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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梦魇

    我望着安然的神情,只觉得眼前的人果然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是世界上最难猜透的对手。无论遇到多么状况外的情况,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妥帖地隐藏起自己的态度,不留一丝痕迹。用她的话说起来,她不会再继续进行训练营中的内部审查,而是听凭中统特别调查组的调查结果。

    可是我却不相信她会就此收手,私下的调查一定是少不了了。既然日本人和共产党都已经露了马脚,曹遇安的势力隐藏的再深,被查出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尤其是这一次Christina和那个男同学都大出风头,安然不可能白白放着这个线索,定然会顺藤摸瓜一查到底。

    安然却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和机会,便对我们下起了逐客令:“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和曹校长怕是有得忙了。你们没事便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的训练一切照常,你们的宿舍也很快会整修完毕,很快就可以重新入住了。我之前说是要推迟结业,现在看情况也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下去了。”她如此好心地向我们解释着自己未来的计划,反倒让我心中更加疑窦丛生起来。

    我和Christina一路无言,本想要径直回寝室,走到门口看到封条才想起来寝室正在紧急整修中。我一拍大腿就拉着Christina去报社找璐璐。要是这个家伙没有给我们收拾衣服杂物,我们这几天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幸好报社够大,我们三个便单独分到了一间编辑办公室暂做寝室只用,而璐璐早已经把桌子合在一起又铺上了床褥,看起来也不至于太过寒碜。等到关上了房门,Christina才长吁了一口气:“这个安然真不是好相与的,让毛骨悚然。还有,既然是曹校长给的,其实你不用瞒着我。”

    我知道她意有所指,便说道:“可是曹校长和遇安的关系,我……”

    Christina浅浅一笑:“看起来他还是把你当小孩子,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其实他们兄弟的感情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差,有些事不要看表面,要用心去感受。”我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另有隐情,不过她既然不说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

    我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我们都有秘密,所以就扯平了好不好。”

    Christina也毫不犹豫地回给我一个充满温度的拥抱,她在我脸旁轻声耳语:“不用担心我们会有隔阂,并肩战斗的机会还多的是,只有齐心合力还有未来。”

    璐璐见我们如此腻歪地黏在一起,便出其不意地贴了上来:“你们刚才消失了那么久,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一回来又像连体婴一样,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气呼呼的模样活像是受惊的河豚,Christina十分豪气地一把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好啦好啦,忽略了你的感受。只是刚才我们被曹校长和安主任叫去问话,现在还是惊魂未定呀。”

    璐璐脱口问道:“对呀,到底问了些什么?安主任到底有没有为难你们?”

    Christina耸耸肩:“唔,我们去之前你不是已经问过一堆了么,简直就是为我们做了预演。所以安主任问的时候,我们的回应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绝对不会让她抓到任何的把柄。”

    我推搡着她们:“好了好了,忙了一天了,现在呢我们先去看看食堂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吃,然后好好地洗个澡休息一下。你看你们的脸真是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风尘仆仆,我想你们就是最好的镜子,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也是惨不忍睹。”

    等我真正地躺在了办公桌拼成的临时板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两张办公桌的宽度挤着三个人,一翻身就怕自己掉了下去。那么硬的桌板硌着背,就好像吃了一顿“竹笋烤肉”一样难受。而我只要稍稍一闭上眼睛,白天的场景就好像电影蒙太奇镜头一样在我面前不断地重复。我看着那几个模糊的人影反反复复地倒在我的抢下,满脸是血,死不瞑目。

    我想要尖叫,想要发泄,想要狠狠地哭泣,可是在这个训练营里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强迫自己闭上眼,把自己从现实拉到梦境。可是梦境里的场景比现实还要可怕。火光染红了天际,漫天飞舞的都是黑色的硝烟,烟雾之后仿佛到处都是哀鸣与惨叫。我在死人堆里寻找着一息尚存的人。

    翻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竟然是顾作言的脸;再翻开一具尸体,底下时译之的模样倒像只是陷入了沉睡。可是青灰的皮肤和圆睁着的眼睛却告诉我他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在走过去,曹遇安仿佛在一片硝烟之后等着我,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容。可是当我穿过重重阻碍走到他的面前,刚要伸出手时,他却在我面前轰然倒地了。哪一个瞬间我看到他左边的胸膛上有个透明的弹孔,子弹穿胸而过,如今那里便只是一个血洞。我猛地一下惊醒,坐了起来。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好,还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那些人那么精明,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璐璐茫然地翻了一个身,Christina却清醒了过来。她伸手捂住我的嘴:“刚刚你说梦话了,要知道一个成熟的特工是不能说梦话的,甚至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

    我惊慌地望着她,将她的手轻轻地拉下:“刚刚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Christina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你只是叫了一个没听到过的名字。可是不管他是谁,不管你和他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等你获得新的身份的那一天,他都成了过去式,成了和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如果你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的话,就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我想我喊的一定是他的名字,而这个人如今不但关乎着我,关乎着Christina,也关乎着训练营里许多人的性命,我刚才的那几声梦呓虽是无心,却也是最危险的信号。还好我即使醒来,也幸好Christina立刻提醒了我,要是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那就成了杀人的利器。

    我握着她的手:“刚才惊到你们休息了,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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