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开幕】（1）皆大欢喜背后
时间所剩无多，明岚逐一致电几大媒体的文化板块分管领导，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明天南山大剧院开幕，主嘉宾是张盟，你们打算怎么报？”
“……”
明台亲自出马过问一个小小的发布会，令一众媒体领导们摸不着头脑。明岚也懒得找借口，直接说自家妹子负责这个发布会，让大家伙高抬贵手。明台如此坦诚，大家都是老江湖，对于送上门的人情自然是不会再推拒了，一个个都是高高兴兴地满口应下。电话打一圈下来，事情办妥了，也已到了深夜，人情欠大了，明岚掐着指头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划算，一边敷面膜疗伤一边给唐青悠发了条信息：“妥了。回头跟你结账，到时你别哭。”
另一头，唐青悠刚给谢正打完请示电话，又开始埋头草拟采访问题，抽空回了明岚俩字：“放心。”
因为明岚的出手，第二天，当地文化板块娱乐版块全媒体阵容悉数出席了新闻发布会。整个发布会一团和气，一个超纲的问题都没有出现过，记者们好人当到了底，连唐青悠偷偷塞到各人手中的问题都当回事儿的提了——为了交差，唐青悠使了一招“倒行逆施”，连夜自己拟了一张“媒体采访提纲”交到经纪公司手里，到了发布会现场再切成纸条分派给几个好脸色的记者帮忙落实。当然，这一次她也没亏待记者们，她一大早赶集似的拖着谢正签字批车马费，装进信封里的内容是翻倍的。
她跟谢正是这么说的：“又是大剧院开幕又是两个大项目接连演出，加上之前算是不大不小地得罪过一次记者，这次的车马费就多给点吧，以后的发布会按正常数目走就可以，关系处好一点，平时没有开发布会的项目，只要拟了通稿给媒体，他们也会酌情刊发的。这比花钱买硬广可划算多了。”谢正对媒体一直是仰视的角度，很爽快地同意了。虽然请款单审批流程走到任泰初那里的时候，这位不识车马费的一把手还是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给媒体车马费以及为什么给这么多、财务是打算怎么走账的、会不会扣税等等，最后看到谢正的签字，再听到唐青悠一句“谢总也说这个不能省。”还是批了。
但对唐青悠而言，这只是她所有不为人知的辛苦落在了正常轨道上罢了，从发布会到开幕首演，她于忙碌中所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与惊喜，却是来自《卡门》的舞台监督皮卡斯。
在发布会开始之前一个小时，她接到谢正的指示，要求修改发布会流程，安排皮卡斯在发布会最后一个环节上台，做一段致辞，并由他将主要领导嘉宾请上台、共同剪彩、宣布开幕。邓邵雄当即炸了锅：“悠姐，这事儿不成啊，临时变更流程，主持稿都来不及改！”
唐青悠想到主持稿的提纲还是自己亲自列的，主持稿的定稿还是自己亲手修正的，莫名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都还没叫苦呢，邓邵雄就准备当逃兵了吗？看了眼时间，一句安抚的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交代：“如果你那一段拿不下来，就在最后一个环节前下场，我上去跟嘉宾和媒体们介绍特别环节，把皮卡斯当彩蛋推出来。到时我来收尾。”
邓邵雄大概没想到唐青悠解决问题是这样的快准狠，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给他留，立马怂了，态度180度大转弯：“悠姐我说笑呢，您放心，我能搞定。不就几句话介绍下，然后把场子交给那个舞监嘛。”
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动，邓邵雄临场一紧张，把皮卡斯的名字喊成了皮卡丘。
体重直逼300斤走路一股滑稽风，两颊自带高原红还要死守一脸严肃不放的意大利老头皮卡斯一点也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带着翻译在台上说了整整三分钟的感谢，尤其感谢剧院运营方对艺术的尊重，感谢媒体对卡门的关心，感谢来中国这几天遇到的所有帮助，大至技术中心的全员无条件加班支持，小至保安随手打开的化妆间拐角照明灯。
隔壁大剧场还在紧张地封闭排练，舞台监督能跑出来半个小时给发布会站台，实属不易。唐青悠心里是感动的，但令她更感动的事情，却是发生在《卡门》演出结束之后。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对那些台面上的人来说，这场发布会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主办方、经纪方、艺术家、媒体记者，可以说是多赢的结局。更有甚者，当晚至第二天陆续刊出的报道，不咸不淡的访谈内容加上张盟帅得一塌糊涂的摆拍照，占掉了清一色的文化版头条，电视新闻是按分钟给的，电台报道是按专题给的，报纸是按半版一版给的……连任泰初都乐呵呵夸了唐青悠几句：“这次的媒体报道安排得很不错！再接再厉！”
唐青悠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心里有负担，这单子她还赊着账呢，也不知道明岚打算憋到什么时候才来收账，到时候会开出什么样的账单？会加多少利息？
不过，总算是过了一关。她也松了半口气。安排了那对你侬我侬的实习生去整理媒体报道，她自己又不得不抓紧时间投入开幕首演的相关工作。
南北院线接管南山大剧院算得上是一场意外之喜，也就显得格外仓促，高层管理团队尚且是临时拼凑的，遑论其它。开幕演出季的筹备时间太短，《卡门》作为开幕首演虽然高端大气上档次，还没来得及进入市场推广，已经开演了，又赶上跨年夜这么个到处在抢人的大日子，售票情况实在是堪忧。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依达文化，唐青悠早就着急上火连周直都不让他休息了，然而南北院线的人真是见惯大世面的，一点也不着急忙慌，一个个该吃吃该喝喝，唐青悠忍不住向谢正打探开幕首演票房不好怎么办的时候，谢正很淡定地来了一句：“请人来看呗。”高层们怎么可能放任开幕首演空场呢？早早便向主管部门发出了饱含孺慕之思的邀请，由主管部门发函散出的VIP门票就超过了500张。加上南北院线各兄弟姐妹机构高层纷纷受邀出席，捎带来的各路政要名流，早早便把一楼座席填满了。二楼三楼都是低票价，也就不愁卖了。——领导层在组织观众的立场上早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此刻一两百万的票房从谢正嘴里说出来也不过就是印着数字的一千多张票纸。
不料请人也是一门艺术，单单邀请媒体这么个小事便是一门大大的艺术。领导层布置得面面俱到的观众组织方案最后的出席率只到了六七成，还懒懒散散各种迟到早退聊天拍照小孩哭闹，状况频发。反倒是二三楼通过自然销售吸引来的观众基本上全出席了，连迟到的都少见。
唐青悠身上也摊了些邀请名额，目标自然是媒体。在一家家媒体群发信息邀请之后，她收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回复，总结来说就是，当晚新闻事件太多，媒体们分身乏术，所以不可能来全场，只打算来拍几个镜头采访几个观众就赶别的场子去啦！但这是意大利原版歌剧，人家西方舞台表演艺术有人家的规矩，不同的演出团体又有各自的条文，到了演出现场，规矩就是台上表演的团方说了算，迟到的观众不让进场，中途离场的观众只有中场休息的时段可以回座，等等。对于媒体采访，《卡门》剧组也早早表示了他们的尊重和要求，发布会已经由舞监亲自出席了，还有问题要采访也别问了，他们要以演出为重，拍摄全场是绝无可能的，新闻镜头有需要也只能拍摄第一幕的前15分钟，媒体只能在指定的几个机位于申请通过的前提下摄取素材，过了这个时间段离开这个活动范围，全场再发现任何拍摄仪器一律直接镭射灯伺候……媒体们听完这一堆要求居然没有一个发火的，纷纷表态会尊重外国艺术家的行业规矩，然后弱弱地提一句“只让拍摄15分钟的话，素材剪辑可能不太够用。”说别的理由唐青悠还能挡回去，一旦涉及到宣传效果，她立刻挂了心，不得不跑去跟季思棉周旋了几个回合，拉来团方对接人谈判良久，协调了拍摄长度可以延长至第一幕的前25分钟，谢幕环节也可以拍摄，此外团方另提供一版高清的演出视频供新闻镜头剪辑备用。如此妥帖的安排之下，加上原汁原味意大利歌剧的感召力，到了跨年夜，唐青悠往观众进出口附近一溜达，心里默默点了一圈人头，发现自己送出去的公关票，媒体们基本都来了。
她心里舒坦了不到十分钟，季思棉气冲冲拉着物业中心总监陈大力、场务主管丁岩来了，兴师问罪。
离19:30还有10分钟不到的时间，观众入场人数约莫到达半数，一楼池座离乐池最近的第一排靠走道的位子上，一位人模人样的中年精英女士居然从包里捞了个压扁的煎饼果子啃了起来，香飘四座。正在巡场的舞监皮卡斯闻味而来，肺都气炸了，直接朝对讲机开吼，喊项目对接人季思棉去通知物业中心，不解决这个观众就不开演了！
事态严重，陈大力接到通知立马给坐镇场内的场务主管丁岩下指令。
娇滴滴笑眯眯的空乘专业高材生丁岩走到那位中年精英女士面前，一开口就被瞪了回来：“我是《品牌天地》杂志的主编，今天记者不够用特意亲自加班过来你们这里，晚饭都没赶上吃，饿肚子我可没心情欣赏什么演出，到时候写不出报道你来负责吗？”
丁岩试图跟对方说明剧场礼仪，无奈对方愣是不接这茬，不动如山。而四周的观众又都是拿着赠票入场的，并没有人打算见义勇为站出来辅助说明一下。丁岩守着不能得罪观众的基本原则，很快落了下风，劝不动这位主编女士，差点当场哭出来，便出了内场向陈大力求助。陈大力向下指令的季思棉反馈完之后，这个突发状况立即上达了天听，季思棉在一分钟之内将“唐青悠请了一个记者到现场吃煎饼果子，大概是要来砸场子。”的“事实”生动地汇报给了任泰初和欧阳稚。最后，谢正领了指令，向唐青悠下了明确要求：“自己惹的祸，赶紧自己解决好。给你五分钟。”
唐青悠已经没时间也没精气神去跟对讲机里三个频道的几十号人继续沟通解释、协调方案了，直接飞奔到内场，把主编女士“请”到了剧场外的一间贵宾接待室。
当晚这个事件从对讲机各频道到微信、电话、口耳相传，很快在大剧院变得人尽皆知。在以讹传讹的过程中，逐渐有一个说法取得了较多同事的认可：那个看上去斯文漂亮的唐青悠居然是练过武的，连哄带骗连拖带打将一个砸场子的媒体记者从剧场内扔出去啦！
而事实上，唐青悠只是“连哄带骗”地将人言笑晏晏地请了出去，还陪同了小半程。开幕首演现场百来号媒体人士，现场闹起来绝对不是好事，以那位主编女士当时炸着毛跟场务人员相持不下的状态，要她离开剧场又等于要她承认错误，这种落面子的事如何说服对方？唐青悠当时真的是硬着头皮上阵、急中生智处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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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舒坦了不到十分钟，季思棉气冲冲拉着物业中心总监陈大力、场务主管丁岩来了，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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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这个事件从对讲机各频道到微信、电话、口耳相传，很快在大剧院变得人尽皆知。在以讹传讹的过程中，逐渐有一个说法取得了较多同事的认可：那个看上去斯文漂亮的唐青悠居然是练过武的，连哄带骗连拖带打将一个砸场子的媒体记者从剧场内扔出去啦！
而事实上，唐青悠只是“连哄带骗”地将人言笑晏晏地请了出去，还陪同了小半程。开幕首演现场百来号媒体人士，现场闹起来绝对不是好事，以那位主编女士当时炸着毛跟场务人员相持不下的状态，要她离开剧场又等于要她承认错误，这种落面子的事如何说服对方？唐青悠当时真的是硬着头皮上阵、急中生智处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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