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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按摩记

    池安猛地探出手来,饶是卫和光穿着袜子,也还是被池安“抓脚”这一招臊得直往被子里缩。

    “别别别这是干什么……”

    “我看看!”

    “怪不好意思的唉唉唉你干什么!”

    两人一番闹腾,池安终于看清卫和光已经肿出个大包的脚踝,当下就没了打闹的心思。

    “怪我乱走,对不起。”池安沉默下来。

    卫和光也像是犯了错一样讪讪着,“也没什么,就是看着肿,其实不疼,我给脚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它明天自己就会消了……”

    满口胡言地安慰着,卫和光转念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训训池安,于是又不满地训斥道,“不过你可不能再这么跑了,多大人了干这种事儿!你看看,为了找你,我这脚肿成什么样了!”

    池安低着头听他前后矛盾,一会怕肿一会不怕肿,想笑又憋了回去。

    “……说说吧,为什么出去也不打声招呼?还是一个人上山这么危险的事情?”卫和光终于想起来问正经事。

    “我……突然想散散心……”池安含糊地回答着,下地出门,过了几分钟,用毛巾包了冰块拿进屋来。

    扭伤之后24~48小时内,需用冰敷患处,48小时后转用热敷辅以适当按摩。

    卫和光见池安出去,转头看起漫画来,很快便陷入漫画世界。心思遨游之际突然感到脚上一凉,猛地把脚缩回来,慌张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池安见他害羞,也就不再争执,把冰块包递给他。

    冰块隔着毛巾,渐渐渗透出冰意来。

    卫和光嫌凉,两个指头捏着毛巾,羽毛似的在肿包上扫来扫去。偏偏脸上还要不走心地装出一副狰狞相,“哎呦哎呦”叫个没完。

    池安见状,忍不住在手里倒了药油搓热,一手拿过冰包按在卫和光的患处冷敷,另一手不轻不重地按在肿包四周疏通血液:“不是我说你,你那个演技,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卫和光作为归国闲散偶像,戏也拍了几部,只能说上天是公平的,卫和光的影视作品评价一直很稳定,基本是拍一部被骂一部。偶尔运气好了,有幸参与一部好作品,热心观众还会把他的单人镜头剪辑出来,为该作品制作一部“卫和光CUT—OUT版”。

    ……

    这突如其来的按摩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痛痒,池安落手之处皆通了电一般麻酥酥一大片,卫和光立刻从脑仁麻痒到了尾椎骨,一翻身倒在被子里,脚却拽不回来,娇羞地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哭天抢地地叫了起来。

    “疼疼疼我已经好了不要再按了……”

    “停停我有脚气别传染给你……”

    “我的脚好臭好臭你闻不出来吗……”

    “居然说我演技不好,你等我脚好了……”

    “唉唉唉断了脚断了完了呜呜呜……啊!”

    屋子里一时间响彻了卫和光且痛苦且难耐的叫声,等到池安结束了按摩,卫和光已经被折磨得大汗淋漓,眼中水光迷茫,脸上甚至飞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尖。

    池安看着他一副被恶霸凌辱过的小模样,脑海里突然上演了许许多多过激剧情,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放开卫和光的脚踝,出去洗手。

    睡下的时候,天又一次蒙蒙亮了,经历了好大一番折腾,两人俱是浑身疲劳酸痛,脑子却被药油熏得一片清明。

    躺了一会,卫和光听到池安又一次翻身的声音,隔着帘子问:“你睡着了吗?”

    “……没。”

    “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

    卫和光拉了枕头被子往池安那边凑了凑:“你跟我说真话,今天为什么一个人跑山上去了?”

    “说真话啊……”池安睁开眼睛,语气轻佻道,“我有病,这个病一犯,就会想起我祖上埋在山里的宝藏到底埋在哪……”

    卫和光切了一声,“信你的鬼话……抑郁症么?”

    “……”池安郁闷,半真半假的话这么容易被识别吗?

    卫和光语气放得很轻快,“干咱们这一行,十个有九个都有抑郁症,还有一个不治身亡。池老师,看淡一点,咱们下次砸东西也行,打我也行,千万别祸害自己。”

    出道十年,卫和光人话鬼话听过太多,后半句越是离谱搞笑,前半句越真实心酸。他早就对这种小技巧信手拈来。

    他经历过的,见过的,都比池安多太多。

    在山上找到池安下山来时,他就已经对池安反常而逐渐回归正轨的情绪有所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干巴巴说了两句之后,暗自打算着,回了北京,带她去找自己的心理医生。

    “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池安轻声说。

    “对了,我还见过你舅舅和小姨了。”卫和光换了个话题。

    池安没想到卫和光能和他们见面,当即也往卫和光那边凑了凑,问:“你怎么认识他们?”

    “我找不着你,余婶婶说可能去亲戚家了,我就找去了。”

    “他们对你还算客气吧?”

    “挺好的。”就是说话的态度怪怪的,又像是嘲讽,又像是讨好。

    “池安,明天我们去你以前待过的地方看看好吗?你以前住在哪里,在哪上学,常走的路,常去的地方……”卫和光掰着手指头数。

    “干嘛?走煽情路线?”

    池安不想,或者说不敢这样真挚地面对卫和光,平时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反而让她更有安全感。眼下这种诚挚的氛围让她感到危险,心跳在渐渐加快。

    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绷着语气教训道,“你的脚都这样了,怎么走,老实在家里养着。”

    “那就后天去,全当给你粉丝的福利,顺便带动你家乡的旅游业发展。以后你家房子上,或者我们住的这栋房子门口,就会立个牌子,上面写着,‘池安故居’。”

    隔着帘子,池安看不到卫和光脸上的表情,大概是一如既往的阳光灿烂吧。

    帘子另一边,卫和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深情,声音低柔,“池安,我喜欢你们这,看着天气很冷,可是人的心里都很热。”

    就像你,没接触时看起来好像凉冰冰的,可是心里也就是一个又娇气又烦人的小丫头。

    见到人家叫老金你就要叫老卫,又不浪漫又粗俗。

    一副手套帽子就喜得笑眯了眼睛,真没见过世面。

    自己招呼也不打就往山上跑,被人找到了又抱着人哭得撒不开手。

    手看着那么小,力气那么大,我的脚现在还麻着……

    要不是脚麻,我现在就想出门去,把你们这个地方好好转一转,看看什么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孩来。

    “你先安心养好脚,再说别的。”池安说完,闭起眼睛来。

    “那你得给我抓只老母鸡好好补一补。”卫和光渐渐困意上来,惬意地吩咐道。

    一夜无梦。

    ——

    睡下的时候便已经快要天亮了,可大约是因为前一天的经历太过刺激,池安并没有多睡,七点钟就再次醒来。

    探出帘子悄悄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卫和光,池安起身出了门。

    冬天的七点钟,如果天气晴朗,阳光就会像冰镇麦芽糖一样金黄清澈,起了霜还透着光。

    池安出了门,深吸了一口气,冷而洁净的空气灌满肺,赶跑了瞌睡虫,让她心情大好。

    新的一天开始了。

    是的,新的一天。

    她抬脚向农贸市场走去,打算给卫和光买只鸡补一补。

    鸡鱼蛋菜,酸菜泡菜,八角花椒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再掺一把人们叫卖讲价的嘈杂声音,池安难得地重温了市井生活的乐趣。

    卖鸡的一见她举着摄像机,立马给她选了只花色最好看、生龙活虎的大公鸡,捆了腿套了麻袋递给她。

    直到池安回到家,把扑扑楞楞的麻袋放在厨房地上,才猛然想起来杀鸡的问题。

    解开带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只大公鸡正瞪着眼睛,一人一鸡一对视,池安被鸡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鸡也被吓得又蹦了起来。池安连忙胡乱捆了捆袋口。

    炉子上的热水壶偏偏在此时烧空了,池安连忙去给水壶添水。

    “烧饼~热乎烧饼~”门外路过了走街串巷的烧饼阿姨,池安撂下水壶,又跑了出去。

    “阿姨,四个肉烧饼。”池安一边掏钱一边道。

    这里的人似乎都颇具匠人精神,那位油条爷爷是,这位烧饼阿姨也是,东西不多,一卖就是一辈子。离开了家乡的孩子再回来,房子不见了,路也变了,可那些走街串巷的小摊味道都还如一,哪怕只是听见他们的声音,游子都会感觉到:我回家了。

    “哎呀,你回来啦,你现在是不是当明星了呀?”阿姨从小便认得这个孩子,现在偶尔也听自家孩子提起来,如今看见了池安,便惊喜道。

    “哪是啥明星呀,就是个唱歌的。”池安笑着谦虚。

    两人站在门口寒暄起来。

    在屋里,一个饱含生机的麻袋,一扑,一跳,被池安刚才胡乱系上的袋子口松开,大公鸡一见到光便拼命地蹦了出来。

    跟阿姨搭了几句话,唠完附近的拆盖变迁,池安脸上挂着笑意,拎着烧饼进了院子。

    还没踏进主屋,池安就听见卫和光惊恐的惨叫声。

    池安拔腿便往屋里跑,跑进厨房,发现刚刚放着麻袋的地方空空如也,再跑进主屋,便看见悬着一只脚的卫和光满脸惊吓过度地缩在东北角,被捆了腿的大公鸡不知道怎么扯松了绳子,也悬着一只脚站在西南角。

    一人一鸡就那么大眼瞪小眼,陷入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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