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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裴郎,你变了

    孟鹤妘也不知裴伷先为何会出现在金府,只虚虚捧着肚子跟在他后面,随着金银宝在院子里绕圈。

    到了书房门外,裴伷先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凝重地看着书房虚掩的窗棂。

    金银宝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顺着裴伷先的视线看向书房:“裴公子,如何?”

    裴伷先低敛着眉,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书房位于垦位,主大凶,昨夜我夜观天像,发现有妖狼星东易,正好对应贵府书房的方向,且府中将要有血光之灾,遂才在今日一早来府中查看,没想到……”他欲言又止,许久才道,“节哀。”

    金银宝脸皮一抽,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神情却不见悲伤。

    全益州城的人都知道,金元宝只有一个独生子,现在金有才死了,以后这偌大的家业,还不就是金银宝一个人的了?

    此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金银宝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裴公子,既然您已经知道有才的事儿了,实不相瞒,他的死,不太妥当。”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相信裴伷先的‘狐妖现世’论。

    “此事虽然蹊跷,但也不是无迹可寻。”裴伷先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收手,掐了掐手指。

    金银宝看得大气儿不敢出,后面的孟鹤妘瘪了瘪嘴,用手捅了下木石:“喂,他这是在说什么?我听说金家的公子死了,可是怎么又跟狐妖扯上关系了?”在她看来,裴伷先压根就是个弄虚作假的神棍。

    木石剜了她一眼:“管你什么事儿?”

    孟鹤妘被噎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裴郎,我……呜呜呜。”

    木石怕她坏事儿,连忙捂住她的嘴:“闭嘴。”

    孟鹤妘得意地眨了眨眼,拉下他的手:“你求我啊!”

    木石委实没见过这种女人,气得额头青筋奋起,恨不能一把掐死她算了。

    孟鹤妘忽而一笑,凑到他身边,一边看着裴伷先在哪儿忽悠金银宝给这个不祥的书房做法事,一边波澜不惊地说:“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但又打不得我的样子。”

    一旁的柴复美见木石明明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对孟鹤妘的崇拜俨然达到了顶峰。

    这边裴伷先也掐算好了吉凶,一脸凝重地对金银宝说:“府上出事儿的那位公子怕是跟狐妖有些关系,加之死因匪夷所思,着实是凶兆。”

    金有才虽然死了,但是死因一致没有对外公布,金银宝有心试探裴伷先一二,故意问道:“那裴公子可是算出有何不妥?又是如何匪夷所思?”

    裴伷先定定地看着金银宝:“怕是,马上风吧!”

    他的话一出口,金银宝瞬时激动的伸手去抓他的手。

    裴伷先不着痕迹地避开,高冷地“哼”了一声:“此事极为凶险,怕是狐妖会继续作乱金府,若是不及早处理,恐生大祸。”

    不用他说什么大祸,金银宝已经吓得大手一挥,同意在书房设坛驱妖。至于这个口口声声追着‘裴郎’来抓奸的‘裴夫人’,金银宝自是没有过多追究。

    从巡城司马府出来之后,孟鹤妘理所当然地跟在裴伷先身后,而柴复美也乐得跟着他们。就这样,一行四人浩浩荡荡来到大门外的马车前。

    撩开马车,程少卿的大脸刚从车厢里探出来,便被眼前的人吓得差点没从车上滚下来。

    “柴大妞,你怎么在这儿?”

    “程少卿?”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世界瞬时安静了。

    孟鹤妘目光在程少卿脸上转了两圈,又去看柴复美:“你不是叫柴复美?”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狂笑,程少卿拍着车板差点没把车盖掀了,指着柴复美的鼻子笑道:“柴复美,哈哈,柴大妞,你就给你自己改了这么个名字?我看你还不如不改。”

    柴大妞脸红脖子粗地站在车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蓄着泪水,说不出的可怜。

    孟鹤妘扭头看裴伷先:“他们认识?”

    裴伷先乜了马车上的程少卿一眼:“他未婚妻!”

    未婚妻?

    孟鹤妘不敢置信地看了柴大妞一眼,没想到啊,程少卿这人竟然还有未婚妻。不对,如果裴伷先早就知道柴大妞是程少卿的未婚妻,那她即便不装孕妇,他也会出手相救吧!

    思及此,她低头看了眼平坦的腹部,似乎,怀了个寂寞。

    程少卿虽然对这个家里安排的未婚妻很是不感冒,但一听到柴大妞被金有才这王八羔子给抢到了府中,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抄起那把金刀就要回金府砍人。

    裴伷先不咸不淡地拦了一句:“人都是死了,你去砍谁?”

    程少卿脸一黑:“我去鞭尸。”

    孟鹤妘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柴大妞,摸了摸鼻尖,只能感叹,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呵!你怎么不上天呢?”木石毫不犹豫地补刀,气得程少卿一阵脸热。

    裴伷先撩起袍子上了马车,低头看了眼木石:“走吧!”

    木石应了一声,麻溜地上了马车。

    孟鹤妘毫不犹豫地爬上马车,一溜烟转进车厢:“走吧!”

    木石嘴角一抽,扭头撩开车帘看裴伷先:“公子。”

    孟鹤妘咧嘴一笑,捂着自己的肚子:“裴郎,你儿子说,他想座马车的。”

    木石嘴角一抽:“你,你你,你休得胡说。”

    孟鹤妘不以为意地往裴伷先身边一座,笃定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裴伷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许久才淡淡道:“先回相馆。”

    木石气吼吼地甩下车帘,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孟鹤妘揉了揉眼睛,昨晚守了柴大妞一夜,现在又饿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想解释一下?”裴伷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不由得皱了皱眉。

    孟鹤妘双手在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我英雄救美啊!你说,如果我拿这件事去求程少卿帮个忙,他会答应么?”其实她脑子里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方才人多,不方便跟程少卿说。

    裴伷先低头看她,不过一日未见,她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两轮黑眼圈挂在眼下,看着颇有些好笑。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悦。

    “路引不是给你了么?”他漫不经心的撩开车帘,看着人潮涌动的长街,却不知这看似太平盛世的一番景象之下到底藏了多少暗涌。

    孟鹤妘抚摸着小腹,笑道:“除了路引,还有些别的事。”

    “不妨说说。”

    “你可听说过西北段家?”她猛地抬头,难得换上一张严肃的脸,两只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裴伷先身子一僵,不由得皱了皱眉:“十八年前的段家?”

    孟鹤妘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用力点了点头:“我想看段家的案宗。”她别过头,阳光从撩起的窗帘洒进来,在昏暗的车厢里跳跃,于她脸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光雾。

    她知道自己把段家案的事儿说出来是在冒险,但她在大盛无亲无故,要想真正查清当年段家的案子,恐怕以她一己之力难以查明,可如果又裴伷先和程少卿的帮忙呢?

    裴伷先把她眼底的期待看得真真切切,但仍旧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段家的案子十八年前就不了了之了,关于那个案子的所有资料和细节都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他波澜不惊地说,看着她眼底的星火一点点熄灭。

    车厢里静得可怕,孟鹤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云霞郡主临死前的嘱托,身上无端生出了一丝失落。这感觉在她千里迢迢来大盛的路途上没有过,被胡禅的人追杀的时候也没有过,便是那天被黑衣人掐着脖子的时候也坚定的认为,自己能把所有事都办好。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对面的裴伷先,一下子生出无限的疲惫,开始怀疑自己,她是否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并查到段家那个案子的真相?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细细密密的雨丝从车窗外洒了进来,她抹了一把脸,忽而一笑。

    自己这是,矫情了吧!

    裴伷先拧眉看着她不过顷刻间变换的神色,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云霞郡主之死,瓦特王庭能瞒多久?你千里迢迢来大盛,到底要做什么?”

    卧槽,这么无情的么?

    孟鹤妘不敢置信地看着裴伷先,刚才那么点悲秋感春的情绪一下子被击了个粉碎,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地表情,捂住小腹:“裴郎,你说什么?哎,我肚子疼。”

    裴伷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演,你演,你继续演!

    孟鹤妘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心里素质好,她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撬出来。

    瓦特王庭虽然没有她的生存空间,但是毕竟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她离开瓦特回大盛只是想要找到当年云霞郡主的亲生儿子,并查到段家案的凶手,绝不会出卖瓦特王庭。

    “你既然不愿说,那就下车吧!”裴伷先一言不合就赶人下车。

    孟鹤妘暗暗翻了个白眼,右手摸到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瞬时两眼通红地看着裴伷先:“裴郎,你变了,你当年诓我离开爹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会给我锦衣玉食,对我言听计从,我要星星你不给我月亮,我要月亮你不给我太阳,现在我有了你的骨肉,你却这般对我,你真的变了,再也不是我的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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