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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苏醒

    杜子咽了咽口水,但并没有露出胆怯,他执着的看着牢逸:“阿爹,我这一次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了。”

    牢逸的瞳孔往前瞪大了一下。

    老者没有听懂杜子的意思,牢逸却听懂了。

    牢逸的嘴唇颤了颤,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而老者的拐杖使劲儿往地上一敲,轻嗤一声,公鸡一样的嗓子捏了起来,尖着嗓音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东家作对了。”

    老者又用毒蛇样的眼光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牢逸,“我原先看在你为东家那么卖命的份上,也就没找你儿子的麻烦,如今看来,他可和你不一样。”

    “法师!法师饶命!犬子他……”牢逸噗通一下跪下来,跪倒在老者的脚边,而他的脑袋慢慢垂下来,一直把额头贴在了老者的鞋尖上面。

    杜子眼中尽是痛惜,心下更是在滴血。“父亲!你何必……”

    “逆子!还不跪下!”牢逸听到杜子的声音,猛然间把脑袋抬了起来,通红的双眼如同猛兽一般死盯着杜子,他的声线压得很低,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就像含了一口痰,卡顿得厉害。

    杜子这一次没有听牢逸的话。“父亲,上一次听了你的话,我后悔了一千四百年整啊父亲!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后悔了……父亲,对不起……”

    牢逸的瞳仁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他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尔后上半身失去了力道的支撑,松松垮垮的倒了下去。

    老者猛然一脚将牢逸的身体踹开,“废物!”

    老者朝后面招了招手,很快两个汉子把牢逸拖了下去。

    杜子看着怀里的月昭估,又看看面前的法师。

    老者忽然笑了,“你这个小子倒犟,若非你要救我们东家要杀的人,我倒想和你促膝长谈一番。”

    “可我不稀罕。”

    “你父亲当了一辈子的窝囊废,做了一辈子的狗,而你……妄想出淤泥而不染,誓死不愿同你父亲一道,为我们东家效力。可你真有多高贵吗?”老者笑得十分开心,就像揭露别人的真面目是他的乐趣所在似的。

    “你吃着你父亲卖笑供给你的,住的是你父亲从东家那儿求来的地皮,你说奴隶厅是个罪恶的存在,号召外面的人反抗奴隶厅的存在,可你第一个无法劝诫的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哈哈哈哈……一直以来,我最爱看人们虚伪的面孔了,越是自相残杀、互相伤害,我就越是喜欢冷眼旁观。”

    杜子的拳头一点点收紧,他在极力忍受着法师的唾骂,可他半句反驳的话也酝酿不出来。

    “你把怨气发泄在你父亲身上,把你的一事无成、逃避现实怪罪于你的父亲,你一边理直气壮受着你爹卑躬屈膝给你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对你那爹非打即骂,指桑骂槐,你还记得你对你父亲说过怎么样伤人的话吗?”

    老者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划在心上,撕裂却无声的疼痛充斥他的心肺,呼吸也懈怠了。

    老者一步步走近杜子,“你说,我会不会杀了你爹?”

    杜子颤抖了一下,高大的身形微微晃动。

    “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什么死乞白赖也要赖在奴隶厅做事?你以为你爹不想要你从不离口的尊严和骨气吗?或者你以为……你爹宁愿做一条狗?哈哈哈……孩子……”老者一声“孩子”喊得非常温柔,那瞬间,那像个慈祥的、和蔼的、好相处的老头儿。

    “那只是因为你太能闯祸了呀,你说说,你在盘丝城里闹出来多少事儿?光是早年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那些云集的强者,就给东家添了不少麻烦,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处死你这个闹事者?是因为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吗?”

    “错了,是因为你爹。他死乞白赖,他臭不要脸,他毫无尊严……他求东家,求权贵,求得眼的小厮丫鬟,再有……还和单独伺候过某几个夫人呢……哈哈……你爹的本事真不小,不知道你继承了他什么呢?你爹可是为你说尽了好话,才保你到如今,可你太会闹事了,如今啊,他也保不住你咯!自身难保呵……就是他狗腿了一生的下场。”

    老者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在杜子的身上,杜子的灵魂伤痕累累。

    “我不想听……”

    “可是我偏要说,”法师很欠揍的说,“而且我已经说完了。”

    杜子的手颤抖着,也许是怀里抱着的月昭估太重了。

    他眼神有些迟疑,反应也变慢了。

    法师慢慢走过来,在法师即将夺走月昭估的时候,杜子忽然发起了进攻。

    法师猛然往后退了两步,屏着一口气看着杜子,尤有些回不了神,他掌心凝聚起魂力,却即刻间卸下。

    法师像是在笑着,“要活的,一起带走。”

    他下了一声命令,之后自己退出了包围圈,站到了包围圈外面。他拄着拐杖,站着一动不动旁观着一切,如一尊雕塑般。

    杜子喃喃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一群士兵将杜子和月昭估押下去,关在一个囚牢里。

    他依旧保持着怀抱月昭估的姿势,这里的人就给了他们水喝,途中送上来过一盘肉。

    “你爹和城主夫人偷情,被城主大人抓了个现形。”有个狱卒路过的时候,随意的对杜子说了两句。

    杜子的身躯顿时僵住了。

    月昭估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上暖暖的。

    抬头一看,是一个布满胡茬的下巴,再往上看去,男人的轮廓很深,眉眼之下全是黑青,他的眼睛一直睁着,没有眨一下。

    月昭估动了动,那人的头缓慢的往下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触及到一起,皆是一愣,对视三秒后,男人移开目光。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男人坐在地上,月昭估被男人抱在怀里,而男人的两条手臂,一直禁锢着她。

    听到月昭估的问话,男人尴尬的说道:“我的手麻了。”

    月昭估表示理解,于是她亲手掰开了杜子的手。

    她站起来,在牢房走了走,两人的目光偶尔对上,也是相顾无言。

    月昭估看着盘子里的肉,“这是哪儿来的?”

    她用手捻起一片熟肉,瞪着眼睛瞅。

    “劝你放下。”

    “为何?”

    月昭估把肉片放下。

    “那是‘鸟’的肉。”

    “这笼子里的,都是鸟。包括你我。”

    月昭估立刻意会过来,“你是说,我们现在被抓到奴隶厅里面关着了?”

    “嗯。”杜子说,“牲口,自然要养肥再宰。”

    杜子的话让月昭估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晕了?当时,我记得有个东西敲我后脑勺上了。没记错的话,是你离我最近吧?”她用肯定的语调说着疑问的话。

    杜子说:“他们早就布下陷阱,敲你脑袋的木棍,是天上掉下来的。”

    月昭估生起一把火,“你做什么?”“烧肉。”

    “烧肉?”杜子指着地上一盘肉,“这个?”

    “不,是你。”月昭估的火把甩在了杜子身上,杜子忙拍着衣服上的火。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那根棍子明明就是你砸下的,我早就看见你袖口里藏着一根棍子了。”

    “棍子?”杜子扑灭衣服上火的动作停了,“你凭什么怀疑我?”

    “你的尧云扇我一直注意着,它可以变大变小,还可以直接进攻。”

    杜子一笑,身上火一下子被灭,“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是。”

    尧云扇再次展开于他手,他扇风端坐,“你为什么打晕我?”

    “不如说你为什么被我打晕?”

    月昭估笑,“我只是想看看你想做什么。”

    “因为你死不了,所以不怕?”

    “你如何知道?”

    牢房的地面满是坑坑洼洼,杜子把一碗水泼在地上的坑里。

    “你看坑里的人影,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

    月昭估摇摇头。“你认识的不是我,是徐日吧?”

    杜子亦摇头,“不,”他笑着,“我见过的,是那个完整的你。”

    “完整?”月昭估先是错愕,后是嫣然一笑,“完整。”

    杜子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俩人在枯草上坐下,脚边的水坑里倒映着牢房内的景象。

    “你怎么也被关在这里了?”

    “我被关在这里很奇怪吗?”

    “没记错的话……”月昭估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杜子,回忆道,“先前见了你,你说你是可以走后门的。”

    杜子的身躯顿时僵住,“那是之前了。”

    月昭估徒手拧开囚牢的铁栏杆,“算了,出去吧,这里也不好玩儿,待着没意思。”

    杜子一愣,“你拧得开?”

    月昭估理所应当的点头,“这很难吗?”

    杜子摇摇头,“不难……那你出去吧……”

    杜子心说,对你来说不难吧。

    “这意思,你不出去?”

    杜子摇摇头,“我爹在他们手上,要是咱们都走了,他就必死无疑了。”

    “你爹……”月昭估想了想,“好像是记得你说过,你爹是掌事?”

    “嗯,曾经是。”

    “那我们一起把他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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