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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三日 鱼花(上)

    次日一早,阿瑗便被外面的吵嚷声闹醒,睡眼惺忪地推开门,循声往楼下望去,只见一大群人正围在一楼大堂里,指着掌柜的破口大骂,一旁的小二一连赔礼道歉,对方却似乎依旧不松口。

    阿瑗想,看这架势,估计是夜里查房的事被发现了吧。也难怪,这事搁谁也接受不了,一般人可真不会想着大晚上去扒客人房门,通过偷听客人动静,来判断客人们是否安全的…

    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阿瑗就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当时可是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啊!

    这件事酒馆真是不好解释,里外都是自己错,只能干挨骂。   阿瑗不再继续理会,去敲了敲顾展的房门,见里面没人回应,她又补了两下,还以为他不在,正打算离开,却听得顾展的声音悠悠传来。

    “老妹儿,门没关,直接进来吧,敲门敲地不嫌累啊!”

    阿瑗无语,推开门,看见他正翘着二郎腿靠窗喝茶。

    “老哥挺惬意啊!”

    阿瑗调侃,却不见顾展回应,看他似乎有些奇怪,阿瑗背手关上门,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展吐了口气,抬头道:“夜里大哥来信,说...念双病危了...”

    阿瑗一愣,“不是有所好转了吗...怎么突然就...”

    阿瑗一时半伙儿还有点接受不了,虽然前几天去看她时,情况不太好,但柔姐那时也说了,正在好转,怎么没过几天就...

    “那顾伯伯还有说什么吗?可是需要我们找什么?”阿瑗急问道。

    “确实需要一样东西,只不过这玩意儿不好找”

    “是什么?”阿瑗追问。

    “凌霄宫的玄冰玉。此玉极有灵性,能护心脉,若能以此为引,必能保住念双的一条命...只不过...”

    只不过,这玉是凌霄宫的象征之物,由历任宫主保管,想借估计难...

    阿瑗不语,她原来听柔姐说过,这东西宝贝的很,若不是过命的交情,人家断然不会外借...

    “我们得提早赶往江州,那有凌霄宫的分支,不管怎样也得去试一试。你现在去收拾下东西,等赵青鸾回来,我们就走。”

    “好”

    阿瑗也不作犹豫,袁州这个案子本就是他们临插一脚,说白了不过是管闲事,就算没有他们,这个案子照样能解,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想办法保住念双姐姐的命!

    ****

    两人本以为赵青鸾没多久就会回来,可没成想一直等到傍晚,都没见着她的影子,于是两人不再等下去,留了纸条便上路了。

    袁州城的傍晚还是依旧热闹,有些人家已经点起了烛火,一片繁华温馨。

    两人牵着马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阿瑗突然就有些舍不得这个地方了,这里的人跟苗疆人很像,都很热情友善,这两天她也认识了些朋友,突然就走,也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诶,小叔你怎么了?”

    见一旁顾展突然停住脚步,阿瑗疑惑,顺着顾展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列身穿襦裙薄裳,手挽白瓷云瓶的女子,正列队依次往酒馆里走,阿瑗视线上移,“鱼花阁”三个大字古色古香,映入眼帘。

    “怎么了,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道了呀。”阿瑗瞧着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是面目清秀,姿态婀娜,周围不少人都驻足观望。

    见顾展并没有回答,阿瑗继续说道:“不过我倒听说,这鱼花阁可是出了名儿的酒馆,生意火爆,商圈都打到了都城,加上内设十分清雅,不少文人骚客和附庸风雅之人都喜欢在这儿长聚。”

    阿瑗其实对这个酒馆还是有些向往的,但是毕竟他们现在有要事在身,得抓紧时间赶路,要不然肯定得进去看看。

    阿瑗本想继续走,谁知一侧头,瞧见顾展还是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列女孩子看,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恨不得立马黏上去。

    阿瑗撇了撇嘴,道:“小叔啊,人家都进去了,你还看啊!”

    听到此处,顾展这才回过神来,一拍阿瑗的脑袋,豪气道:“走,小叔请你喝酒去,咱酒足饭饱之后再上路!”

    说完,牵着马就往前走,阿瑗反应过来,想着顾展心中也是有数之人,自不会做这没来由的事,肯定有他的安排,便追上去好笑道:“这突然来了好兴致,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吧!”

    顾展不语,回头施以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阿瑗看着一哆嗦,背后直发麻。

    甫一进大门,便觉一股酒香迎面飘来,橘黄的烛光灯火通明,一楼散客坐了满当当一堂,却井然有序,大家吟诗作对,陶醉在如同高山流水绵延不绝的古琴声中,一杯清酒入口,只觉天上人间。

    “两位,楼上雅间请吧,咱们这一楼都没地儿了,实在抱歉。”小二哥一脸歉疚,微微弯腰,谦而不卑,阿瑗心中暗暗称赞,不愧是袁州文化聚集地,就连这跑堂小二也是这般彬彬有礼。不过这一楼明显是有几处空位呀,难道是他二人气质出众,特意安排?

    阿瑗眼睛都亮了,还在自我陶醉中,前面的顾展突然就笑眯眯凑过来,小声道:“你想多了,雅间贵,人是看上了哥的钱,把你那做作的表情收起来,忒俗气!”

    阿瑗伸手就想打他,却见前方带路的小二哥正回头看他们,阿瑗不忍心破坏自己的淑女形象,绷着一张充满微笑的脸直磨牙。

    小二哥将二人引至一间名叫“沧海”的雅间,还没进门,顾展就十分豪气地直接让人家把最新的酒拿上来,再加几叠特色小菜,并随手赏了人家一枚小银锭子,小二哥立马面露精光,并没有因为顾展俗不可耐的举止而嘲笑,收下钱笑眼盈盈地便退下了。

    阿瑗立马惊呆了,她还以为这小二会文绉绉地拒绝呢,没想到,还都是一个样!

    顾展瞧见她的小表情,呵呵笑道:“你看我说吧,这钱还是好使滴!”

    阿瑗见他如此嚣张,翻了个白眼,转身关门,瞥见楼梯上正走上来个白衣小哥,身姿挺拔,眉宇一派正色,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阿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成想对方一记眼光扫过来,阿瑗赶紧收回目光关了门。

    “哎哟,我的大统领啊,你可算是来了,若再不来啊,我可要一人独享美酒了!来呀,小二上酒!”

    “宿山”雅间里,袁州司法参军事姚康掸了掸长袍,一脸笑意道:“来老弟,快坐!”

    刘颂还是一派严肃气息,姚康以为他是因为中午的事而心情不悦,忙敛了笑,“老弟,你怎么今天约了我出来喝酒,你们家那位不是今日刚给喀嚓了吗...你...”姚康比了个砍头的手势,觉得不太好继续说下去了,便等着刘颂开口。

    刘颂似乎并没有很伤心,喝了口酒,缓缓道:“刘柏明暗结私心,谋害护国夫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实在罪大恶极,大人有令,此罪不容姑息,严禁为其吊唁。”

    刘颂这一段话,说的那是义正言辞,铿锵有力,不知道的人还真不会想到,他和今天被处死的前袁州防御使刘柏明会是一家人!

    姚康还是有点避讳,试探道:“这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你不私底下探望祭拜下?”

    刘颂抬头看了姚康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多年前就分了家,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再说,当年两人闹得那么凶,大人根本不待见他,若不是官场相遇,两家人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碰上。”

    见刘颂话讲开了,姚康也不再顾及,端起酒壶给他又倒了杯,“兄弟啊,你也是真敢说,大家可都不敢在外面随便嚼舌根,这被大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刘颂一杯酒下肚,也不再那么严肃,“这不是信得过吗,有什么不能说”

    “得,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大家私底下没少说,刘柏明这次之所以栽了,那估计都是大人在背后设计的啊...”

    刘颂不说话,捡了几个小菜吃掉,姚康凑上来,满口酒气,刘颂心里有些排斥,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你说,这件事真的是大人的手笔吗?”

    “姚兄,你莫不是喝醉了,这种连不动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觉得大人会做吗?”刘颂瞟了他一眼,讽刺道。

    “你我毕竟是为大人做事的,可要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啊。”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是自己兄弟说话嘛,难免口直心快些。哎,你说我们这些人,人前人后的连放个屁都要三思,一不留神就给人下了套,天天担惊受怕,互相算计,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姚康举杯,仰头一闷,心中憋屈。

    “大人,您的酒来了。”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姚康抹了抹额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两名身穿苍绿色襦裙的侍女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手中均托着一个琉璃瓶和几碟小菜,在温软的烛灯下,瓶中宛若盛着琼浆玉液。

    “嗯,好酒!”

    刘颂小酌一口,初下只觉口感平顺,回味后才惊觉五味俱全。此酒酸地清新,甜地温润,苦地典雅,辣地贴切,咸地精致,美酒下肚,余香怀久。

    一旁正在布菜的侍女道:“此酒乃是选用北国新产葡萄所酿造而成的,虽是成酒后才冰封运回,但口感确是极佳的。”

    “的确,”姚康闻了闻却并没喝,道,“葛老板倒也是花了大价钱的,难怪能得此好酒。”

    侍女微微一笑,庄重有礼,“我们老板跟您二位一样,也是爱酒之人,只看中啊这酒的品质。老板说,二位大人是我们鱼花阁的常客,每次出了新酒都会给我们捧场,今天这顿酒钱啊就当是老板请客,您二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吩咐,全当对您二位的答谢了。”

    两人一听均是哈哈一笑,姚康道:“那可是多谢葛老板了”。

    两人饮了美酒,又听了侍女百灵般的奉承,好像云中漫步般,心情舒畅。

    侍女又给刘颂添了一杯,刘颂颔首,两人微笑一视。

    “您二位慢用。”侍女双手叠膝,轻轻俯身,正待退下,谁知姚康却一把抓住侍女的胳膊,动作有些粗鲁蛮横,像对待犯人一般。

    刘颂眉头一跳,送到嘴边儿的酒杯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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