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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头狼·陨落(五)

    站在徐校长身前的两名军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应该在黑龙江大兴安岭中训练新队员的秦泝和“木头”。他们两个在今天凌晨原本是要给徐校长打电话汇报一下新兵的情况。不过他们两个打电话的时候,恰巧当时徐校长心脏病发作,昏了过去。而接电话的那个警卫员还没和秦泝说上两句话,就被秦泝套出了口风。

    不过,因为秦泝打电话的时候石成还没出事。所以,他和“木头”两个人现在还不知道石成已经牺牲了的消息。而秦泝张口就问徐校长石成在哪,他是想知道石成有没有受伤,询问一下这次去黑竹沟的经历,然后再好好教训石成一顿。

    听到秦泝问起石成,徐校长的脸部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一旁。

    随着徐校长将头扭向一旁,他军帽遮掩下的白色的鬓角和脑后那苍白的头发也跟着显露在秦泝的面前。

    “校长,你的头发……”看到徐校长军帽下那一头的白发,秦泝不禁脱口问道。

    听到秦泝的疑问,徐校长依旧看着一旁,没有说话。而他身后站着的警卫员和那些军官,也都一个个看着徐校长的头发,没有说话。

    看到徐校长和众人的样子,秦泝有些疑惑的看向站在徐校长身后的那些军官。然后,目光又从那些军官的身上,跳到他们身旁的那六名军医抬着的三副平坦的担架上。

    “这担架上抬的什么?”秦泝看着那六名军医抬着的、白布单罩着、只有中间一块儿隆起一点儿的担架,疑惑的看向站在徐校长身旁的“母巢”基地空管处的处长绍波。这些人中,要说和秦泝关系最近的,除了徐校长和石成,以及“排头兵”的那些队员们以外,绍波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们两个,当初可是从一个新兵营中爬出来的老战友了。

    “是我们的队员……”见秦泝看向自己,绍波看了一眼徐校长,然后轻声说道。

    “谁?你说谁?”听到绍波的话,秦泝看了看那三副担架,又看向绍波。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是队员的尸体!”看到秦泝那一脸的不相信,绍波扭头看向一旁的那三副担架,语气沉痛的又说了一遍。

    再次听到那三副担架上是“排头兵”队员的尸体,秦泝不禁楞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又伸手推开前面的几个军官,猛的朝那三副担架扑了过去。

    一把掀开一副担架上罩着的宽大的白布单,秦泝看向担架上,眼眶中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平坦的担架上,一块人肉静静的躺在一块野战服的碎片上。从人肉的形状上看,这应该是从一个人的大腿根上削下来的。看着这怪明显是从一个人大腿上削下来的人肉,秦泝实在是想不到,一名队员怎么会就剩下这么一块大腿肉,一片野战服的碎片……

    看着担架上的东西,秦泝不禁抬起头看向抬着担架的那两名军医。

    “这个队员就剩下这些了。”见秦泝看向自己,抬着担架的两名军医其中的一个人沉声说道。

    “石成呢?石成呢?欠 干 的玩意儿!今天我灭了他……”再次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东西,秦泝突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扭头看着一旁的那些军官狂吼道。

    随着秦泝的吼声,背对着秦泝看向一旁的徐校长那紧闭的双眼中,再次渗出泪水……

    “石成还在黑竹沟……”跟着秦泝走到担架前的绍波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听到绍波的话,秦泝不禁一把抓住了绍波的肩膀,刚刚一脸的愤怒也变成了焦急。

    “所有人不是都回来了么?怎么石成还在黑竹沟?他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回来?”

    “不是!他……”绍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任凭自己的身体被秦泝来回的摇晃着,轻声解释道。不过,他才开口,就被秦泝的话打断了。因为,秦泝猛然间想到了一个石成没有回来的原因。

    “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想不开了?妈 D !这个……”

    想到石成有可能因为想不开而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秦泝一边咒骂着石成,一边看着绍波眨了两下眼睛。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绍波马上为他准备飞机,他要去黑竹沟。

    秦泝冲自己眨眼睛的意思,绍波心里很明白。看着嘴上虽然在咒骂着,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石成的秦泝,绍波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淌了出来。

    “秦泝!不用了……”看着秦泝,绍波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说道:“你不用去了,石成他已经……”

    绍波的话没有说完。可是,秦泝看着绍波眼中那奔涌而出的泪水,还有他那悲痛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了绍波的意思。

    一瞬间,秦泝愣住了。或者说,秦泝整个人都彻底的傻了!而就在这一瞬间,秦泝也明白了徐校长的头发为什么会变白了……

    “你说什么?石成怎么了?啊?你说!”秦泝傻了,站在秦泝身旁的“木头”却猛的冲到了绍波的身前,一把打掉了秦泝抓着绍波肩膀上的双手。然后,两只手抓着绍波的臂膀,将他的身子扳过来厉声问道。

    “在他们返回来的路上,石成掉入了怪物挖的陷阱中。那个陷阱的深度,足有一百五十多米。石成他……”

    “尸体呢?石成的尸体呢?”不等绍波解释完,“木头”双眼紧盯着绍波的眼睛,咬着牙厉声问道。

    “‘木头’,你听我说。那个陷阱实在是……”

    “你给我住嘴!现在,你马上给我准备飞机,听见没有?”两只手紧紧的抓着绍波的臂膀,“木头”疯了一般的冲绍波吼道。

    “‘木头’,你听我说……”看着“木头”激动的样子,绍波还想劝两句。可是他刚刚开口,一旁的秦泝突然冲着他吼道:“听个屁!是兄弟,你就马上准备飞机,我和‘木头’现在就走……”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秦泝的话音刚落,背对着他的徐校长突然沉声说道。然后,蓦地扭过头来,抬起右手指着秦泝和“木头”冲一旁的警卫员厉声命令道:“来人!给我吧他们两个押起来!”

    听到徐校长的命令,站在徐校长身旁的几个警卫员呼啦一下子拥到了秦泝和“木头”身前,七手八脚的将两个人按在了地上。

    “校长!你让我们去吧!那可是一棵好苗子啊!校长!那是您的亲孙子啊……”悲痛的喊声中,刚刚赶回来的秦泝和“木头”被徐校长的警卫员押上了一辆半密封车……

    …………

    三天后,凌晨五点多。当初生的太阳从远处的山边缓缓的爬上天空的时候,“母巢”基地内的精忠殿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挂着各式军衔的官兵。今天,是那些牺牲了的队员们下葬精忠殿的日子。“母巢”基地内除了正在执勤的官兵外,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静静的站在精忠殿外的甬道两旁,等候着……

    “立正!……”随着一队身穿黑色礼服的军人出现在甬道的另一端,一声高昂的喊声突然响起。而刚刚露出小半个脸的那个小太阳,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拉住它脸旁的一抹乌云,躲了起来。

    晴天突然转阴,很正常。可是在艳阳初升的时候,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秦泝还是第一次看到。仰头看着瞬间变得阴暗无比的天空,秦泝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已经永远闭上的眼睛的队员平时和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有,那个一直都不听话,一直都最让秦泝心烦的石成。在这一刻,秦泝仿佛又在头顶的阴云中看到了他在冲自己示威的竖起了某根手指……

    “敬礼!……”又是一声高昂的喊声。而随着这声喊声,刚刚瞬间被乌云笼罩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淅淅沥沥雨点儿也跟着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雨,有些凉!这带着些许凉意的小雨点儿落在徐校长的肩膀上,也落在了徐校长的心头上。看着远处走过来的那一对身穿黑色礼服的军人,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叫季楠的下丫头捧在双手中的一个小黑盒子,徐校长紧抿着的嘴唇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

    在这一刻,徐校长已经不是那个一身光环荣耀的将军,而变成了一个刚刚失去了孙儿的老者。

    石成,这个五岁失去双亲,十几岁失去爷爷的小家伙,没有子嗣的徐校长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虽然石成在刚刚进入军队时没少惹麻烦,可那只是开始。可以说,从石成进入部队的第二年开始,他这个老将军就把石成看成了自己的骄傲。就像每一个普通的爷爷一样,在和那些老战友老天儿喝茶的时候,徐校长总是把他这个孙子挂在嘴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向他的老战友们炫耀着。

    可是徐校长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今天,他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却要送走自己唯一的孙子……

    站在徐校长身旁的,是一个挂着将衔、鬓角已经爬上了斑斑白发的老军长。他,是石成的亲爷爷——石尧和徐校长的拜把子兄弟,排行老三的“虎子”。他是昨天晚上接到徐校长的电话的。接到电话以后,他连夜乘着飞机赶到了“母巢”,来和徐校长一起送送石成。此时,看着走过来的那一对身穿黑色礼服的军人,看着前面捧着一个正面嵌着石成身穿黑色军礼服的照片的黑匣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丫头,这位老军长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当初第一眼看到,就让他喜欢上了的小伙子——石成!

    今天,除了正在执勤的那些官兵,“母巢”基地内的所有人都来了。可是,却独独少了一个女人。她,就是梁爱兰。当梁爱兰听到石成牺牲的消息后,这个丫头面无一丝表情的向徐校长递上了调动申请……

    向众人走过来那队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军人很特殊。他们,有身体健壮的军人,有拄着拐杖的军人,还有坐在轮椅上的军人。甚至,还有躺在担架车上,虽然身上缠满了绷带,可还是毅然的套上了黑色军礼服的军人。而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却愣是走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鸣枪!……”

    “砰!砰!……”随着一声“鸣枪”的高喝声,站在精忠殿前甬道两旁那些拿着大口径步枪、身穿军礼服的军人,整齐划一的将枪口斜指向空中,随着那队越来越近的军人的脚步的一次次踏在地面上,他们也跟着一次次扣动扳机。

    随着整齐的枪声,那队身穿黑色礼服的军人距离精忠殿的大门也越来越近。而站在精忠殿外的众人,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礼毕!……”随着最后一个忠魂被抬入精忠殿中。高喝声再次响起。徐校长和身旁的那些军官,以徐校长为首紧跟着最后一个忠魂,进入到精忠殿内。

    精忠殿分为两部分。前面的部分,是一个大房间。房间内除了正中一张平铺着一面硕大的国旗的桌子,什么都没有。而后面的部分,则是一处地下墓地。这里,是“排头兵”队员们离开人世后的栖身之所。

    在走到那张平铺着国旗的桌子旁后,身穿黑色军礼服的那队军人停下了脚步。然后,齐刷刷的转身面向那张桌子。

    “绣旗!……”随着一声喊声,几名双手平拖着一张红绸布为底、上面放着两枚领章的托盘的军人走到那张平铺着国旗的桌子前。而徐校长,则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这几名军人的身前,伸出双手从他们双手平拖着的托盘内取出托盘上放置的领章,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平铺着的那面硕大的国旗上。

    每放一枚领章,那面国旗上也会多出几滴泪水。那,是一位老者对这些忠魂的哀吊……

    “敬礼!……”随着徐校长将最后一枚领章放在国旗上,喊声再次响起。精忠殿内所有的人,齐齐的举起了右手。这一刻,看着那面红旗上缀着的领章,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一丝自豪。

    只是,在这面国旗上却少了两枚金色的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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