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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亏空

    玉钏心一横,哭道,“老爷,实在不是奴婢大胆,实在是奴婢害怕夫人回来会要了奴婢的命啊!还请老爷另寻他人!”

    贾政却不是那种狠毒不讲理的,想了想,道,“夫人屋里有什么,放在什么地方,钥匙在哪,只有你最清楚,这件事,旁人没办法做。

    你放心,待你办妥此事,我将你全家都放出去,再赏你两百银子安身立命如何?”

    玉钏这才放了心,她的姐姐金钏因为王夫人和贾宝玉生生没了性命。

    她是奴才,不敢恨,但现在既是贾政下了令,她就没了顾忌,将王夫人平日的私藏一扫而空。

    连刑夫人口中王夫人的金耳勺、银耳勺都没放过,一个个地登记造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送去给了贾政。

    贾政十分满意,果然遵守诺言赏了她二百两银子,放了她一家人的身契,让他们另寻出路而去。

    贾政向来不在意这些俗物,简单看了一眼,便吩咐都送去给贾琏。

    贾琏没敢耽误,立即换了现银,总共得了二十余万两,又送去给贾政过目。

    贾政蹙眉,“只有这么点?”

    他记得那两个掌柜给他看的账本,他们足足欠了有近百万的银子。

    贾琏答道,“想是二太太的银子多半补贴了娘娘和宝玉”。

    这样的话,贾政那天也在贾母屋里听到王夫人说过,遂命去叫宝玉,又叮嘱了一句,避着点贾母。

    贾宝玉那天被林黛玉骂了一顿,又加重了病情,这时候听说贾政叫他,只觉五雷轰顶,哭哭歪歪地根本不敢去。

    晴雯见不是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来见贾政,只说贾宝玉病得重,下不了床。

    贾政冷哼,“什么病重,只怕是不敢来见我罢!”

    晴雯不敢做声,贾政喝道,“去叫他来,下不了床,就给我抬过来!谁敢惊动了老太太,立即卖出府去!”

    晴雯无法,只得命人抬了贾宝玉过来。

    贾政见贾宝玉竟真是病了,语气微缓,“你母亲做的那大逆不道的事,你约莫也知道了。

    我也就与你实说了,这些年,她为补贴你和娘娘,不但在外面放印子钱,更是从公众挖了许多银钱,竟是生生叫公中有了二百多万银子的亏空。

    如今老太太卖了自己的私房,才补了一百多万的亏空,其他只能从你那里拿了。

    你吩咐丫头们将那精巧值钱的物事收拾收拾,看看能不能卖些银钱弥补亏空”。

    贾宝玉见不是要检查自己的功课,大是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在意那些俗物,卖了也就卖了。

    贾政见他痛快点头,语气又柔和了些,叮嘱道,“那些打眼的,老太太常见到的,就不必拿了,免得老太太伤心”。

    贾宝玉答应着去了,贾琏又道,“二老爷,我们家如今已经是精穷了,下个月奴才们的月例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家的下人多,到时候的赏钱怎么着也得好几千,倒不如趁现在放出去一些,也是为老太太积德”。

    贾政深以为然,“王氏去了栊翠庵,屋里的人都是白放着,先放出去”。

    贾琏忙命去取下人的花名册,待取来后,一页一页地翻给贾政看。

    “老太太身边总共是五十二人,大老爷身边加上姨娘和伺候姨娘的丫头,总共是四十二人,大太太是十二人。

    二老爷这边加上清客相公们总共是四十人,二太太身边是三十六人。

    大嫂子和兰儿身边是十二人,几个妹妹身边只有八人,另外就是我和凤哥儿,加起来是二十四人。

    另外就是府中和大观园各处帮忙的管事、管事媳妇、婆子、小厮等总共是四百八十二人,加起来就是七百三十八人。

    另外庄子上还有人,只庄子上的人一时不好减,这是凤哥儿勾出来的,在各处帮忙的管事等可以削减的人。

    另外就是二太太身边除了带去栊翠庵两个婆子外的三十四人,二老爷您看还有哪里要减的?”

    王熙凤既然起心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时弊,自然不会容情。

    将贾府和大观园中冗余的人员、光拿钱不做事的、嘴碎难搞的,全部删了去,各个主子身边的却是一个没动。

    毕竟她能动的,都只有小猫三两只,动不动的都没意思。

    那该动的,她又不能动,只有请贾政来做这个出头椽子了。

    贾政看得目瞪口呆,疑惑问道,“我身边伺候的人有四十个?”

    有一瞬间,贾琏真的很想狠狠讥讽他一顿,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恭敬答道,“这么多年了,二老爷身边奴才与奴才结亲,又生下奴才,自然越来越多”。

    贾政这才恍然,“怪不得老太太身边人最多了——”

    他说着蹙起了眉,“宝玉身边怎的也这么多人,竟是比我们所有人都多,只比老太太少几个。

    反倒是该娇养的几个姑娘身边只有几个人,像什么样子?”

    贾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老太太吩咐了,宝玉身子弱,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能动”。

    贾政听是贾母吩咐,便不再说,只道,“将我身边无用的人都去了”。

    贾琏将花名册翻到贾政那一页,拿起一支笔沾上朱砂,呈给贾政,“二老爷请”。

    贾政将自己不熟的名字一起勾了,吩咐道,“余下的就都不必删了,若是有好的,给你三个妹妹几个,姑娘家不能没个体面”。

    贾琏趁机道,“我听凤哥儿说,三个妹妹身边有几个老人仗着在府中资历深,竟是叫姑娘们都当做长辈看的,不如一并换了”。

    贾政不悦,“这等欺主的奴才,还不换了,以后这种事不必再来跟我说,你多关心”。

    贾琏心下暗喜,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贾宝玉的东西果然比王夫人的多,竟然卖到了近五十万两。

    贾琏回来跟王熙凤说的时候,眼都红了,又说东西多,完全可以扣下来一点。

    王熙凤骂,“看你那个出息!不知道挣钱,就知道算计家里面这点子东西!

    扒拉来扒拉去,能扒拉出什么好东西来!大表哥给姑妈买支簪子够你克扣三年了!”

    贾琏悻悻,又去见贾政,有了这笔银子,便只差个几万两就能将账全部平了。

    贾政忍痛从自己那挑了几件古玩,又挑了几幅字画,“这些应当也有个几万两,你拿去将账全部还了。

    日后你媳妇当家,万勿叮嘱她,切不可学她姑妈,将这个府都掏空了,谁都落不着好”。

    王夫人当家,将这个府掏空了,你们二房可都落着好了!

    如果换做他们大房,哪里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凑出近一百万的银钱来?

    贾琏勉强控制着表情,恭声应是。

    账目平了,王熙凤便将所有名单上勾去的人都叫到了荣禧堂。

    贾府那些个蛀虫们哪里肯放弃贾府里轻松还钱多的好肥差,有的哭天抢地,有的开始想找各自的后台。

    王熙凤坐在滑竿上,闲闲开口,“各位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

    今天我王熙凤话就放在这了,放你们出去,那是我贾府家风宽厚,是主子们的恩典。

    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打什么歪主意,拉到人贩子那,可也是值几个银子的”。

    有那聪明、会审时度势的,磕了头后干脆走了。

    但更多的却是心存侥幸的,王熙凤命人牢牢看住贾母处不让进去,其他地方任他们跑。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所有想跟其他主子求情的,全部抄没家产发卖出去。

    不出所料的,这些个奸猾、自以为有依仗的,都家私颇丰。

    这么一抄没,加上卖人所得的钱,加起来竟也有近两万的银子。

    过年的钱有了!

    王熙凤一一登记入账,让贾琏拿去给贾政看。

    贾政气得直骂蛀虫。

    王熙凤和贾琏做完这些事,贾母尚还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每天除了关心贾宝玉,就是让史湘云和三春姐妹陪着说话。

    几个姑娘家自然不会对家里的事指手画脚。

    去侍疾的刑夫人,王熙凤早早打了招呼,自然不会跟贾母说家中的变故。

    尤氏是东府的人,自然也不会多嘴,李纨更是守口如瓶,每天只是去露个脸。

    家里动静越大,她的心反倒越静,每天只盯着贾兰读书。

    反倒是贾琏每天认真地去向贾母汇报工作,只他从来不提细节,又一味地说已经去请示了贾政。

    贾母便十分放心,只说叫他们尽心就好,不必事事来回自己。

    鸳鸯等丫鬟听了,自然也就不会多嘴了。

    王熙凤经此一事,在贾府中竖立了绝对的权威,仆役奴婢无不镇服,当差更是尽心,生怕惹了王熙凤的眼,前车之鉴们的惨痛教训可还历历在目呢!

    因着王熙凤叮嘱,贾琏将抄没奴仆那近两万钱全部换成了现银,就这么敞着,一箱又一箱地抬进了库房。

    王熙凤看着那一箱箱的银子,第一次觉出了自己是真的当家做主了!

    以前的国公府处处锦绣,遍地珍宝,但那又与她王熙凤有什么干系?

    现在这两万银子才真真切切是她的,她的!

    手里有了银子,心中就不慌了。

    王熙凤借着要过年的名义,贾府上下所有主子,不分大小,都送去一百两银子。

    贾母、贾政和贾宝玉自然看不上一百两银子,但李纨、三春姐妹和贾环等却都十分高兴。

    王夫人掌家时,他们又何尝一次性得过这么多银子?

    等贾母彻底病愈,得知王熙凤将家里积年的老仆几乎赶了个一干二净,已是半个月后了。

    木已成舟,王熙凤又的确是因为她生病,事事请了贾政做主。

    家中大小主子们欢喜鼓舞,大小奴才们均都镇服,贾母也不好为几个已经打发了的奴才去罚王熙凤,只得无可奈何地默认了。

    ……

    ……

    再说虞信心头发虚,不敢见薛宝宝,已经近一个月没回薛府了,连薛太太和薛蟠都开始嘀咕。

    薛宝宝无法,只得遣人去请虞信回来吃晚饭,她做了麻婆豆腐盖饭。

    虞信绷着一张俊脸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两个少年郎一个冷峻沉默,一个温润如玉,都是难得的俊俏。

    薛宝宝一见就知道了,她的童养夫!

    虞信却不说他们的身份,只吩咐叫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安顿下来。

    他不说,其他人自然不敢问,一家人如常聚在一起吃了晚饭,又一起去散步。

    薛宝宝没能找到和虞信单独说话的机会,原想着他第二天一早肯定来陪自己侍弄花草。

    不想虞信根本没出现,借口有差事,第二天一大早连朝食都没吃就出了府。

    薛宝宝,“……”

    这时候倒知道心虚了,你当初想得那么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虚?

    当天晚上,虞信也回来了,可薛宝宝照样没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于是,第三天一早,她起床后也不侍弄花草了,直接去找虞信。

    虞信正在练剑,雪白的剑锋、鲜红的飞鱼服、脚边盛开的朵朵鲜花、剑锋挽起的朵朵剑花,初阳下的虞信美得如一幅油墨重彩的画卷。

    薛宝宝不是第一次看虞信舞剑,可每每看到却还是会惊艳。

    唔,不得不说,这一世秾丽冷厉的虞美人绝对比上一世斯文败类的薛至简赏心悦目太多了。

    虞信感觉到薛宝宝来了,手上的剑越发舞得如游龙出鞘,有多少杀伤力暂且不知,但华丽程度绝对又上了一个层次。

    终于,虞信一套剑法舞完,落下一个华丽的收手式,微扬下巴看向薛宝宝,“怎么?想通了?”

    薛宝宝,“……”

    要不要一上来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虞信一扬手,长剑叮地插入不远处的梨树上。

    薛宝宝看得眉头直跳,她还指望着吃梨子的说!

    “怎么?还没想通?”

    薛宝宝,“……”

    要不要一直盯着说啊?

    虞信眉头紧蹙,不紧不慢一步步靠近,“宝宝,你要是想不通,以后就不要一大清早来找我,提前适应一下”。

    薛宝宝,“……”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薛宝宝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虞信忽地欺近,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宝宝,论容貌、论能耐、论钱财、论官职,我哪样配不上你?嫁给我,你不亏的”。

    薛宝宝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哥哥,你这到底是什么鬼畜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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