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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买命

    面对汹涌而下的不详死气,郑邪并无闪躲的意思,只是带着狂妄的笑,就这么站在大罗山巅,迎着灰暗的死气,与叶盈一同被淹没在了这不详的汪洋之中......

    ........

    冰冷的锁链声回荡在这片荒芜无垠的空间中,大地的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死亡和沉沦的气息。

    泛着青紫之色的浓云盖住了天穹,使得这天穹之下的大地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自四面八方响起的哀嚎与低语。

    在这大地的最深处,汇聚着浓郁的死气。这死气之纯粹,便是一缕也比那大罗山底所蔓延出的所有不详气息要更为精纯。

    “当年那个孩子...他的踪迹已经暴露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死气中响起,让整片大地上的哀嚎与低语都是微微一滞。

    另一道声音也是响起:

    “他藏匿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放弃挣扎了?”

    第一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沉思什么:

    “不论他经历了什么.....既然阳寿已尽,那便理应魂归阴曹.....”

    此时,第三道声音也是响起:

    “我去吧.....好歹也是那一族的血脉,即便是弃子.....”

    随后,那三道声音都是沉寂了下去。

    这片大地,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寂然荒芜。

    ......

    当那汹涌的阴死气息散去,郑邪的身躯才逐渐显露出来。只见他全身伤痕累累,就好似被海浪反复冲刷过的礁石那般千疮百孔,全身没有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在他的怀中,护着的是一直昏迷不醒的叶盈。

    看起来,郑邪为了护住叶盈的安危,硬是承受住了所有的伤害!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郑邪双目中的蓝白二色光辉却是愈发璀璨,好像燃烧着的木柴中又凭空填了一缕风,使之爆发出了更剧烈的威力。

    “我的伤越深……‘它’所展现的力量就更为强大……”

    郑邪咧嘴一笑,所有的破损皮肤处都是弥散开了纯白色的雾气,填补了伤口处断裂的血肉。

    这个时候,郑邪体内绽放出的气息更为狂暴。

    地底深处的牛吼声虽然让人心神震颤,但是却难动郑邪分毫。终于,那地底深处的存在好像意识到了郑邪的可怕,那吼声中也是渐渐浮现出了忌惮的意味。

    “我说过,灭了你的这具灵身,下一个就是你了。”

    郑邪一脚踏碎了那骷髅道人的身躯,让其爆碎成了一团散碎的晦暗光辉,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团漆黑的物质在空中扭动,旋即便急速射向了地底深处。

    郑邪冷冷地看着那团黑色物质的逃窜,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默默地将叶盈放在了地上,然后伸手一挥,便在叶盈周围的地面上绘制出了一圈玄妙的阵纹。

    “希望有用。”

    郑邪低语了一声,随后便化作一道掠动的白影,直接消失在了大罗山的山巅之上。

    下一刻,整座大罗山都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生机不存,死气不在,静谧无声,只剩下诡秘的沉寂。

    渐渐地,大罗山的地底深处开始蔓延出一股驳杂的波动,但是顷刻间又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镇压了下去。若是只听那隐隐约约传出的咆哮声,甚至会以为这山下有着一头蛮牛。

    牛吼声时断时续,每一次都要比之前更为高昂,那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的吼声传到叶盈身边时,便会让那地上的纹路亮起纯白色的光辉,随后如水般分流,绕过叶盈的身躯传向远方。

    当那吼声回荡到大罗山的外围之时,就好似撞击到了一片无形的屏障,使得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从外界观看,可以清晰地看出一层扭曲的薄膜笼罩在正片大罗山脉之上。

    即便那牛吼声听起来好像气势逐渐高昂,但实则后继无力,与其说是乘胜之势,倒不如说是垂死的顽固。

    轰隆!

    大罗山巅彻底崩碎开来,一道纯白色的人影被一道青色的蛮牛虚影裹挟着直冲云霄,随后狠狠地撞击到那无形薄膜之上,再次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蛮牛的身躯若影若现,若是仔细观察,到还能看出几分特点:独眼蛇尾,白首黑身……

    巨大的牛角上挂着一道单薄的身躯,看模样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郑邪!

    蛮牛咆哮着,吼声震撼天地,反复将一直不曾出声的郑邪撞击在天穹的薄膜上,好似想将其彻底撞碎一般!

    郑邪满面献血,胸膛也是凹陷下去了一大块,看样子骨骼也是根根绷断,看模样可以说是凄惨至极。

    但是,那纯白色的光芒,也是璀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还要压过其中真武灵目所绽放的蓝芒!

    象征着灾祸与不详的蛮牛,四蹄在虚空中重重一踏,汇聚了全身的阴死气息,以一种碾碎一切的气势再度朝着从空中无力地坠下的郑邪撞击而去。

    震撼心魄的吼声,似乎在宣告着郑邪的殒命。

    在那回荡不绝的牛吼声中,一道冷笑声却是清晰地响起:

    “玩儿够了吗?”

    那蛮牛浑身一颤,双眸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但是身躯仍旧是一往无前地撞了上去。

    没有剧烈的撞击声,有的只是诡异的宁静。

    “我问你话呢……玩儿够了吗?”

    在巨大的牛角顶端,郑邪的双目都散发着纯粹的白色,真武灵目的碧蓝都被彻底压制,正咧着嘴看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郑邪的双臂死死地钳制着那青色巨牛的牛角,笑容中透露着强烈的冷冽杀意。

    “玩儿够了的话……就跪下吧。”

    刹那间,整座大罗山被白色笼罩,不论是阴死之气还是真武灵目的光辉,都被那交织的白色覆盖。

    在这万般皆寂的白色中,只有郑邪的低语回荡:

    “业……”

    所有的白光骤然紧缩,将郑邪与那蛮牛都是包裹在了纯粹的白色雾气中。

    一声如雷鸣般的轰响,郑邪周身环绕着浓郁的白雾,连带着那一头青色的蛮牛虚影,一同砸在了大罗山巅上仅存的一块完好无损的地面上。

    大地轰鸣,尘土飞扬,白色的浓雾席卷开来,将整片大罗山脉都是化作了白雾的海洋。

    在那海洋的中心,只有一头四肢尽断的蛮牛低头跪伏,而在它低垂下去的牛首前,则站着面无表情的郑邪。

    这头青色蛮牛身上死气稀薄,好似马上就快消散一般,牛首上的两只牛角都已断裂,坠落在地上化作了两团阴死气息,弥散在了空气中。

    郑邪轻轻地抚摸着这头蛮牛的头颅: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需要你来买我一命。”

    那蛮牛颤抖着,似乎想要挣扎,但是在郑邪的压制下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郑邪瞟了一眼在废墟中仍旧安然无恙的昏迷不醒的叶盈,随后看向远方,自语道:

    “也该来了吧?”

    没有任何征兆地,一道浑身被狰狞甲胄所覆盖的身影自虚空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条乌黑沉重的铁链,铁链的尽头延伸向肉眼难以望见的远方。

    “郑邪……你,寿尽,当随我入地府。”

    这穿着甲胄的身影散发着磅礴的威压,仅仅只是站在那,便让所有注视着他的生灵感受到了发自灵魂中的恐惧,甚至于难以呼吸。

    郑邪身上的白雾翻腾,看样子也是感受到了这道身影的压迫感。但是面对着来人,郑邪却好似并不在意一般,只是笑着拍了拍自己身旁跪着的蛮牛:

    “地府的人是吧?”

    那人沉默不语,只是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锁链:

    “走吧。”

    郑邪笑容依旧:

    “先等我把话说完好吗?”

    那浑身缭绕着纯粹的死气的甲胄人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隔着狰狞的面具凝视着郑邪,显然是在等待着郑邪把话说完。

    郑邪微微一笑,纯白的眼瞳中流露着莫名的色彩:

    “既然来的不是那些只知杀戮的凡鬼,说明你们还是变相认可了我的血脉吧?”

    来人依旧沉默着。

    郑邪歪了歪头:

    “既然如此,那么按照规矩,我们一族在临死前……可以买命,对吧?”

    来人终于是开口了:

    “你已经被除名了。”

    郑邪没有正面回答:

    “可来拘魂的是你。”

    一片沉默。

    郑邪虽然看似一切尽在掌握,可实际上他一直在赌。他赌的是自己即便是族中弃子,可是血脉没有流失殆尽,便也会得到承认。

    这穿着狰狞甲胄的地府来客忽然道:

    “难怪佰傅对你赞赏有加……连那种至宝都愿意舍弃,只为让我保你入轮回……”

    这一次,轮到郑邪愣住了。

    当“佰傅”二字传入他耳中时,这个见了妖魔与尸山血海也不曾动容的少年,第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水:

    “佰老……他没有放弃我?”

    这地府来者没有回答郑邪的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蛮牛:

    “太古凶兽的尸骨孕灵……”

    随后,他又看向了郑邪:

    “加上你体内的邪种,倒也的确足够买你一命。”

    郑邪抬手拭去了自己的泪水,声音重归先前的冷静:

    “拿走吧……被这邪种折磨这么久,我也已经受够了……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要它……都拿走吧。”

    地府来客点了点头,随后只是抬手一召,那蛮牛虚影便化作了一小团青色的雾气,凝聚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随后,他看向郑邪的双眸,若有所思道:

    “真武灵目压制邪种,倒也的确敢想。”

    又是抬手,郑邪体内的白色雾气汹涌而出,但是却显得暴躁异常,好似一头不愿被拘禁的野兽,在做着疯狂的挣扎。

    郑邪只觉得浑身一松,随后强烈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猝不及防之下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地府来者凝视着手掌中的白色雾团与青色雾团,低声道:

    “命已买,你本应于十九岁应劫而亡,如今前债一笔勾销,还你百年阳寿,但是那业障……”

    他犹豫了一下:

    “我收了佰傅的至宝,却没想到你有本事自己买命,这业障……我倒也能够——”

    郑邪轻声打断道:

    “不必了。”

    那人一愣:

    “你确定?”

    郑邪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洒脱笑道:

    “这业障我自有打算……唯一所求,不过是请前辈代我向佰老传达一句话罢了。”

    那人犹豫片刻,点头道:

    “说。”

    郑邪苦涩一笑:

    “就说……‘不孝徒郑邪……愧对恩师’……”

    这地府来者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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