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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少不从军乐,老不白头吟

    自此之后的李游夏白日花间醉酒,长夜青楼寻爱,自创寝技“探云手”一十三式,自诩平生得意皆在此中,不必向天地外寻。

    长安城之中,李家虽然算不上最顶尖的大族,但因为与云城主有一层姻亲关系在,旁姓大族遇到也要衬些薄面,而作为李家的长房长子,李游夏自然也不愁平日的吃喝花销。

    这一日“朝云阁”里与他最相熟的大书寓夏桑娱被城内一位大人物邀去捧场,不想再吃寻常胭脂的李家大少想起前两日云家表哥——二少爷云长生交给自己的买卖,三两下从青楼后墙翻出,拐入长安街中,寻着星盘标记一路奔行,最终锁定了一个二十来岁小厮模样的青年。

    望着那人在街角和一窄衫壮汉交接之后,李游夏毫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临至暗巷准备下手前,忽然感受到了一抹视线,心下微动,以为是杀气暴露了自己,急忙回头瞥向大汉位置。

    见其依旧傻样憨态,毫无所觉,李游夏这才放下心来,冷笑着欲回转身形,却被大汉身前一个墨袍少年吸引住了视线,一时呆在了原地。

    只觉此生见惯如水女子,合一起也不抵这人一半的天然道韵,世间有识者都道女儿家最是玲珑,生后不受尘污,故最接近天然大道,哪料得今日瞥见这人,竟是一副周天大道都围着他转的亲昵模样,这怎不让入有情楼修无情道的他大吃一惊。

    何况此人身形神态越看越是眼熟,那种熟悉之感,就像是与自己相处多年的老友久别重逢一般,让人想要好生亲近一番,而最奇特的是,这个少年此时站在长安街人流之中,分明一双眼眸全在看身前大汉,却又像把周边一切甚至包括隐藏在暗中的自己,都看在了眼里一般。

    这种种的不可思议,简直让得李游夏头大如斗!

    正在深巷中呆滞伫立的时候,一张平日里笑眯眯的脸庞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李家少爷猛然想起自己还有非杀不可的目标,摇晃了两下脑袋,生生把这震惊压在了心底最深处,转身去追愈跑愈远的青年小厮。

    毕竟云长生当日可是说的明白,第一要这人的脑袋,第二要那大汉交接给他的亲笔信物。

    若是做不到的话…

    哪怕是素来放荡不羁的他,也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

    再次回到朝云阁时,李游夏就像往常刚从家里出发来到此地一般,未至大门便高着嗓音喊道:“骈文大夫到此,一等文章才女还不快快出迎!”

    说着就要往前伸手去敲门匾旁的八卦铜镜,此事除了他之外长安城绝无第二个敢做,背后的身份地位权且不论,作为风水化煞之物的八卦镜,一毫一厘的摆放都极有说头,除了疯癫之人外,又有哪个敢这般摆弄天地煞气。

    每次他来之时,这敲铜镜的声音就像是独家信号一样,标示着李家大少的到来。不过此次,李游夏眼光一扫镜面,却发现镜中除了往日刻画着的妖娆妇人,还映有另一柔弱身影。

    朝云阁的八卦镜与别处尤为不同,最妙的作用就在眼下,只见那铜镜表面往日只着抹胸的半裸女子此时似实而虚,袅袅欲动,与路过少女的曼妙身形紧紧贴合于一处,仔细看去,就像是一个含羞的闺人当街穿着一件贴身亵衣那般,偏偏其人还不自知,腰肢婹袅摆动之际,端的风情无限。

    李游夏缩回了手,招牌淫笑浮上嘴角,低声吟道:

    “我有一可叹,叹那女子身为意渎不自料;我有二可惜,惜那棋盘忒可恶,不能使人观美貌;我有三可笑,笑我今宵老来少,要叫良人媚眼俏。”

    吟罢摇了摇头,自嘲道:“什么狗屁玩意!”

    而后迈开大步便向眼前女子追去。

    待到李家少爷追上玉篠,自侧脸观至正颜,果觉真是美妙非常,沉鱼落雁的风姿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柔态尤为惹人怜爱,时时牵动着男子的保护欲与征服欲。

    “这位姑娘…”李游夏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左手缩在袖中悄悄捻开了一包粉末状的**。

    见到眼前一个年轻男子向自己直直跑来,玉篠似乎呆了一下,脸蛋微红,举起棋盘和玉箫,比划着示意自己听不到他说话。

    一见此状,李游夏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是个哑巴,还是个聋人?”

    玉篠无法回答,小手上的箫比划得越来越急,一会儿指指自己的嘴,一会儿指一下自己的耳朵,好似在说自己既听不到声音也说不出话。

    手舞了一大会,看到李游夏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的样子,玉篠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情况,张开嘴巴尝试着“咿呀”了一声,也不知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没有,又或者会不会突然发的声音太怪吓到别人…

    想到那种情况,玉篠小脸一红,双唇抿起,就要让开小路,贴着墙走过去。心里面想着此人不知要问路还是算卦,不过自己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也没有办法帮上别人什么忙,要是换一个比较悠闲的时候就好了…

    李游夏站在小路中间,心里面天人交战,他自诩也算有那么一点良知的底线,脑海中争战良久之后,终于决定放过这可怜女子,左手方准备缩回,忽然不知怎么想起在长安街上见到的那个墨袍少年。

    当时那副独立天地,道与神谐的画面再一次刺激到了他。

    能看出对方证道之姿的人不多,他李游夏也是因为诸多奇遇方才有这种能力,但就是因为能看到,所以才能深深知道差距。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志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即使那样做的代价是以身犯险,甚至是要以他人之身犯天地之险。

    例如,那极为恶毒的采柔阴补强阳之术……

    李游夏定下心意,便不再犹豫,脸上狠色一闪,左袖轻动,飞速点向眼前的少女!

    嫉妒已经使得他不顾一切了,种种残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李游夏面目半是狰狞,半是愧意。

    他有信心在一息间击晕对方,就那样失去意识的话,女孩也算少受些苦。

    只是谁料胳膊还未抬至丹田处,一只玉箫穿过空间横扫在胸前,玉箫之后,是一只柔嫩的小手,李游夏还未及再向上看,短箫与身体接触之处传来的沛然大力恍如不可抵挡,将足有百二十斤重的他瞬间扫飞出了十多丈远。

    “终于,重让天地见我…”

    有幽幽女声回荡在深巷之中,芒砀山雨,一时激增三分。

    那个身着黄杉的女子在雨中怡然独立,神情一如方才般柔弱无助,看向李游夏的眼神中明亮依然,内里却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淡漠意味,瞳孔最深之处,似有搅动风雨的微弱电光闪烁不止,让她的眼眸看去格外的凛然。

    这时的玉篠再不像一个有疾的纤弱女子,反而似是高天之上把弄苍生的无情神明!

    她只看了李游夏一眼,就好像把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看得透彻,他过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未来要走的路是什么,他现在又在想着什么…

    当然,这个人的未来毫无疑问很有用,有念及此,玉篠决定和他说一些话,嘴角牵起一个微小弧度,少女想到了些很开心的事情。

    她还是无法开口,用箫作笔,以棋盘为纸,写下了纵纵横横十四个小字,告诫给李家大少:

    “那人白帝城边骑驴,黄陵庙外挂席!”

    十四字铁画银钩一般,以山间雨水为墨,在白石棋盘上凝而不散。

    昏倒前的李游夏心中转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那人”是何人?

    白帝城乃是中域天山重镇,黄陵庙又是东域第一枢纽,那人横穿天山,当真是好大气魄……

    双陆棋盘上的字体在十息之后消失不见,玉篠看着蜿蜒曲折的小巷,思索着何时到七十九棵柳前最好。

    一瞬过后,她的眼神中再没有了方才的高高在上。

    凉雨吹拂之下,穿着单薄的少女打了个轻微的哆嗦,急忙把石盘举在头顶,挡住飘来的斜风细雨。

    ……

    身着淡黄衣裳的少女,慢步向不可知走去。

    十里外的深巷中,雨水混同污泥将一具无头新尸冲向芒砀山脚,林间未开智的妖兽低吼,裹挟着咿呀学语的乳兽啮咬碎肉。

    另一边,安降真带着寻大当家的怪异老头到了钱清巷白府,望着正门上二十五颗门钉的二人沉默不语,最终转身返回,决意带领狼头佣兵团按照既定计划袭杀狼王。

    他们不知道大当家曾托人带给佣兵团一封信,更不知那封信早已被李游夏中途拦截。

    这本是要等待云长生启封的密信,但素常不甘居人之后的李游夏自然有办法打开再合上,不过看完之后,他对云长生的畏戒之心有增无减,反而变得更深了起来。

    信上说狼头佣兵团的团长已得知了关于狼王的阴谋,所谓它的双耳丧失、身受重伤只是大魏佣兵团散发出的谣言,目的在于让自家兄弟和妖狼群两败俱伤,到时大魏佣兵团好收渔翁之利,在信后附有刀疤的信物,告诫全团立刻停止对狼王的袭杀行动,等待他这边完事回去之后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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