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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暧昧

    充满着潮湿腥气的山洞,那泼墨般的未知传来滴答水声,夜明珠微光如萤火,仅能勉强看清脚下之物。

    “子若,我们已走了两个多时辰了,你是否需要休息片刻?”冯玉仙气喘吁吁说话的同时,她的一双眼睛仍无法离开面前那置锥之地。

    地面湿滑崎岖,一个分神,便可能摔倒在地。若是如此,耽搁了时间,只怕淳于棼手中的毒素便会蔓延开来。

    “不碍事,时候不早了,若是在此处耽搁,今日之内,我们怕是走不出这山洞。”淳于棼气息似乎有些微弱,被搀着的手不禁重了几分。

    冯玉仙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心中一阵慌张,忙说道:“可若是过于劳累,只怕你身上的毒素侵入心脉,要不,我帮你将那伤口处的毒素吸出?”

    淳于棼闻言一愣,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冯玉仙,心中有些愕然,亦有些好笑,轻轻地回道:“哈哈,玉仙就不怕这毒素过渡到你的身体?”

    “子若就莫要为我担忧了,我自幼便有一副康健的身子骨,平日便是风寒亦是几年方患一次,这蜘蛛的毒素,纵使厉害,多个人分担,总该弱上些许。”

    冯玉仙秀眉微蹙,脸上勉强保持着冷静之色,只是,心中已是打鼓。对于方才所说,其实,她心中亦是没底。

    淳于棼面上一片沉静之色,眼中却带着审视的神色看着冯玉仙,只见那双秋水明眸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的同时,那担忧之色亦满溢而出。他默默地看着那双眼睛,并不说话。

    一片寂静过后,那似乎藏有不知名情绪的低沉声音响起。

    “即便,这蜘蛛毒素让你我二人皆命丧于此?”

    冯玉仙一愣,站在那,似乎有些茫然。自她坠崖脱险后,她并无想过,她或许命丧黄泉之事。经淳于棼一番提起,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淳于棼看那秋水明眸一片茫然,他也不催促,转眸看着那墨团般漆黑的深处,默默地等着。

    “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俗人罢了,对于丧命一事,我自是恐惧得紧。但是我为子若吸走毒素,并非抱着就义般牺牲的想法,因为,我坚信,我与你,定不会丧命于此!毕竟,你我,皆有未了之事!”

    冯玉仙心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只是,到了口中,却成了这颠三倒四的一句话罢了……

    “未了之事……”淳于棼喃喃道,“不知玉仙的未了之事是?”

    冯玉仙微微一笑,脸上似乎飞上了几朵红霞,轻轻地说道:“与其说是未了之事,不如说是希望渺茫之事,说出来倒是让子若见笑。”

    她眼眸低垂,看着那地面的青苔,嘴角漫出一缕笑意,继续道:“一壶茶、一双人、一院落,闲看那云卷云舒的生活。只是,亦不过愿罢了,终究无法实现……”

    “哈哈,倒是我眼拙了,竟没看出堂堂相府千金毕生所愿,竟是甘愿过上这弊衣疏食的生活。”

    淳于棼听着冯玉仙的话,似乎有些意料之中之感,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冯玉仙抬眸,淡淡一笑,“或许天下人皆以为我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若是可以选择,我倒是愿意出生于寻常之家。子若,应该很是理解吧……”

    说着此话,冯玉仙不禁感慨万千,世人丢下那潇洒肆意的生活,反而对于名与利趋之若鹜,殊不知这名与利不过是一道枷锁罢了,随心二字从此与你无缘……

    淳于棼一愣,有些意外,亦有些了然,却故意问道:“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玉仙心思,我又如何得知?”

    “若是子若追逐这世间名利,只怕已是朝中之重臣,可是,子若却选择了偏安一隅,在这清州之地,过得潇洒自在。所以,子若又何必相问与我。”

    冯玉仙不愿继续此话题,因为此事不过是藏于她内心深处的妄念罢了,既然是妄念,多说只是徒增烦恼。

    她看了一眼淳于棼的右手,继续道:“莫要再说这些不重要之事,你的手若是再不将毒素吸出,怕是……”

    “哈哈,这法子不知玉仙从何处得知,若是吸出毒素便没事,这世间解药与大夫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淳于棼苍白的脸上有些好笑,禁不住便出声打断冯玉仙的话语。

    听着淳于棼的话,冯玉仙突然有些语塞,面上有些踌躇之意。这法子,她不过是从这话本子中看来,对于其中的效果,她亦是不解分毫……

    “对于玉仙的一番心意,我已是心领了,只是,这吸取毒素之事,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土法子,用不着让你以身试险。”

    对于冯玉仙的一片心意,淳于棼心中很是感激,在这阴寒潮湿的深洞中,他的心中漫出阵阵暖意,已是漫上了他的脸,将脸上的冷漠与距离融化了。

    听着淳于棼的一番话,冯玉仙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秀眉微微皱起,一双秋水明眸呆呆地看着淳于棼受伤的右手,紧紧抿着的嘴唇,欲言又止……

    见状,淳于棼柔和地说道:“此处与来路相较,已是干燥些许,而且,洞内有阵阵凉风拂来,这出口,怕是就在前方了。所以,玉仙,就莫要再过于担忧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离了这山洞,这蜘蛛毒素亦不过是小事一桩。”

    闻言,纵使冯玉仙心中担忧万分,但是,她也明白淳于棼口中所说之话,在此处过于纠缠此事,倒是耽误时间。

    她强自打起精神,搀住淳于棼的手不禁紧了几分,默默地地往前走……

    淳于棼感受着这纤纤素手给予的支撑的力量,心中渗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中的平静布满了幽深之色,或许,他与苏王两家之事,不应将冯玉仙牵连……

    “子若,前方有缕缕白光,看来我们快要走出山洞了!”

    冯玉仙无意间抬头,便看见前方透入缕缕白光,白光虽弱,只是,足以照亮她心底那片阴郁之色。

    淳于棼并无抬眸看向那白光,反而将视线放在冯玉仙身上。青丝如瀑,衬得那张小脸更为白皙,一双美目,波光潋滟,喜悦之色满溢而出,一时之间,他竟是看呆了。

    他自诩画尽天下女子,比冯玉仙倾城娇艳的的女子,他亦见过许多,甚至,依世人的眼光,娇媚的安歌在样貌上亦胜其几分。只是,他未曾将任何女子放于心上。

    而此刻,冯玉仙在他的心中,似乎逐渐占据了些许位置……

    “子若,子若,怎么了,可是伤口痛了?”

    对于看见光亮之事,冯玉仙本是十分兴奋,只是,话语说出,身边之人却无反应。

    只见淳于棼剑眉微蹙,眉眼间似乎染上了愁色。兴奋之色瞬间被担忧取代,她紧张地看着淳于棼,生怕他手中的蜘蛛毒素发作。

    淳于棼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脸担忧,他微微一笑,柔声地说:“无事,方才我不过是看得有些呆愣了。”

    “看何物?”冯玉仙有些疑惑,淳于棼的视线并无接触那缕缕白光,而这洞中又漆黑一片,又有何值得看得呆愣之物?

    淳于棼微笑看着冯玉仙,并不说话……

    看着那炙热的眼神,冯玉仙心中似乎有些了然,脸上瞬间涌上阵阵热气,下意识地伸手整理发髻,只是,刚伸出手便醒悟过来,若是此刻拨弄头发,反倒显得有些搔首弄姿的意味,倒是自添了几分局促之意。

    此刻,冯玉仙觉得身上的端庄娴静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一双眼睛到处乱飘,就是无法与淳于棼的视线相触……

    淳于棼看着娇羞且局促的冯玉仙,心中不免好笑。此前他见冯玉仙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意,还以为这女子是个胆大张扬的,没想到,一句暧昧的话语,便让她局促不已。他想,若是,此刻便在洞口,只怕冯玉仙早就跑个没影了。

    “既然洞口就在前面,那我们便加快脚程,只怕这寺中已是乱成一锅粥了……”淳于棼微微一笑,解围似地说道。

    冯玉仙心如擂鼓,听着淳于棼的话语,她便默默地迈腿往前走……

    只是,冯玉仙的思绪已是被搅得如同浆糊一般,有些魂不守舍的意味,所以……

    “啊”

    “小心”

    两道声音落下之时,同时伴随着两道身影摔下。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冯玉仙轻轻地睁开眼睛,看着底下之人,一时之间,如有一道惊雷落在脑子里一般,轰得她脑子空空的。

    她努力地想要做何反应,只是,身体已是不受她控制一般。就如同灵魂出窍,纵使她有千思万想,但是,就是无法将其传达到身体各处。

    背上阵阵刺痛逐渐渗进肉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可是,淳于棼似乎没有感觉一般,一脸平静地看着冯玉仙,只是,眼中的幽深之色,不但未减弱半分,反倒增加了许多。

    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虽是无话,但是这眼波微眨之际,心中的千言万语已是相随而出。

    温热的呼吸飘散在两人之间,那热量似乎热得两人皆呼吸急促,这短短的一掌距离,隔着礼教门第与家仇怨恨等重重难关,让二人皆不敢往前拉近分毫……

    或许已是过了一弹指,或许是一柱香,又或者是一盏茶……

    不知是两人之间皆不敢有所作为,还是时间已过许久,冯玉仙慢慢冷静下来,心中竟生出几分悲凉之意,她不敢,他亦不愿……

    她唇畔勾起一抹自嘲,道:“呵呵,子若与我一起,每次皆因我而受伤,似乎我与你命中相克一般……”

    说着,她便撑着身子起来。

    只是,身下之人伸手一拽她的手腕,她便直直倒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隔着衣服传来的阵阵的温度,冯玉仙心中本是存了几分失落的凄凉之意,只是,对于方才那一拽,似乎将心中的失落亦拽个干净,或许,迈出这一步,淳于棼亦是愿意的。

    淳于棼听着冯玉仙方才的一番话,似乎犹如尖刀一般,直戳心窝,让他一时之间竟失了理智,身上那娇柔的身子,对他似乎有些致命的吸引,竟让他狠不下那个心,将其推开……

    “玉仙,于我,又怎么可能是克星,在我心中,你便是……”淳于棼正欲伸手揽过怀中之人,只是……

    “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惊醒了心猿意马的两人。两人皆是一惊,寻声看去,只见方才的来路上,飘着一缕微弱的光芒,犹如萤火般地浮于空中。

    淳于棼迅速起身挡于冯玉仙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不明之物,冷声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竟不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那缕光芒便停在了当地,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淳于棼的问题一般,不多时,一阵微弱且平和的声音响起:

    “你们二人不必惊慌,我不过是这洞中的一缕残念罢了。昨夜因阁下血液中的精气浸染,我才得以化形。”

    听着这缕残念的话,冯玉仙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良久才问道:

    “你,可是恩公所寻之人?”

    “呵呵,我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生前记忆早已随着肉身泯灭而消逝,姑娘口中的恩公,我已是不知。”

    “既然如此,不知阁下为何跟着我们二人?”淳于棼冷声道。

    “二位不必担心,我跟着你们,不过是因神灭时的一缕执念罢了。”那缕光芒顿了顿,极其不舍却又无奈地说:

    “我希望二位可以帮我找一个孩子,告诉他,霁华回家了,让他不必再寻了……”

    “为何公子不亲自与那孩子说,听公子的语气,想来公子便是霁华吧……”冯玉仙沉吟片刻,然后终于缓缓说。

    “我不过是一缕残念,虽机缘巧合之际受阁下精气的滋养,但是终究撑不了多久,希望二位可了却我的这一心愿。”

    “那孩子如今在哪,又唤何名?”

    “希白,这孩子唤希白,住在这山脚下的一宅子。”霁华似乎有些激动,微弱的声音多了几分生气,只是……

    话语落下,那本就微弱的光芒似乎呈扩散的样子,越发地暗淡,见状,冯玉仙急忙开口道:

    “这,这是……”

    “哈哈,执念已了,是时候魂归虚无了。只是,为答二位的恩情,我有一句忠告要说与二位听,二位并无姻缘线,情根深种不过是终落情深缘浅的下场。”

    说着,霁华微微一愣,这话,似乎有些熟悉,他似乎曾经说过,只是,对方似乎并不理会……

    闻言,冯玉仙脸上一白,看着那渐渐消散的光芒,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什么。

    那光芒已是消散殆尽,淳于棼一愣,默默收回了僵住的手,淡淡地说道:“看来这洞口便在前方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感。

    冯玉仙默默地撑着身子起来,并将淳于棼搀扶起来,两人皆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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