为灵便。前端铁手能张能握,精巧如人手一般。铁手中攥着的,便是梁德身后墙上挂的那柄宝剑,那墙离鲍雨足足五尺有余。

    “啪,啪,啪!”梁芳一面击掌一面走近鲍雨,伸手拿过鲍雨手中的宝剑,挂回原处。转过身对鲍雨说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恭喜鲍师弟又得一绝技,他日临阵对敌,定能出其不意,一击制胜。”

    梁芳算得是鲍雨的同门师兄弟,是故不敢像对梁德那样托大,遂略一欠身,拱手还礼:“谢师兄谬赞。”

    梁芳点点头,又转身对阿尔木说道:“阿尔木特使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一别经年,梁公公的日子过得可好?”阿尔木没有回答梁芳所问,语含深意地问候了梁芳一声。

    梁芳久居庙堂,外国使节见得多了,他知道这些外交家们惯以这种闪烁其辞的伎俩来达到反客为主的目的。他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回应阿尔木,以保持主位的优势。奈何他素以谀佞见长,哪有如此口才?急切之中还是顺着阿尔木的问话答道:

    “承吾皇的洪福,咱家日子过得还好。”

    阿尔木语带挑衅地反问道:“是吗?如果你家皇爷知道梁公公拿了里外双份的俸禄,恐怕就会‘皇恩浩荡’了吧?”

    “这……你……”梁芳心里“腾”地升起怒火,恨不得挥拳打落他满口的黄牙。但鞑靼国师有信在先,他还是有所顾及,故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梁德当然知道阿尔木话藏机锋,他见哥哥将要发火,连忙出面打圆场:“阿尔木特使有话请说,凡事都好商量。来来来,阿尔木特使请坐。”

    阿尔木看了梁德一眼,就着梁德搬过去的椅子落座,继续对梁芳说道:“梁公公只念大明皇帝的好,难道本国大汗给你的好处竟都忘了?近二十年了,敝国大汗年年按约而为,可梁公公该做的事却……”阿尔木顿了顿,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我这次来,就是奉敝国大汗和国师之命,向梁公公讨个说法。”

    梁芳接到鞑靼国师的飞鸽传书之后,揣摩了多时,料想与当年之事有关。现在听阿尔木一说,果然不出所料。

    “阿尔木特使,你也知道,按照约定,该做的咱家都是尽心竭力去做,无奈夏尧那老东西软硬不吃,咱家通过万贵妃撺掇成化皇爷与他加官进爵,宣他的金牌不下十道,他都抗旨不遵,硬是赖在河套不走。你说皇上都宣他不动,咱家一个御马监提督太监有什么办法?” 梁芳软中带硬地说道。

    阿尔木不信似地摇摇头,反问道:“抗旨乃是欺君大罪,难道成化老皇爷就不动杀机?”

    梁芳苦笑一声,说道:“老皇帝懦弱无能,每次闻听夏尧抗旨,他就自我安慰地说道:‘也罢,有夏爱卿镇守边关,朕也省心了,由他吧。’教人无可奈何。”

    沉默了一会儿,阿尔木才说道:“成化皇帝已经驾崩,如今新皇继位,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如使他知晓夏尧多次抗旨不遵,藐视皇权,他会怎么样?这是一个好契机,梁公公应该有所作为。”

    梁芳一听,苦着脸说道:“咱家全仗万娘娘赏识,才得以在先皇跟前呼风唤雨。贵妃娘娘与老皇爷驾鹤西去以后,一些孤臣孽子纷纷在新皇面前数落咱家。新皇虽未听信他们的谗言,但对咱家也是非常的冷淡。如果这个时候进言,恐怕是惹祸上身。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阿尔木见他推得一干二净,刚刚缓和的脸色又一下绷了起来:“梁公公这是要洗净身子上岸咯?”

    梁芳早已拿定主意,这个时候保命要紧。他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并非咱家有力不出、有计不使,实在是毫无机会。”

    阿尔木见他言语之间深闭固拒,只好使出“撒手锏”:“这么多年来,敝国送与梁公公的……”

    梁芳截声说道:“咱家既未如你家大汗所愿,自当原物奉还。”如今世道已变,如要强自出头必招杀身之祸。他想退还小王子的东西,落得个无拘无束,安保晚年。

    小王子处心积虑笼络收买,哪容他挣脱樊笼?阿尔木“嘿嘿”一笑,半是戏谑半是威胁地说道:“梁公公不稀罕那些宝贝,我想弘治小皇帝定然喜欢,不如就献给你家皇上吧。”

    阿尔木的意思很明白,如不与他们合作,他们就要向朝廷揭穿真相。

    梁芳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想到现在的处境,就算答应与他们继续合作,自己根本难有作为,最终还有可能搭上这条老命。与其两面受压,不如干脆了断。于是对阿尔木说道:“如果贵国大汗不愿收回,说不得咱家也只好孝敬大明皇上了。”

    梁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倒使阿尔木进退两难。真让大明朝廷知道事实真相,梁芳的性命能不能保全并不重要,本国染指的大明江山将是遥不可及。因此行前巴图蒙克给阿尔木划了一个底线,只能吓唬梁芳,逼他合作;如果梁芳破釜沉舟,不肯就范,就算便宜了梁芳这个阉人,也万不可让明人知道我国的意图,以便稳住大明朝廷,另作打算。当然,这条底线也仅限于阿尔木一人知道,与他同行的鲍雨是毫不知情的。

    阿尔木想道,果然梁芳这阉竖老奸巨猾,未曾唬住他反被他拿捏住了。幸亏国师早有筹划,不然还真是骑虎难下。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五凶”鲍雨,下巴向梁芳微微一挑。鲍雨会意,向梁芳说道:

    “师兄,国师要我带信给你,说你如不稀罕那些东西,便交给我带回去孝敬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会让你见识一下他的独门绝技‘碎骨抓’,那可是让人欲活不忍、欲死不能的神技哩。”

    梁芳一听“碎骨抓”,神色大变。

    顾名思义,这“碎骨抓”就是运用内功将人身上所有的骨节捏碎,受刑者没有性命之忧,但全身绵软无力,不仅不能行走,就连蠕动也是极为困难。如果无人照料,只能活活的渴死、饿死。就像五凶鲍雨说的那样,欲活不忍、欲死不能。

    但阿尔木、鲍雨两人哪里知道梁芳此时的境况?“碎骨抓”虽然厉害,可它还在千里之外的大漠,若轻举妄动,朱佑樘眼前就会要了自己的老命。梁芳既惧又怕,双手一摊说道:

    “不是咱家不稀罕那些东西,实在是没有办法留住它们。国师有何吩咐就请明言,咱家如果能办,定当尽心竭力,全力以赴;如果力有不逮,就算凌迟了咱家,也是无计可施。”

    梁芳口气如此决绝,不像撒泼耍赖的样子,莫非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的地步?阿尔木试探地问道:

    “梁公公何出此言?”

    “特使有所不知,新皇继位伊始,就着手整饬吏治,先后罢黜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万安、刑部尚书杜铭、礼部侍郎李孜省等内阁要员四十余人,裁去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员数千人。现今的大明朝廷可说是官场震荡、人人自危。去年岁末,吏部尚书李裕、吏部侍郎刘宣、户部尚书李敏、工部尚书贾俊、都察院右都御史刘敷、大理寺卿冯贯、国子监掌监事丘浚、鸿胪寺掌寺事贾斌等二十六个高、中品阶臣子各自上疏,请求致仕。新皇虽然暂时不允,但这些人罢官那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在大牢里头度过余生。咱家因与李孜省交好,李大人被罢免之后,往日一些与咱家有过节的言官便将李大人的‘不法之事’全扣在咱家头上,纷纷上疏要置咱家于死地。特使试想,此时咱家自保尚且有虞,还能有何作为?”

    阿尔木这才知道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心放他一马,但此行的目的能否达到还要靠他暗中相助。当下顾不得安慰梁芳,继续问道:

    “新皇只是整饬吏官?他对军队可有什么动作?”

    梁芳一愣,旋即明白阿尔木的意图,思索了一阵说道:

    “军中动静也不小。新皇继位之后,文靠王介庵(即吏部尚书王恕),武倚马文升。马文升就任兵部尚书之后,向新皇上陈十五事,以‘逐术士以防扇惑,责成效以革奸弊’为由,一次就罢免了三十多名军将。这些被罢免的军将以及他们的亲朋故交非常恼怒,有的拿弓箭准备射杀马文升,有的写奏折弹劾马文升。为了保护马文升,皇上还特地派了十二个金吾骑士,昼夜保护着呢。”

    阿尔木一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此说来,贵国文臣武将岂非空缺不少?”

    “可不是?现在皇上和吏部尚书王恕可说是捉襟见肘。为了选拔能臣良将,朝廷又重开科举,经过去年的乡试和刚刚结束的会试、殿试,共遴选出文武进士、同进士三百三十九名,这几日就要授官了。即便如此,还不是杯水车薪?许多衙门照样虚位以待、运转不灵。”

    听到这里,阿尔木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些情况,鞑靼国上下多有耳闻。达延汗巴图蒙克隐忍多年,始终找不到“收复”河套地区的良机。听说天朝新皇继位后,大刀阔斧整饬吏治,将朝廷的政、军各部弄得支离破碎、萎靡不振,深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欲趁势挥兵东进,占领河套诸卫所,改变望北称臣、岁岁纳贡的现状。

    但半数的臣属认为百闻不如一见,天朝情况究竟如何,还需进一步探明,如果贸然兴兵,一则师出无名,二则敌情不明,恐怕于己不利。

    巴图蒙克想想也有道理,苦思出一计,命阿尔木以纳贡为名,先去大明皇城打探消息,济农阿巴海亲率三千人马随后入京。若探明传闻不实,大明朝廷没有衰乱迹象,即于往年一样进贡称臣;若探明传闻属实,大明朝纲混乱、运转失灵,即设法带领三千人马进入皇城,由“文贡”改为“武贡”,为正式断绝对大明朝的附属、出兵河套制造口实。

    阿尔木听梁芳一讲,情知消息断无虚假,心中窃喜,按照行前达延汗和国师的安排,马上转入新的话题:

    “难怪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但梁公公稳居御马监提督太监之位,应该是可喜可贺之事。听说梁公公的老对头汪公公已经贬往南京,相信过不了多久,御马监掌印太监之位,非公公莫属了。”

    梁芳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阿尔木特使见笑了。咱家如能全身而退就是万幸,至于掌印太监之位嘛,咱家岂敢作如是之想。”他这句话确是发自内心。

    “梁公公过虑了,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阿尔木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还是说说正事吧。不久前我达延汗偶得一块稀世璧玉,白如羊脂,晶莹剔透。据行家鉴定,此玉千年难遇,吉祥无比。达延汗虽然把玩无厌、爱不忍释,但听闻当今皇后已经怀上龙种,故欲将此玉作为今岁的贡品,敬献于皇上。为示隆重,敝国大汗已以济农阿巴海为特使,亲率三千人的使团来帝都进贡,此时已在来京途中,三日之内将抵达北京城外。不过,呈贡仪式须要进贡使团集体完成,因此必须在金銮殿之外另寻开阔之处。本使作为进贡使团的前哨,便要预先落实呈贡之所。日间看了京城的几个地方,以宣武门外的护卫校场最为合适,但要落实在此地,还需梁公公鼎力相助。”

    梁芳知道阿尔木明里说得冠冕堂皇,暗里肯定别有用心,不然的话何须找自己帮助?但饶是他想破了脑壳,也不知他们要玩什么花样。要让鞑靼三千人马进入皇城驻扎护卫校场,谈何容易?正待要向阿尔木叫难的时候,久立在侧的梁德开口说话了:

    “阿尔木特使有所不知,自太祖创建禁卫军以来,本朝禁卫体制繁复而且严格。不仅紫禁城内的宫门由上十二卫的侍卫亲军把守,而且皇城各门的门禁也由皇城侍卫亲军负责守护。按照本朝例制,外国使节来我京城,不管他在本国爵位多尊、官职多大,一律轻车简从,除准带几名仆从入城外,其余人马只能在城外驻扎,并且还需接受羽林军的节制,不得自由游动。至于皇家的校场,更是军事禁区,除本朝军队操练、比武、出征之用外,其他任何事由均不能占用。本朝官民尚且严禁进入,更遑论贵国的人马了。”

    阿尔木耐着性子听梁德讲完,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本使往来贵国十余次,哪能不知贵国的例制?但凡事总有例外,本使届时自然会向天朝皇上和有关衙门提出令他们不能拒绝的理由。当然,这还得梁公公暗中协助,预先清理一些障碍。”

    梁芳虽然拿不准阿尔木为何坚持要带三千人马入城,但他确信在京城中既有皇帝直辖亲军上十二卫,又有数万羽林军驻守,鞑靼区区三千人马也翻不起大浪。何况他软肋被制,又惧怕国师的积威,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要咱家如何相助,请阿尔木特使明讲。还是那句话:咱家如果能办,定当尽心竭力,全力以赴;如果力有不逮,就算凌迟了咱家,也是无计可施。”

    这次阿尔木没有与他计较,似是“体贴”地说道:“要梁公公独立办好这件事,定然难以如愿。本使明日便去礼部,转述本国大汗的意思,从外交礼仪层面进行交涉。梁公公只要暗中再帮一把,相信此事不难落实。”

    “礼部尚书徐溥、右侍郎刘健都与咱家有隙,咱家怕是说不上话……”

    不等梁芳说完,阿尔木抢着说道:“梁公公不要急着推辞,且听本使道来。敝国进贡使团若要顺利驻扎护卫校场,须过两道关口:城门和校场。负责皇城门禁的是皇城侍卫亲军中的羽林前卫,镇抚使呼延达曾是御马监所属四卫营腾骧左卫的镇抚使,想必梁公公在此人跟前说话还能管用;护卫校场属兵部所辖,主管官员是兵部右侍郎尹直,此人能够官至正三品,与梁公公的好友李孜省大有关系。梁公公若是开口,尹侍郎只怕也要言听计从。只要这二人在朝会上打打边鼓,皇上那里不会有大的问题。”

    梁芳暗叹阿尔木处心积虑,将本朝的情况打探的如此精细准确。事情既然如此,再说也无甚用处,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按照阿尔木的想法去办。当然,还得大大的破费才行。想到此,便向阿尔木点点头,应允道:

    “即然如此,咱家明日便与阿尔木特使分头行事,但愿不辱使命。”

    说完,端起面前的茶盅,暗示梁德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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