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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放弃夺嫡

    赵荣羡静默的看着我,并未开口说话。

    很显然,他还是不太愿意。

    赵荣羡很少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颜色太过鲜艳的衣裳,仿佛只能女人穿。

    “赵荣羡,你穿一下会死吗?”我指了指那件色泽比较喜庆的衣裳,顿时就黑了脸,“我说你就不能穿的稍微有些颜色吗?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都快过年了,你就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喜气?”

    赵荣羡不愿意穿,也不想说话。

    见我似乎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拿起衣裳准备换下。

    没有一会儿,他便换好了。

    别说,赵荣羡样貌长得好看,穿上这样的色彩果然夺目。

    旁人若是穿了这衣裳定然俗气的,可到了他的身上,却是惊艳极了。

    赵荣羡已经绷着脸,那神色就好似我往他脸上涂了胭脂水粉一般。

    我想着,到时候定要让他穿了这身衣裳,便又拽了拽他,将他拉到了铜镜面前,指了指里面的人问他,“王爷你看,我说好看吧,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赵荣羡点了点头,一脸敷衍。

    他这是什么态度?敢情我好心好意给他做衣裳还做错了似的,绷着个脸给谁看呢?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也不甜,他爱怎么穿怎么穿。

    我都已经想明白了,往后只做个安安分分的四王妃,我与他计较这些作甚?他穿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想着,我果断松开了拽着他胳膊的手,冷然道,“行吧,你愿意怎么穿怎么穿。”

    “行行行,我穿行吧!天天穿行吗?”赵荣羡伸手拽住了我,显得有些无奈,“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

    我不讲道理?这大过年的,我让他穿的稍微喜庆一些就是不讲道理了?

    我白了他一眼,更加不高兴了,“妾身可没有逼着王爷穿,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爱穿不穿!”

    “我发现你近来是越来越小气了。”赵荣羡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许是又觉得自己委屈,于是什么也没有解释,当下骂我小气。

    我还想说话,他又忽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嘭的将我往床上一扔,朝着逼近了。

    赵荣羡这是要做什么?这大白日的,外头都还有好些奴才呢,他不能这么不知羞耻吧!

    他不知羞耻,我还要脸呢!

    再说了,过几日就要进宫,如今要是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免不了被皇后一顿训斥。

    我可不想被皇后训斥,如今我也不想去争斗什么,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马上伸手推他,“王爷,这青天白日的,您干什么呢?”

    “你……你……你不能这样,过几日就要进宫去,这要是传出点儿什么,我……我的脸往哪儿搁?”眼看着赵荣羡越逼越近,我顿时都有点儿结巴了。

    “喜庆吗!”我正在惊慌之中,赵荣羡忽然抓起旁边的红艳艳的被子,猝不及防的就裹到了我身上。

    然后笑看着我,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额,所以他弄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我知道那颜色的确不好看?

    幼稚!我顿时松了口气,却忍不住骂他,“王爷何时变得这样幼稚了!”

    “这不跟你学的?”他坐到我身侧,缓缓从腰间取出一只漆红的盒子,笑着递到了我面前,“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赵荣羡还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

    也对,我都给他准备了,按说他也应该给我准备。

    哪怕没有了往日那般爱的深切,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相敬如宾也要有相敬如宾的样子。

    两个人过日子,没有琴瑟和鸣,也不能成日里相互敌视,否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盒子。

    是……是……是一对儿白玉耳坠,还是雕琢成了树叶儿状的。

    不过……这耳坠像是在哪儿见过,我瞧着颇为眼熟。

    “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赵荣羡忽然开了口,俊秀的容颜含笑看着我,“你可还记得,过去为了和晋王妃争这耳坠,你出了多大的洋相?”

    额……我想起来了,这耳坠是贡品,说是很珍贵。

    这东西原先是在皇后手里的,因着宫里举行春日宴,说是谁作诗作的好,这东西就归谁。

    那时我贪慕虚荣,心里总想着拿了那东西与赵荣羡那些小妾炫耀一番。

    故而就作了一首不太像样的诗,彩头被抢着,反倒是遭到了嘲笑,后来回到府里的时候,还被姜婉嘲笑了一番。

    不过那回赵荣羡并未责难于我,我以为他是不知道的……

    敢情他什么都清楚的,只是当时没说?他为什么没说?我心里既好奇,又有几分复杂。

    我顿了顿,有些尴尬的问他,“那件事,王爷知道的?”

    “当日姜婉一进王府就在我跟前告了一状。”赵荣羡笑了笑,似陷入了回忆,“其实我想骂你来着,不过后来想想,出了洋相你已经够纳闷儿了,我若是再骂你一顿,你不得跟我大吵大闹啊?”

    “所以啊,索性装不知道……”

    听到赵荣羡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我曾经的记忆里,他是根本不曾爱过我的,也根本不曾替我想过什么,以至于如今我无法信任他,也因着两辈子的折磨,已经不再想爱他。

    可如今,因着这一对儿耳坠,我却又动了恻隐之心。

    我不觉想起了,那个时候出了洋相,我一回府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后来赵荣羡过来了一趟,我以为他是来问罪的,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再后来,他又命人送给了我一对儿白玉耳坠,与皇后那对儿很相似。

    但因为他是合着其余的东西一起送的,府里的人也人人都有礼物,故而我并没有多想。加上平日赵荣羡总骂我,我又觉得那白玉耳坠不如旁人的首饰好,一时便更加郁闷了。

    再后来,将那白玉耳坠丢到箱底儿,久而久之的也就忘了。

    如今赵荣羡再送一次,我便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赵荣羡是聪明人,他能看得出我如今待他的虚假。

    故而……又刻意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的心情一时复杂极了,静默的看着赵荣羡片刻,我不觉苦笑,“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怎么……你不喜欢?”赵荣羡佯装糊涂。

    我总是想着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安稳的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可是到了此刻,我才发觉,但凡赵荣羡稍微给我一颗糖,我便容易动摇,更是容易感动。

    我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我咬了咬唇,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王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相敬如宾不好吗?何必如此?”

    “阿欢,相敬如宾,你心里好受吗?”赵荣羡默然了片刻,终于也憋不住了,那张俊朗的容颜浮上一丝难过,“你我经历了多少?现在这般装模作样,总防着我,你舒服吗?”

    我舒服吗?对,我是不舒服,可我觉得安稳啊。

    我深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僵冷的笑,“我是不舒服,可我觉得安稳。”

    “阿欢,到底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累。”赵荣羡叹了口气,头一回将这件事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从前我与他说过,我们两个人强行捆在一起,我累他也累。

    先前赵荣羡是不愿意承认的,想来如今也是真的累了。

    他既然都已经将话戳破了,我也不好再装模作样,我静默的看着他片刻,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王爷,我不是不肯原谅你,我只是……再也不敢相信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再相信你?”

    “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你我二人乃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是想分开也分不开了。所以无论信与不信,你还是我的夫君,纵然是你纳妾亦或者是做了别的什么事,我总还是不会因为吃醋就去害了你的。”

    “所以王爷,您大可不必为了此事特地做了这些自己也觉得累的事。”

    “行了王爷,不说这个了,说说您给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吧?我记得过去,你给准备的一把佩剑,一出鞘就断了,当日可把父皇给气坏了。如今你可要防着点儿,未免旁人动了手脚。”我笑着,客气又温柔,刻意的将话岔开了。

    赵荣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也没有再提,只点了点头,顺着我的话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吃了一回亏,总不能再吃第二回的。”

    “嗯……”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方才我们二人还打打闹闹的,如今把事情给戳到了台面儿上来,反而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才低低的又说了一句,“用晚膳吧,本王有些饿了。”

    “好……”我点点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顿晚膳吃的前所未有的沉默,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陈嬷嬷见到这情况,可给纳闷儿坏了,追着我问了好几回,问我和赵荣羡是不是又吵架了,我说没有,她却不信。

    可也没有听到我和赵荣羡吵架的,她便是更纳闷儿了,连连几日都在开导我,叫我莫要与赵荣羡闹脾气。

    到除夕那一日的时候,她还在提醒。

    午后,准备好了马车和一些礼物,陈嬷嬷便扶着我上去,然后又沉着脸教训了我一句,“王妃啊,一会儿您可要多与王爷说说话,你说说你,总与王爷闹脾气做什么?先前的苦还没有吃够啊?”

    她说的,是我被赵荣羡罚跪那事儿。

    想到我那回险些就没了命,陈嬷嬷还是心有余悸的。

    我生怕她再啰嗦,于是连连点头应承她,陈嬷嬷见我如此乖顺的答应了,这才放下心去了后面的马车。

    我静默的坐在上头,没有一会儿,赵荣羡也上来了。

    许是因为事情说开了的缘故,赵荣羡看到我也没有像从前那般打打闹闹,他甚至有些尴尬,上来之后也没有挨着我坐,只坐到了另一端。

    我也不知道与他说些什么,索性探头往窗外看。

    结果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冷的我又赶紧的将头缩了回来,忙把窗子也一并关上。

    这天气,可真是够冷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懂得鼻子都红了,那冷空气直往衣裳里灌,弄得我浑身都有点儿冷了。

    我使劲儿搓了搓手,赵荣羡忽然向我看了过来。

    “冷啊?”他轻咳嗽两声,低声问了一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赵荣羡第一次开口与我说话。

    我点了点头,也显得有些尴尬,“是……是有点儿冷……”

    “冷就离我近些,男人的体温要比女人的热,挨着我,会暖和一些。”赵荣羡斜睨了我一眼,微微动了动身子。

    然后,很是自然地便将我搂进了怀里,一股暖意瞬间遍布了我全身,赵荣羡温热的气息在我周围喷洒。

    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不知为什么,因着变得客气了,反而不太意思挣脱。

    于是我就没有动……

    “近来,我想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忽然开了口,声音温柔和平和,低低的又添了一句,“我想着,从前的确是我想得太多,也顾虑太多。其实有的时候,为了北朝,也不一定非得做皇帝。”

    “古往今来,贤王也颇多,何况太子若是做了皇帝,必然也不会伤害了谁。他虽然单纯了一些,却还是有些慧根的。所以我想着,从今日起,我不与他争了。”

    赵荣羡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争破了脑袋都要做皇帝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就不争了?

    我都有点儿怀疑是我听错了,甚至怀疑是赵荣羡故意说这些话来哄骗我。

    我呆住片刻,被他惊的都有些结巴了,“王爷……王爷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我不再参与夺嫡。”他低头温柔的看着,轻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不要争了吗?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

    他不争我自然是高兴的,纵然他手握兵权,可但凡是不去夺嫡,也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

    只是,我真的不太相信赵荣羡会不争。

    他莫不是吃错药了吧?还是近来我不与他说话,把他给刺激了?亦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事,让他脑子一时有些混乱了,故而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想着,我果断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愕道,“王爷……您……您没事吧?”

    “怎么?你希望我有事啊?”赵荣羡嘴角衔着一丝笑容,温声道,“你也莫要想太多,我没有受什么刺激,只是忽然觉着,做过一次皇帝了,再做一次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做个摄政王,年轻的时候辅佐君王,年老了以后便不问世事。”

    说着,赵荣羡又朝着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说道,“你不是一直最希望如此吗?做什么这副神色?”

    我希望如此,我是希望如此,可我没有想到,赵荣羡这般执着于权力的人,居然会告诉我说,他要放弃,他不再夺嫡,他甘心做一个臣子。

    这岂止是吃错药那么简单?这简直就……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立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要命的疼!我没有做梦!

    所以,赵荣羡的确是放弃夺嫡?

    我与他十多年的夫妻,他是说谎还是认真地,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被他给惊得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您……您怎么突然就……”

    赵荣羡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云秀公主为了荣华富贵竟可以卖国,惠妃为了自己的侄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你啊,为了依附,变得越发会伪装,可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为着富贵,为着权势,每个人都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我不想到了最后,什么都有了,真正想要的却没有了……”

    赵荣羡说着,又叹息了口气,摇摇头道,“近日啊,云秀公主和三哥的事叫人给戳破了生生戳到了晋王妃面前,整座晋王府都乱成了一团,三哥家的老二这满月酒上,两个人还大吵了一架……”

    “瞧着他们,好似瞧见了曾经的你我,突然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赵荣羡说着,忽然往我额间吻了一吻,低语道,“所以啊,我不想争了,以后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

    听赵荣羡说了这么多,我依旧有点儿不敢相信,我深深怀疑自己是听岔了。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磕磕巴巴的又问了一遍,“王爷说的是真的?王爷以后真的不争了?以后就咱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我骗你做什么?”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一会儿进宫拜见了父皇,咱们便去立政殿一趟,该说的都与母后说了……”

    他这是……要去告诉皇后,他不再争了?

    他要和皇后握手言和了,可皇后因着文家的事是恨透了他的,他愿意握手言和,皇后可不好说。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担心了。

    “王爷,文皇后可是恨透了你,先前这文家被抄家,被灭九族,那可是你我的缘故,皇后岂会答应与你言和。”想到皇后的嘴脸,我便觉得她不会言和。

    可赵荣羡却一脸不以为然,他点了点头,十分确定,“我了解母后,她会的。”

    “你要知道,文家之所以被灭九族,是因为文家意图造反。母后不是傻子,有些事是真是假,她心里都是一清二白的。文家虽然是她的母家,可她身为皇后,文家却在暗地里密谋造反,至她与何地。”

    “再说了,以我如今的权势,我若是肯帮着她对付三哥,她自然是愿意的。哪怕一开始不肯相信我,这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信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如今晋王猖獗得很,皇后生生养了一头狼,气的要死,可又无可奈何。

    但若是有赵荣羡,她也就有法子去对付晋王了。

    哪怕她心里不信任赵荣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算是愿意和赵荣羡冰释前嫌的。

    如此,进宫拜见了皇帝之后,我和赵荣羡便立刻往皇后的立政殿去。

    看到我和赵荣羡,皇后显得很是惊讶,也有些不高兴,但是身为一国之母,又当着许多妃嫔的面儿,她自要保持着一国之母的风度。

    于是她满面慈和,一见了我和赵荣羡,她立马装得满脸高兴,忙问我们道,“老四,阿欢,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过节,儿臣和阿欢,自是来给母后拜年的。”赵荣羡说着,已经命人将一个礼盒呈了上来。

    皇后一看到赵荣羡要送她礼物,更是惊讶了,惊讶之余她还有些慌乱。

    想来是之前那副娥皇女英图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那张图可把皇后给恶心坏了,恶心的她当日连饭也没有吃,人就走了。

    如今又见着赵荣羡送礼物,她自然是要防着些的。

    她眼底里写满了疑惑和警惕,脸上依旧含着笑容,“老四有心了,坐吧。”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赵荣羡和我坐下。

    赵荣羡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的坐下了,这让皇后更加坐立难安了,毕竟上回赵荣羡一开口可让她难堪极了,她生怕赵荣羡又拿礼物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赵荣羡微微瞥了一眼嬷嬷端在手里的礼物,笑问皇后,“母后不打算瞧一瞧?”

    皇后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看得出来,她是不太愿意瞧的。

    可赵荣羡都这么说了,她又不好意思不瞧,于是便又吩咐嬷嬷道,“拿出来瞧瞧吧,老四这孩子的心意,本宫若是不瞧一瞧,怕是要伤了老四的心。”

    话说着,嬷嬷已经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很大金锁,上头写着个寿字,皇后微微一震,看了看那金锁,又看了看赵荣羡,满眼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王爷,你怎么……怎么送个金锁啊?”我也纳闷儿极了。

    赵荣羡目光含笑,凑到我耳边低语,“那金锁,是我十岁那年,母后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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