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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攻破王城

    到得黄昏,秦衍终于醒了。

    不知道哪里疼,却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不适。一阵又一阵,他能感受到气血在他体力不停的乱窜,时而沸腾,时而冰冷。

    玉染晴端着一个大号的托盘进来,蒋淘连忙接了过去放在桌上。

    看着醒过来的秦衍,玉染晴安心的笑了,“吃些东西罢。”

    秦衍点头。

    慕轻寒从外归来,三人同桌而食。

    饭罢,“公子寒,今夜可攻城!”秦衍喝着茶,冷然道。

    “耽搁了三日,也不差这一夜,盘中之餐何必急于一时。”慕轻寒淡淡的回应。

    秦衍没拒绝,将盏中之茶喝尽,抬腿往外就走。

    蒋淘双手合什向慕轻寒深深施了一礼,小跑着追了出去。

    玉染晴又笑了。

    慕轻寒拉过她坐在自已腿上,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玉染晴一脸嫣然之色。

    秦衍的大营,所有人皆被召集于此。

    “向天祺?”

    向天祺上前一步,“末将在!”

    “南诏的上将军阮弃一直未曾出现,此一战必不简单。”秦衍略一停顿,“今夜,你的任务就是寻到他并战胜他!”

    “末将定不辱使命。”

    秦衍点头,“奚公子听令:今夜带着你的奇袭营随公子寒去,一切听他指挥,入城前不得和奇袭营走漏半点消息。”

    奚燕行沉着应令,归队。

    入夜后,攻城战开始。

    南诏倾半数兵力守城,居高临下的优势强大了守城人的信心。向天祺的队伍攀到城墙半处便折下来,惨呼声连连。

    向天祺亲自查看了那些触碰过城墙的士兵,凡是外漏的皮肤皆如被火烤过,烟黑一片,严重处犹如火灼。

    “秦将军,城墙上有古怪!”向天祺喘着粗气。

    秦衍极目远眺,城东仍一片宁静。

    “拿火油来,淋上城墙与城门,抬滚木!”

    向天祺和卫向东一同答应了,分头去办。

    须臾间,城墙上一片火海,巨大的滚木由数十人抬起,一下接一下有力的撞向城门。

    果如秦衍预料,南诏的上将军出现在城头,嘴角的笑阴邪而戏谑。

    阮弃是国师和南诏王的私生子。样貌上随了国师多些,虽卓而不群却也透着异样的邪气,病病殃殃的;体型瘦长,拢一身黑衣,眼梢微吊。

    随他而来的,是大批的箭弩手,漫天箭雨从天而降。

    “退!”向天祺大声嘶吼着。

    紧接而来的是盾甲营,而后是叶恒的弓箭营。

    井然有序。

    忽然城中火起,一股蓝烟射向半空,久久不息。

    城破。

    秦衍失踪。

    南诏王递了降书顺表:割地三百里,一岁一供三岁一朝。

    一日夜后,东方风珏亲率大军北归。

    去寻未央的惊蛰回来了。

    “主上,崖下一潭深水,并无人迹。”

    慕轻寒心灰至极。

    “未央的人何在?”他哑声问道。

    惊蛰恭敬的一礼后才回道:“仍在找寻!”

    东方风珏立在崖边,任凭风袭雨浸,久久不肯离去。

    回城十分的顺利,慕轻寒修复了冥王泽,东楚和南诏仍以此天险为约束。

    驻兵栖霞关的当夜,西唐递了战书来。

    “我西唐泱泱大国,不耻与南诏合攻。如今驻兵荒野所求不过一战,只因久慕秦衍威名而已。贵国兵将远战初回,三日后于平野外,唐枫恭候。”

    “东方,这一战交给你,西唐君子品性,值得尊敬!”慕轻寒往外走,“我担忧师姐的伤,今夜先回武陵城去。”

    东方风珏起身,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当先出了营帐,“一起去罢。”

    二人出来,正遇上楚瑾,三人同行。

    一路行来,直到进了武陵城,不见半点西唐兵肆虐的痕迹。

    “西唐唐枫也是个冶兵极严的奇才,如无秦衍,我东楚无人能与之抗衡。”慕轻寒赞叹了一回。

    东方风珏点头,“都道我东楚得天独厚,却又哪是天意?一件件一桩桩皆因传承,人力胜天!”

    进了清觞酒庄,掌柜的一愣,遂赶紧迎过来,“寒少主,沈公子不见了。”

    “那我师姐呢?”慕轻寒微怔。

    掌柜的头垂得更低,“也、也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可有派人去寻过?”慕轻寒特意将‘派人’两字咬得极重。

    掌柜的有些慌乱,“回寒少主,五九未归,去寻的人皆未得消息。”

    听风和墨玄都留在了鹿城,慕轻寒一时也没有应手的人可用。

    “掌柜的,让人去城西请凤将军来见!”

    掌柜的答应着去了。

    慕轻寒与东方风珏坐了,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

    片刻时间伙计来伺候二人洗漱。

    凤烬来时,三人坐在楼下喝茶。

    “苍辛已经让人去寻了,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慕轻寒点头,又问了这些时日城内城外及西唐的闲事,三更方散。

    却说秦衍。

    自城破那日他一骑独走,目标只有一处。

    到得断崖边,舍了马匹,以绝顶轻功寻着稍稍容易走的山壁迂回而下,艺高人胆大。虽知晓断崖极深,真正行来才知晓,远比之心中所判断的还要多些凶险。

    半飞半纵,足足折腾了半日才落在崖下。

    半崖处一道瀑布,潭水深不见底。平静的潭水折映着岸边树木草丛的盈盈翠色,像极了她的眸色,清透而幽静。

    秦衍的心跌落在潭水中,斑驳的光影里充盈着她纯净的笑靥,温暖而诱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透过树叶的光影落在他的手背上,未央的脸娇嗔而微恼。

    他笑了。看着她活泼而调皮的样子,笑出了泪来。

    盛夏的天气,潭水极冷。

    秦衍一次又一次潜进水中,将一方深潭仔仔细细寻了七八回。心尖处的巨大疼痛来得又急又烈,正如他无声的泪,烫伤了眼睛,也烫伤了骨胳,烙印下再也擦不去的痕迹,注定一生为念。

    三日后,秦衍回了栖霞关。

    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有人敢去动问。他带着一身千年冰雪的凛冽,离得稍近些都会觉得冻人。

    慕轻寒是为数不多不畏寒冷之人,他将西唐的战书亲手交给了秦衍,语重心长的说道:“外敌不去,内乱难平。”

    秦衍本就少言,这一回更是半句话也不接。

    排兵布阵一样不少,仅用了半日,所有的事在他手上变得井然有序。

    与南诏不同,和西唐对战,用的是彼此兵法上的较量,堂堂正正。这一战直打了三个月,无论从用兵到用计,唐枫心服口服。

    彼此重修旧好,以互不侵略为约,和平共处。

    东方风珏和慕轻寒与秦衍三人共同商议后,将冥王泽南与西唐边境相邻的三百里疆土拱手相让,给了西唐。

    “那三百里山川虽暂归于东楚,因与冥王泽相隔并不易统治。且又近邻南诏王城,纷争定不会断,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西唐到也罢了。”东方风珏淡淡说道。

    秦衍似不关他事一般,半句话不肯多说,整个人如裹在冰雪中,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书。

    楚瑾心中并无疆域,只管喝他的茶。

    “东方所言甚是,南诏自古就不安定,我东楚这次虽然打到了南诏王城,却也无法真正将此城此族收归囊中,总是根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疼上一疼。”祁殇以旁观者的身份,只说事实,“且南诏国主邪门得很,虽递了降书,谁知道哪一日又要毁了去?异族之人并不可信。如果若将南诏三百里给了西唐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到底也要看看西唐的本事。”

    慕轻寒点头,“祁公子深思远虑。”他抬头望向秦衍,“秦将军,这件事还得你来办才算数。”

    秦衍点头,扔下手中的书,眼睛仍旧在上边流连了一回才铺平一笺细绢,将紫狼毫笔沾饱了墨,铁画银钩的字便落于绢帛之上,一如他自身,带着寒透人心的生冷。

    简短的书笺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半分不客套。

    将手中的虎符以朱砂填了盖在绢帛上递给东方风珏,随后转动机关将虎符旋开,留下先皇赐予他的那半块,将东方风珏那半块仍旧还给了他。

    东方风珏接在手心,展眼凝眉看了很久,才收回到袖袋中去。这半块虎符决定了他的身份,也决定着东楚未来的帝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只能愿意。

    “留十万人守关,三日后还朝罢!”秦衍将书又拾在手中,平静无波。

    东方风珏点头,长叹一声,“是时候回去了。”

    慕轻寒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东楚世家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将他的生活打乱,强逼迫他去扛他根本无心的江山。他忽然不确定当初从几位老人手中接下来的辅主之任是否正确,但他却知晓,东方风珏从此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他心中想要的一切。

    他深深的歉意,为自已、也为那些想为东楚江山寻觅圣明之主的人。

    当夜,凤烬带着凤翔关的守军撤出了武陵城。

    当夜,旗语军撤出武陵城。

    当夜,西唐余兵尽数西归,走得一个不剩。

    天快亮时,慕轻寒带着玉染晴留书出走。

    京城。

    慕征与东方寅自凤翔关上回来已逾四日,接连着上书内务府要求和慕轻烟一见,均未获得准予,璃王让贴身的大监来传话,只说皇贵妃病了,养在昭阳殿内,不宜打扰。

    慕征当着大监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厅上前朝的古董也砸了,如黑面煞神般拎着一口寒光闪闪的宝剑就要往外冲。

    大监吓破了胆,一路丢盔弃甲跑出了水月山庄,上了马车后大声疾呼,“快快回宫,不得了,慕征疯了。”跟随而来的小太监手忙脚乱的给他整理了衣冠,平日里扬武扬威的样子半点无存。

    直到马车走得远了,楚靖和东方寅才从后堂出来。

    “这出戏演得虽好,却仍要坚持。”楚靖义愤填膺,“明日继续上书求见,不行就去宫门闯一闯也无妨。”

    东方寅到底镇定些,“明日,靖王爷你同着慕征一处去,闹得越不象样些越好。既然璃王能在人鬼不知下掠去了我们几府的人,想必之前定有周详计划。如此看来,安信楼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却也不知是哪个蠢人出此囚人的下策。”

    慕征哼了一声:“他当真以为自已无所不能?别处也还好说,单凭我这水月山庄,他就算倾京城守卫全部兵力,我若不关闭阵法,他也休想越过围墙,哼!”

    “哦?难道慕兄事前知晓他要来掠人不成?”东方寅好奇。

    楚靖闻听也看向慕征。

    “不知!”慕征回得干脆,“寒儿北去之前提醒过我,若璃王夺位,定会拿东楚世家作法以示皇威。我离京之时,将水月山庄所有阵法悉数关闭,避免引他过份关注。”

    楚靖点头,“他连我也禁在宫中数月,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想来楚璃是忌惮几个小辈的能力,怕杀得一时兴起连他也不顾及了,这才囚禁了咱们几家的长者,留作胁迫。”东方寅阴沉的脸色,有了几分蔑视。

    “今夜就行动,既然知晓了囚笼所在,提前布置好人马,等待时机。”东方寅心中亦焦急,老妻身子骨一向孱弱,不知经不经得起这一次事非。

    楚靖也担心着南宫盈月,自和她结发以来,从未轻离。

    只有慕征心中清明,烟儿那丫头身在南诏,却不知道进宫的又是哪一个。

    三人心中有事,坐卧不宁。

    忽然有人落在内院,一身黑衫。

    慕征让二人重回内堂避过,将摆在桌前的剑抽了出来,直接就迎了上去。

    “慕老且慢!”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慕征,“受人所托送信与您,还请慕老示下!”

    慕征面露不解的接信在手,抽出信纸抖开,一行字出现在他眼中:‘今夜二更,禁宫西门等候,自有人接应。’并无落款。

    “是谁让你来的?”慕征厉声怒问。

    那人不紧不慢,“慕老不识这信上字迹?”

    慕征当真不认得那字,却偏又猜到了几分,“他既然将人禁在昭阳殿内,又怎会容许别人接近?说,你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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