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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荣王殇 第234、胡嫱抱屈无奈何,懿泽犯上遭罢黜

    先后在学士府和公主府耽搁了太长时间,也不止是因为永琪担心琅玦。永琪回家的心是矛盾的,他想回去,又怕回去。家里有他想见到的人,可是家,早就没有了温馨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家。

    永琪还没到荣王府门前,就看到卓贵在门口东张西望。

    永琪忙下了马,问:“福晋回来了吗?”

    卓贵焦急的答道:“福晋和侧福晋都回来了,连皇上都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奴才差点都又要去找你了!”

    “皇阿玛和瑛麟一块从宫里过来了?”永琪纳闷的问着,一面让人牵走了马,走进府内。

    卓贵跟在永琪身后,边走边说:“不是,皇上才刚来!侧福晋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跟奴才说皇上要问你的话还没问完,十有八九会过来,叫奴才赶紧找你回来。可奴才哪知道王爷去哪了,去了公主府,公主府的丫鬟说还没见着公主,更没见过王爷,然后奴才又……”

    “别说你了,皇阿玛现在在哪?”永琪打断了卓贵的话。

    卓贵道:“应该是去福晋那儿了,因为福晋没来接驾,只有侧福晋和胡格格接驾,侧福晋叫奴才出来找王爷……”

    永琪又没等卓贵说完,飞一般的跑到了芜蔓居。

    卓贵只好屁颠屁颠的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永琪跑进芜蔓居,只见乾隆坐在院中的一把椅子上,胡嫱眼圈红红的,和瑛麟分别侍立在乾隆两旁,却不见懿泽,还有十余名侍卫站在乾隆对面,正是被瑛麟带到云南的那些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正在叙述着:“胡爷在随兆惠将军和侧福晋救出王爷那天突然不见,后来却与福晋一起出现在军营……”

    “皇阿玛!”永琪走了进去,到乾隆跟前行礼道:“儿臣未能恭迎皇阿玛驾到,请皇阿玛恕罪!”

    “你回来了?”乾隆望着永琪,似笑非笑的问:“你不是回来看女儿的吗?去哪了?”

    永琪老实交代道:“去看四妹。”

    乾隆点点头,却并不过问琅玦的事,乃自言道:“朕是特来为胡云川一案主持公道的,免得你的妻妾在家里打起来,你招架不住。为示公正,让目睹此事的局外人来陈述案情经过,不算偏颇吧?”

    永琪没有理由反驳乾隆的这种审案方式,只好默认了乾隆的说法,道:“有劳皇阿玛。”

    乾隆向侍卫们吩咐道:“拣重点,往下继续说。”

    侍卫又道:“后来胡爷又带走了福晋,是因为福晋被雷劈成了重伤。再后来就是王爷和侧福晋寻找福晋到了一座山,叫格姆山,得知福晋和胡爷已在山上住了多日,被山下村民视为夫妇。胡爷还将王爷推入水中,侧福晋为王爷鸣不平,一时气恼,才令放箭射死了胡爷。然后福晋变成了一只五彩的凤凰,将胡爷驮起飞到山上去了。”

    “懿泽被雷劈过?还变成凤凰?”乾隆惊异的看着永琪,问:“事情是这样吗?”

    事已至此,永琪也无法在乾隆面前隐瞒懿泽的真实身份,答道:“是的,懿泽是神,而非凡人。”

    乾隆吃惊了一会儿,他慢慢靠在椅子背上,恍然之间又想起许久前太后所说的关于先帝的死因,太后亲眼目睹,先帝被自己的私生女丹阳所杀,关键问题是,丹阳不是凡人,所用兵器是龙锡杖,而今龙锡杖在懿泽手中,懿泽也不是凡人……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当年乾隆试探懿泽时,就疑心懿泽是认识丹阳的,今日看来,恐怕不止认识,且关系非同一般。如此想来,乾隆更认可了当年太后的看法,懿泽绝不能做皇后,甚至不应该留在永琪身边。

    永琪的耳边传来胡嫱的哽咽声,想必是哭了不止一次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面对胡嫱,甚至希望胡嫱能给他一些惩罚。他走到胡嫱身边,伸手去抿胡嫱脸上的眼泪。

    胡嫱一改旧日对永琪的黏绵柔情,推开了永琪的手。

    乾隆看见胡嫱对永琪这般态度,自然是不高兴的,带着责备之意提醒道:“胡格格,侍卫们都言辞一致,你也听到了。你哥哥以前都做过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这次,他敢打朕儿媳妇的主意,属实是色胆包天,还多次以下犯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朕念在他曾救驾有功,对他的家人不予追究,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嫱泣不成声,泪光中满满的怨恨,一言不发的看着陈瑛麟。

    乾隆又淡淡的笑道:“胡格格,朕能用今天这样的态度对待你,完全是看在你为朕生下孙女的情分上。你是什么出身、怎么进的荣王府、身上又背了几条罪状,可不要忘了!若是你不知好歹,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可别怪朕翻脸无情,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胡嫱没有应答乾隆的话,带着满腹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嫱儿!”永琪望着胡嫱的背影呼唤了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愧疚,但他没有追出去,不会因为惧怕乾隆,而是因为他还没见到懿泽。

    乾隆问:“懿泽呢?怎么还没出来?”

    瑛麟答道:“回皇阿玛,臣媳刚去过她房里,但她不在。听府里的人说,昨天明明看到她牵着一匹马回来了,后来也没见出去,却不知她去了哪。”

    乾隆笑道:“是不是有什么心虚的事,成心躲着朕?”

    “懿泽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心虚’二字,她一定就在府里。”永琪想了想,懿泽有神力,根本无需骑马,却带回一匹马,必定意义非凡。他跑到了马厩,果然看到懿泽在里面洗马。

    懿泽的肚子比临产的孕妇还要大,行动已经十分不便,她无法下蹲,竟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梳理着马的皮毛。

    “懿泽!”永琪进了马厩,看着懿泽的肚子,问:“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要做这么累的活计?”

    懿泽不答。

    永琪又问:“这匹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懿泽还是不答。

    “不要洗了!”永琪抓住了懿泽的手,懿泽的手又是冰凉的。永琪忽然想起懿泽自称是一具尸体,心里一阵发毛。

    懿泽问:“王爷有事吗?”

    永琪道:“皇阿玛来了,在你院子里,大家都找不到你。”

    懿泽还似在云南时那般,态度总也平静着。她放下了抹布,随永琪一起回到芜蔓居,见到了乾隆,也不言语,略略一拜。

    永琪拜道:“皇阿玛,儿臣把懿泽带过来了。”

    乾隆看到懿泽腹部隆起到飞一般的程度,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你有身孕?”

    懿泽仍如同无事人一般,道:“皇上专程到这儿,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吗?”

    乾隆坐正,向下人们摆手,道:“都退下!”

    卓贵带着所有丫鬟、侍卫都出去了,陈进忠也带着随侍的太监退下,只有永琪、懿泽、瑛麟陪伴在乾隆身边。

    避开外人,自然是为了讲一些不可告人的话。乾隆向懿泽道:“朕知道福晋性情孤傲,一向直来直去,朕也不必拐弯,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胡云川到底有没有私情?”

    永琪忙阻拦道:“皇阿玛,你不可以这样问懿泽!懿泽当时受伤被胡云川带走,是儿臣准许过的!”

    “朕是在问她,不是问你!”乾隆打住了永琪的话,又把目光瞄准懿泽,道:“皇室血脉,容不得半点混淆,你腹中的孩子,是永琪的吗?”

    永琪又抢白道:“皇阿玛!儿臣不允许任何人质疑懿泽的名节,这是对儿臣的羞辱,也是对懿泽的羞辱!懿泽的孩子,只可能是儿臣的孩子。”

    懿泽看了永琪一眼,带着戏谑的腔调问:“王爷怎么就敢那么肯定?”

    永琪答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情分。”

    懿泽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胡云川?”

    永琪低下了头,目光闪烁,低声的说:“我……我不是成心的……我也不想他死……”

    “可你还是让他死了。”懿泽望着永琪,虽然是在为生死命案理论,她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波澜,淡淡道:“凭你们那些人,是杀不了胡云川的。他会死,只是因为当时太心急,你知道他在急什么吗?”

    永琪不能答,他记得当时胡云川跑的很快,确实是一副心急的样子,他那时以为胡云川是因为想躲开自己才要跑,后来隐隐感觉到并非如此。

    “他是在急于救这个孩子。”懿泽指着自己的肚子,自答自问,又对永琪说:“他先是为了救我而费尽心力,后来为了救这个孩子豁上了自己的命!但他本可以不死的!是你的疑心、你的嫉妒心杀死了他!”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他死,我很难过,很自责,如果能救活他,我一定会尽力,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永琪眼神慌乱,不敢抬头,他一直在深深自责着,对胡云川、对懿泽都充满愧疚。

    “不知道该怎么办?”懿泽轻蔑一笑,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可以为他偿命!”

    永琪突然抬起了头,看着懿泽,他难以置信,最心爱的人给与他的指示,竟然是叫他去死。

    “放肆!”乾隆愤怒的站了起来,向懿泽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逼朕的儿子为那个奸夫偿命!朕要诛你九族!”

    “那就请皇上言出必行!”懿泽利索的回应着,她望着乾隆,泰然自若,问:“这个九族要怎么算呢?王爷是臣妾的夫君,必然在九族之内,皇上是臣妾的家翁,也在九族之内,所有的皇子公主,也都在九族之内了?请皇上尽快下旨,臣妾迫不及待!”

    乾隆瞪着懿泽,沉默片刻,高呼:“陈进忠,过来!”

    陈进忠忙从院外进来,到乾隆面前跪下。

    乾隆道:“给朕记下,荣郡王福晋索绰罗氏,出言不逊,冒犯君威,即日起废除所有名分,贬为庶人,待诞下皇孙,立即逐出荣王府。”

    永琪为懿泽辩护道:“皇阿玛,懿泽是儿臣的发妻,怎么能说废就废?”

    乾隆答道:“朕如果不废除她,你迟早栽到她手里!”

    瑛麟上前求情道:“皇阿玛息怒,表姐是嫡福晋,掌管王府事务多年,王府哪能离的了她?”

    “管家有何难?”乾隆冷笑几声,又说:“进忠,再记下,荣郡王侧福晋万琉哈氏,贤良大度,救援荣王有功,即日起抬为嫡福晋。”

    瑛麟忙跪下,道:“谢皇阿玛恩典。”

    乾隆不再多言,即刻吩咐回宫。

    夜里,懿泽正要休息,门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玥鸢开门去看,见是胡嫱,忙向内报:“福晋,是胡格格来了。”

    懿泽道:“这里没有福晋。”

    玥鸢猛然想起懿泽的福晋之位已经被废除了,默默退下。

    胡嫱走进懿泽房中,一步一挪的走到懿泽身旁,显得那么怯懦。

    懿泽随口问:“有事吗?”

    胡嫱刚刚张口,已经是泪眼朦胧,她含着泪,颤颤巍巍的说:“我……我想问你……你腹中的孩子,是……是谁的?”

    懿泽抬头,望着胡嫱,没有作答,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问的……”胡嫱抽泣着,声音颤抖着,又说:“可是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你能说他是我哥的孩子……”

    懿泽淡淡一笑,问:“那又如何呢?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是有后,不也还是死了吗?”

    听了这句,胡嫱更加泪如雨下,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懿泽又问:“你这么伤心,怎么不为他报仇?”

    胡嫱摇了摇头,止不住满面泪光,哽咽着说:“有两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第一件是,当年三阿哥行刺皇上反被误杀,就是撞在了我哥的剑上,我曾经听皇后娘娘对萧姑姑说过,在纯贵妃死后,皇上其实很懊恼三阿哥的事,只是不肯在人前轻易承认过失而已。我哥他就是头脑简单,手脚又快,总是跑在最前面,才会出这样的事,皇上怎么可能没有怨气?第二件也是这样,他动手太快,在圆明园,王进保意图行刺皇上,他一剑手起刀落,就要了王进保的命,他以为是救驾有功,却让陈瑛麟记了仇。我就怕陈瑛麟寻仇,一直劝他不要去云南,可他听说你去了,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在听说他跟着去了云南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他凶多吉少了,可是我好无能,我保护不了他,我天天盼着他们都能平安回来。直到今天……所有人都回来了,皇上来了,却只有一句我哥哥死有余辜!我怎么报仇呢?我找谁报仇呢?陈瑛麟与王进保是过命的交情,她恨死我哥了,巴不得有个机会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甚至这个举动是早就被皇上授意过的,她毫无后顾之忧!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懿泽静静的坐着,她一向不擅长安抚别人,现在更不擅长,只是轻声的对胡嫱说:“是我对不起他,我欠他一条命,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胡嫱贴墙痛哭起来,哭的声音嘶哑。

    懿泽望着胡嫱,她的心里并不比胡嫱好受,却只对着窗户发呆。

    永琪就在窗外,他本来是要找懿泽的,却在门外听到了懿泽和胡嫱的这番交谈,也不敢进门了,默默的伫立门外伤神。

    玥鸢打水回来,看到了永琪。永琪却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默默的离开了。

    深夜难眠,永琪在书房整理以往手书的八线法,不知不觉伏案睡去,梦中似乎懿泽在前,又好像听到胡嫱啼哭,彻夜心神不宁,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到了天亮,有人推醒了他。

    永琪抬起头,看到了瑛麟,问:“你来做什么?”

    “王爷怎么坐在这儿睡了一夜?臣妾让人熬了粥,王爷趁热喝一口吧?”瑛麟满面春风,殷勤的为永琪收拾书桌。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弄乱了你理不清楚。”永琪的态度,果然是冷冰冰的。

    瑛麟尴尬的缩了手。

    永琪看到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又说:“我也没胃口,你拿走自己喝吧!”

    瑛麟问:“王爷是在生臣妾的气吗?”

    永琪冷冷答道:“你有皇阿玛撑腰,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心思。”

    瑛麟感到一阵憋屈,忍着气说:“王爷就算生气,也该给臣妾一个理由吧?”

    永琪不理会。

    瑛麟又问:“王爷是怪臣妾在皇上面前提了胡云川,还是在气臣妾被晋为嫡福晋?”

    永琪还是不理会。

    瑛麟按捺不住性子,为自己开脱道:“圣意难测,表姐顶撞皇上,被废除了身份,跟臣妾有什么关系呢?胡云川死了,这件事迟早都是要说的,臣妾及早说出来,也是为了王爷的颜面,皇上亲自出面,在家门内解决了不好吗?表姐和胡云川的事,在云南已经闹的沸沸扬扬,难道还要在京城再出丑一回吗?”

    永琪也忍不了了,冲瑛麟吼道:“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给我出去!”

    瑛麟气冲冲的摔了盛粥的罐子,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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