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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梅下少年

    景国,大陆东南之国。曾昌盛一时,而后衰,直至今时,乃有中兴之像。

    景国都城,镜都。东南一角,靠近城墙,有一块破败城区,名曰“粗布巷”,虽是叫“巷”,却不是单指一处街巷,而是方圆三四里皆以此为名,里面阡陌纵横,小路弄堂,却再没有官方名称。只因为这是一处专供贫民居住的“贫民窟”,贫者,贱也。既是贫贱,难道还要京城都府的那些官老爷们耐着性子,一条破街、一处穷巷的到处奔走查访起名儿么?所以镜都人氏都统称这处为“粗布巷”,连官方记载之中都是这般写的。

    就在这“粗布巷”中,不起眼的一角,有一处小院,不大不小,却是神秘的紧。与周遭的脏乱不同,这小院四周的街道却是干净异常,似乎这小院本就有奇怪的魔力一般,那些污水脏泥不能靠近。连“粗布巷”里最得劲的地头蛇,多方打探都弄不清楚这院子的底细。既是弄不清,那他们便打消些不该有的念头,各自安好,相安无事便好。所以直到今日,这小院周围才落得几分干净与清净。

    小院有名,门口挂着一块不大不小匾额,上书:“梅园儿”。

    本是普普通通的园名,就因为最后那个“儿”字,变得轻佻起来,又似有几分打趣。普通的小院,似乎变得不再普通,平添几分怪异。

    “梅园儿”名如其园,是当真有梅的。尤其是在这寒冬之中,仍有几支红梅,不甘寂寞,强自伸出了头,越过高高的院墙,看向院外的景致。

    几支红梅贪念墙外的风景,却不知一个少年郎站在院内梅下,静静的看着她们。

    ......

    少年郎一身雪白的锦服,唇红齿白,俊逸非凡,似乎是从画中走出的神仙人物一般,世上再多的赞美之词,也无法形容少年的英俊,此人只应天上有,世间哪有几回见?

    少年郎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十分惹人怜爱,若再长大些,只怕到了这镜都的大街上走上一圈,便会引来无数少女、美妇的围观,生生给看杀了去。

    若再是走进细看,尤其是那眉眼,当真是好看。

    只不过此时......那两撇本本应是直冲云天的剑眉,此时却散懒的耷拉在双眼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时竟是透露出几分不合年纪的戏谑光芒,狡黠非常。薄细的双唇嘴角,似个地痞无赖一般,俏皮的向上微微弯起。少年郎微微斜着身子站在梅树之下,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流氓劲儿,与他那英气逼人、俊俏风流的外表完全搭不上边,说不出的别扭怪异。

    就这么一个少年郎,站在梅树下,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几支“红杏出墙”的梅花,似乎是在看一件有趣极了的事情一般,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沙沙沙”

    少年郎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含笑回头,看见一女子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袱向他走来,女子手臂山还搭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

    少年郎双眼一弯,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好姐姐,你可让我好等。”少年声如清水润玉,说不出的温和好听。

    再看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身材高挑,身形婀娜,虽是一身下人打扮,举手投足之间,竟露出几分温婉大方的气质。

    那女子也不回话,苦笑着将手中的包裹与破衣递给少年郎。

    少年郎二话不说,先将包裹仍在一旁地上,然后竟然就在院中开始宽衣解带,准备将那破布衣裳换上。

    温婉的女子似乎也是见多了这胡闹的场景,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神色有些犹疑。在少年郎换衣服的片刻功夫,便有三四次想出言劝说些什么,但终究都是忍了下来。

    少年郎换完衣服,从地上拽起包裹,胡乱背在身上,将整齐的头发弄散,随意在头顶打了个结,又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往自己白玉般的脸上胡乱一抹。他做完这些,有些得意的对着温婉的女子笑了笑,出声神秘兮兮地问道:“都准备好了?”。

    温婉女子叹了口气,“嗯,都按少爷你吩咐的那样备好了。”

    “嘿嘿,那就成。她们那几个丫头呢?”

    “在内屋打牌,就是少爷你昨日教的那套新规则。”

    “码长城这种事,打发时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这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少爷我都要走了,也不知道出来送送......”

    “不是少爷你要瞒着的么,要不我现在去把她们几个叫出来?”

    少年郎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急忙连连摆手,“好姐姐,别别别,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要真让她们几个知道了,还不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我可遭不住......”

    温婉女子想着内屋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姐妹,又看着少年郎这般敬若鬼神的模样,终是被逗得掩嘴笑了起来。

    “你可算是笑了,见你刚才那模样,我真是怕你也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

    温婉女子收了笑容,面露几分悲切。

    少年郎“哎呦”了几声,“我这又没说啥,怎么又变回去了。”

    忽然间,不知道士想起了什么,少年郎脸色难得严肃起来,“信,收好了么?”

    似乎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温婉女子都收了悲伤的神色,严肃认真说道:“嗯,在身上呢,贴身放着。”

    少年郎往北边瞟了一眼睛,朝着温婉女子示意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走之后,若事有不协,将信交给景老二,知道不?”

    温婉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子微微一抖,虽然这么多年,也自己家少爷平日里胡闹惯了,但每次听到他私底下这么称呼那位,仍是忍不住心肝颤两颤。

    少年郎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突然抱住女子,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波”的一声发出了响。

    “走了,袭人姐。”

    少年郎跑进梅林深处,没了踪影。

    那位叫袭人的温婉女子,红透了脸,几分羞恼,几分哀怨,望着少年消失在梅间的身影,一滴眼泪不经意间滑落红颜。

    ......

    阳光如薄情寡义的浪子,躲闪着红颜未老的影子。

    但这天却是阴沉,冬日未出。

    “梅园儿”院子墙边一角有一狗洞,少年郎费力的从中爬了出来。

    英俊少年爬出之后警觉的向周围看了两眼,街道上静悄悄的,连半个行人也没。

    但少年只是靠在院墙,没有往前走一步。

    狗洞这是个视线死角,遮掩住少年郎的单薄身影。

    他也不着急,安静的靠在墙边,等待着什么。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小商贩的叫卖吆喝声,那是隔着两条街的“粗布巷”集市传来的。

    甚至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院内内宅,那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打麻将子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梅园儿”里突然传来阵阵喧闹之声,渐渐由小变大。

    “走水啦,走水啦!”

    院内仆人惊呼连连。

    少年郎抬头望去,刚好能看见那几支探头而出的红梅,在火光的照耀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边一般,越发红艳。

    少年那抹着泥土的脸庞,早已经看不清原本英俊的样子,此刻确实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如同黑夜中的月牙儿一般。

    “养了这么今年梅花,也就你们还算争口气,天天呆在园子里,给他人欣赏把玩,有啥意思,难得来这世间一遭,总得看看这园外的风光才是。”少年郎看着那几支出墙的红梅,感叹着说道。

    园子对面的一片破屋内,射出的几道警惕目光已经悄悄敛去。只怕也是被这场大火吓的不轻,帮忙救火去了,哪还有功夫在这盯梢。

    但是少年郎仍是没有抬起步子的意思,他皱着眉,似乎碰到了什么苦恼的问题,难以抉择。

    “惟天不言,以象示人,锡羡垂光,景星庆云?呵,什么狗屁。”

    “少爷我看那红梅几支出墙来,却不知是我看梅来,还是梅望我。”

    “梅望晨。嘿嘿,秒极妙极。即是望,也是忘。”

    少年郎在红梅墙下狗洞前,神经质的嘟囔了几句,然后大步走出了墙角阴影,往北方远远眺望,本是无赖的脸上,竟是显出几分肃穆的神情。

    眼神之中,三分嘲弄,三分解脱,三分坚定,然后居然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北方轻轻说了句,“少爷我不陪你玩了,走了,不送。”

    说完傻笑三声,转身,大步流星朝着反方向走去。

    ……

    在镜都的最北边,是一片巨大而宏伟的宫殿群,那便是景王的王宫,而在王宫的最中心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台,越向上越窄,似一把利剑一般,想是要刺穿这片天地。

    这便是“幕云台”,传说之中,景王室用来与天神对话,聆听天神的旨意的地方。

    而此刻,在这“幕云台”的顶端,站着一位黑袍青年人。

    他站在镜都的最高处,又或者说是整个景国的最高处,俯视着整个都城。黑袍青年的身影不如何高大、雄壮,也没有给人一种无法匹敌的霸气,但他就是那般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理所应当,似乎他本该站在那儿,站在这最高点之上,而他脚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都应向他俯首。

    黑袍青年眼神冷峻,远眺远方。而此刻镜都东南角泛起点点星火,映射在他的黑色眼眸之中,如同冬日里盛开的一朵红梅,在凛冽的寒风中傲然而立。

    黑袍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画出一条好看的弧线,细声呢喃道:“养了几年梅,便养出了这么一朵梅花?”

    幕云台上并无他人,也不知道这黑袍年轻人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火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镜都太大了,梅园儿到幕云台的距离太远了,所以在黑袍年轻人眼中,梅园儿的火光,如同一粒火星一般,忽明忽暗,似乎寒风轻轻一吹便要熄灭。

    微微的星火实在让人提不出什么兴致,黑袍年轻人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便把目光转向别处。

    镜都这么大,自然有看好戏的地方。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幕云台之上,快速蹿到黑袍年轻人的背影之中,然后渐渐与其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缓慢的讲述着梅园儿今日发火前后的情景。

    黑袍年轻人眼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个无赖少年郎钻狗洞时狼狈模样。他竟难得的又笑了笑。

    黑袍年轻人开口说话,声音沉稳而又平静,“他可有话留下?”

    背影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封信递到了黑袍年轻人的手中。

    黑袍年轻人沉默少许,打开信,只见信里只有一句话。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黑袍年轻人的神情冷了下来,幕云台上温度骤降,地上结起了白色的霜花,连他的背影似乎都在微微的颤抖不已,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

    忽然这一切都消失了,黑袍青年人第三次笑了起来。

    “倒也真是你的风格呢,呵。”

    “想看看便去看看吧,不过走可不一定回得来。”

    “走好,不送。”

    远方梅园儿的那点火光,早已随风而去,再也见不到一点踪影了。

    ......

    天道三千五百一十四年冬,景王三弟——辰庆,火烧梅园,发动叛变,未遂。

    景王平乱,半月,诛杀参与叛变官员五百余人,获罪官眷、奴仆达三千之多。

    天道三千五百一十五年春,景王立辰庆为罪王,以示羞辱,逐其离镜,赐东海伴州为其封地,令永居于此,无诏不得擅离。

    此事在历史上称为——“梅园事变”,“罪王”被幽于封地不说,当时全力支持“罪王”的上国柱云浮天一党,被景王一手扑灭。景国多年的“王柱之争”正式画上句号,继承王位不足十年的第十三代景王——辰景完全把握了景国朝政,正式开始了景国的中兴之路。

    所以后世,很多史学家都认为“梅园事变”是景中兴的开端。

    这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

    在当时的人们可能有一些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过程和结果。谁都没有想到,景的中兴之路会完全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谁都没有想到,包括那个狼狈的爬出梅园儿墙角狗洞的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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