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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荣王殇 第218、胡郎卖马换钱粮,永琪寻妻遇豺狼

    在懿泽离开之后,云中子要求瑛麟兑现诺言去见陈可斋,但瑛麟声称她的计划还在进行中,她必须弄清楚懿泽的身世,否则她大费周章的来云南这趟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在这件事没有完成之前,她绝对不能在永琪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当然也不可以私自外出。

    回到永北总兵府之后,瑛麟向当地人打听到了格姆山,她十分惊喜,永北果然有个格姆山。

    确定了格姆山的存在之后,瑛麟便告诉了永琪。

    永琪寻找懿泽多日,渺无踪迹,突然听瑛麟提到格姆山,恍惚回忆起昔日似乎听懿泽说过这座山,问:“你是说永北有一座山名叫格姆山?可能是懿泽提过的那个格姆山?”

    瑛麟点点头,道:“王爷应该记得,表姐喝醉的那晚,说她的地盘是格姆山。那时表姐和我一样,只在杭州和京城两个地方呆过,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山,后来我专程问过表姐,她却跟我打马虎眼,不提这事,我心里一直很疑惑。直到今天,我在街上偶然听人提到格姆山,才知道,这座山居然在永北境内。听他们说,格姆山非常偏僻,如果我们想去,得先翻过别的山才行,山路难以骑马,来回耗时一定很长。现在刘总督跟缅兵已经开战了,随时可能需要永北支援,恐怕福将军不会让他的兵去那样偏远的地方。”

    永琪道:“不必向他借兵,我们只带自己的人就行。”

    “可是,我们府中来的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这么少的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王爷就一点也不担心吗?”瑛麟做出一副忧虑的模样。

    永琪问:“担心什么?”

    瑛麟答道:“二位道长的那场做法,五道天雷,那么可怕的事,莫非王爷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永琪不乐意的问:“难道你也认为懿泽是妖吗?”

    瑛麟挽住永琪的胳膊,陪笑着说:“她是我姑妈的女儿,我姑妈一家都是人,我怎么会当她是妖呢?但我不能欺骗自己的眼睛,她实在是不正常啊!或许……或许她现在被妖魔附体了呢?越是偏僻无人的地方,越容易有妖出没,万一她伤害你怎么办?”

    “她不会伤害我!”永琪这句话虽然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斥责的味道。他的目光略略扫过瑛麟,冷冷的说:“我不能一直茫无目的的找下去,这条线索很重要,如果你们觉得危险,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不!你误会了!”瑛麟温柔的笑着,将身体更贴近永琪,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我只是把可能的危险提前告诉你而已,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你,如果你非要铤而走险,我必须贴身保护你。”

    永琪不太适应瑛麟的温柔,也不希望被瑛麟保护,他不由自主的往一边挪了一点,但瑛麟贴的很紧,他也不大挪得开,就勉强笑了笑,说:“瑛麟,你要明白,我是为了另一个人才要去危险的地方,而且这个人现在视你为敌人,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们以身涉险。”

    瑛麟却含情脉脉的笑道:“你要找回你的心上人,我也想保护我的心上人,就让我陪着你好吗?”

    永琪虽然娶了瑛麟,但从来都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甚至因为她太缺乏女人味,都未必把她当一个女人看待,如今听到她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笑出声来。

    瑛麟看到永琪这般好似嘲笑一样的笑容,真是让她颜面扫地,她气愤的问:“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把你当做心上人吗?表姐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却视我为敌人,不就是因为我转变了对你的方式吗?她都能看到的事,你会看不到吗?我早就家破人亡,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最亲的人,甚至也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把你放在心里,有那么可笑吗?”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你想去,去就是了。”永琪耸了耸肩,随意的笑了笑,为免不快,他用道歉结束这个尴尬的场面,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永琪召集了从荣王府来的十数名侍卫,道明自己准备去格姆山的事,以及去格姆山可能遇到的危险,愿者同往,不愿者留在总兵府等消息。意外的是,这些侍卫们全都愿意冒险同行,永琪很是欣慰,立刻向福灵安辞行小别。

    琅玦这些天听人八卦了不少关于懿泽是“妖”的传闻,以及军营中的“五雷轰顶”的轰动场面,就像听天书一样,深深感到难以置信。现在听说永琪要去偏远的地方找懿泽,她也犹豫着想跟去看看。但永琪认为琅玦不会武功,容易成为别人的累赘,因此要求琅玦继续留在总兵府等消息,琅玦也就同意了。

    毕竟,琅玦来云南纯粹是为了福灵安,因为刚到永北总兵府的当天,永琪就出事了,之后福灵安忙于找永琪,没几天就动身到刘藻的军营驻扎,等待接应兆惠。因此,琅玦在永北的时间虽久,多半不过是一个人无聊的住着。如今福灵安已经回了永北,虽然从不会主动见她,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但同在一个总兵府,她总有机会偷偷看福灵安一眼。

    就算是只能这么偷偷地、远远地看福灵安一眼,琅玦已经很知足了。如果能够不离开永北,就这么一直偷偷的看下去,她也会觉得幸福。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有时候她甚至希望永琪能晚一点找到懿泽,这样她也就有机会多看几天。可是这个想法毕竟是太自私了,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

    懿泽和胡云川也已经进入永北境内,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勒得海越来越近。懿泽告诉胡云川,这最后的一段路,非翻山不可,他们不久便要进入蜿蜒的山路,其间多半是不能用马的,而且少有人烟。山路狭窄,带着马反而是个拖累,只能把马给卖掉,多多的换些干粮。

    胡云川早就发誓再也不卖马了,这匹马陪着他和懿泽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是最有意义、最让他觉得情深义重的一匹,他更舍不得卖掉。拖了一天又一天,到了小凉山,果然是山路比平路还多,而且,他们已经快没钱了,这匹马是他们唯一还能换口粮的东西。

    在懿泽的劝说下,胡云川无奈的把马牵到有集市的地方,在路边叫卖。懿泽就蹲坐在胡云川和马后面靠墙的一块石头上静静等着,等了半日,终于等来买主,买主付了钱,准备牵马的时候,胡云川竟然在买主面前抱着马哭了起来。

    买主郁闷的问:“你到底还卖不卖了?”

    “卖……卖的……”胡云川擦了眼泪,向买主打听道:“请问老爷,你买这匹马,要用它来做什么?”

    买主指着前方的一个包子铺,说:“看那边,我的店。我就让它拉拉货,不会宰了它,你用不着心疼成这样吧?”

    胡云川点点头,又对着马发誓说:“你放心,等我医好了懿泽,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赎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买主终于把马牵走了,胡云川仍然驻足痴望。

    懿泽站起,双手向前摸索着,走到胡云川身边,问:“这么舍不得它?”

    胡云川忙扶住懿泽,难过的答道:“它……它见证了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们的证人……不对……是证马……”

    懿泽忍不住笑了。

    卖掉马之后,胡云川又顺便在集市上买了些干粮,带在身上,在懿泽的指路下,向山路进发。

    他们的行路方式变回了起初那样,胡云川背着懿泽走,平路、山路,甚至是悬崖峭壁。顾忌着懿泽的身孕,胡云川不敢背的太紧,所以也不敢走的太快,他偶尔也会抱着懿泽走,但事实证明,抱着比背着走的更慢,因此大多时间还是背着。

    这样背着走了两天,胡云川的鞋子被磨破了,脚底也有点起泡,走的就不如先前那么快了。懿泽虽然看不到胡云川现在的样子,也意识得到他的辛苦,常常主动叫他停下休息。如此,行进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休息的时候,胡云川望着前路漫漫,焦躁的慨叹道:“这样一会儿一休息,我们走的比乌龟还慢!”

    懿泽道:“如果不休息,你会被累断气,便永远也到不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胡云川窃喜了一阵。

    懿泽又不作答。

    过了一会儿,胡云川又说:“就算不怕耽误时间,我们的干粮也越来越少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饿死在路上怎么办呢?”

    懿泽摇了摇头。

    胡云川叹了口气,休息片刻后,又背起懿泽,继续艰难的向北前行。

    从小凉山到格姆山的路,懿泽是非常熟悉的,因为那是她前世最常走的路,即使变成了一个瞎子,她也依然具有极强的方向感。在现在的所有客观条件中,懿泽的方向感是他们唯一还能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永琪和瑛麟带着十数名侍卫,离开总兵府,一路北上。刚开始时,他们都是骑马而行,接近山路时,就只能弃马步行了。他们这一行人,虽然干粮充足,也有脚力,可对于这个地方来说都是外地人,所有的路都是头一回走,一路上,除了向人打听问路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在出发之前,福灵安让下属为永琪绘制了一张从总兵府通往格姆山一带的地图。然而进入山路之后,地图显得基本没用,也极少有人会从这里路过,更谈不上向谁问路,在大山中的第一个夜晚,他们就完全迷路了,不知往何处前进,也不知该往何处后退。

    夜色凉如水,侍卫们就地寻了些木柴,点了火堆取暖,瑛麟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件披风,披在了永琪的肩上。

    永琪毫无头绪的四处张望着,随口道了句:“谢了。”

    瑛麟笑道:“你未免太倔了,总兵大人都说了,可以派一两个人跟着你,一两个人也不影响援兵的数量,你偏不接受。此刻若有一个他们的人在,也不至于迷路至此。”

    永琪答道:“那只是福灵安自己的意思,他那些兵根本没有一个愿意来,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瑛麟无奈的摇了摇头,笑叹道:“就你擅长读懂人心,他们哪个说不愿意来了?”

    永琪道:“没有他们,我一样可以到。地图上不是说格姆山在北面吗?我一直往北走,肯定能走到!”

    “你知道哪边是北吗?”

    “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我自然分得出东西南北!”

    “好,就算你知道哪边是北,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永琪忙拿起地图,在火光中又仔细的看了几遍。

    瑛麟笑道:“我的王爷,你不用看了!我们刚才东一绕西一绕,格姆山早就不在我们的正北方了!谁知道是偏东一点,还是偏西一点呢?就算到了,这边的山都是一座挨着一座,你哪里知道哪个是格姆山?”

    永琪哑口无言,更加感到没有头绪。

    正在忧虑之间,永琪隐约听到附近有种异样的声音传来,他朝着侍卫们“嘘”了几声,大家都安静下来,那种异样的声音更清晰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们都越来越听得清,突然,有个侍卫听了出来,大喊:“不好!是狼叫!”

    大家一下子慌了神,侍卫们纷纷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永琪也举着剑,瑛麟使一把长刀,所有人都惊恐的站立着朝四周看。但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狼叫的声音更明显了。

    所有人背靠背站立,挤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无法判断狼来的方向。

    果然,一匹狼从黑暗中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就扑在了永琪身上,锋利的牙齿咬住了永琪的腿。永琪被扑倒了,拼命挣扎着,双腿剧烈的踢腾,试图把狼甩掉。

    侍卫们奋力救永琪,十几柄剑全都刺在了狼的身上,狼也挣扎着,爪子在永琪身上留下斑斑血痕。瑛麟抡起长刀,狠命的从狼颈部挥过,狼头突然掉在了永琪的身上,血光四溅,溅到了每个人的身上,狼终于不动了。

    永琪三魂一惊去了两魂半,他颤抖着推开狼头,大口的喘着粗气,直挺挺的躺着,瞪着瑛麟。瑛麟的心也砰砰直跳,胳膊和腿都有些发软,没有了刚刚砍狼头时的勇气,慢慢的蹲坐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低声的问了一句:“会不会还有?”

    瑛麟忽然醒过神来,忙爬到永琪身旁,扛着永琪的肩背,将他扶坐起来,问:“你怎么样了?”

    永琪摇着头,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浑身很痛,脑袋发懵。

    瑛麟借着火堆的微光,看到永琪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也分不清是他在流血,还是狼血,但她觉得永琪身上伤口一定不少,她有些担忧的说:“要不……我们先打道回府吧?”

    永琪又摇头。

    瑛麟劝说道:“我知道你急着找她,可你总要先看伤啊!我们进山不久,找回去的路总比找前进的路要容易一些,你带着这么多伤,哪好赶路?”

    永琪答道:“我的意思是不能回总兵府,福灵安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又要亲自保护我,可他现在奉命练兵,随时听候刘藻调遣,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

    瑛麟又微笑着建议道:“我们下山自己找大夫,不回总兵府,总可以吧?等你看好了伤,我们再找一个本地的村民帮我们带路,兴许会比现在这种方法还能早点到,你觉得呢?”

    永琪点了点头,又问:“可是,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我们总要熬到天亮才能下山吧?”

    瑛麟想了想,站起对侍卫们说:“我们围成一个圆,大家都面朝外坐,每个人手里都举一个大火把,如果有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出现,就把火把举在最外面,不可能有什么猛兽是不怕火的,我们只要能熬到天亮,就可以找路下山去慢慢想办法。”

    侍卫们就按照瑛麟说的做,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也没人敢睡。

    在他们的北方,懿泽和胡云川也在山中赶路。比永琪他们稍微幸运一点的是,受伤的龙锡杖仍然是神龙之骨,山间的一切飞禽走兽都不敢靠近,因此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庇佑着懿泽和胡云川不被侵袭。

    胡云川背着懿泽,按照懿泽的记忆,尽可能的找捷径,但山路实在不好走,他又是负重前行,即便是熟门熟路,也还是慢吞吞。磨磨蹭蹭的最大麻烦,就是他们的干粮不太够,胡云川怕饿着懿泽,自己一天只吃一块,甚至两天吃一块,却总骗懿泽每天吃三次。

    如果路上遇到什么能吃的野果,或者鸟蛋之类的,胡云川也会爬树去采摘,即使是这样,连懿泽也是常常不能填饱肚子的,更不必说胡云川了。

    如此食不果腹的走了整整十天,他们终于走完了崎岖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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