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 江山基业 > 第一卷 潜龙勿用 第四章 雒阳少侠

第一卷 潜龙勿用 第四章 雒阳少侠

    亭舍中吃着饭,史阿和姜泫、荆家三口也算熟络了,姜泫便问道史阿怎么会流落至此。

    史阿也不避讳,而且还对这段经历颇为自豪,得意洋洋地讲了出来。

    数月前的一日,史阿尚在雒阳,一日走在街上,见一对逃难的父女流落街头,史阿向来扶危济困,便将全身的钱财都接济了那对父女,让他们回乡置办些产业。可是转眼史阿刚离开,赵忠的从子赵成路过,见那女儿美貌,便要强行掳走,那老父哪里会肯,双方撕扯起来,赵成一怒之下打死了那老父。史阿是京畿游侠,常有一众宵小景从,有那地痞无赖、城狐社鼠见到后,立马就告诉了史阿。

    史阿本来已经跟两个个朋友去了酒肆喝酒,听说后大怒,立马带着两个朋友赶了回去,并着十几个轻侠恶少,截住了赵成。赵成有十常侍之一的从夫赵忠撑腰,横行京畿。史阿轻侠任气,天不怕地不怕,两边自是谁也不肯服软,吵得两句话没到就打了起来。赵成养了一批门客打手,还跟着一群恶奴,史阿这边人手不够,没杀得了赵成,却一剑把赵成的胳膊给砍掉了。

    之后,史阿被赵成的数十名门客团团围住,脱不得身,但那些个门客见史阿骁勇迅捷、剑术高超,也都不敢上前招架。

    拖了一会儿,事情闹大了,先是北部尉的人来了,紧接着是其上级洛阳令周异,再过了一会儿司隶校尉的一大队人马也过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史阿扣下。

    司隶校尉的人刚要往回押送,河南尹何进亲自带人,还带来了一百缇骑。这缇骑可是执金吾管的骑兵,并不归河南尹统率,可是何进身份不一般,又与执金吾交好,调他的兵,也是一句话的事。

    何进直接让司隶校尉的人把史阿交出来,但司隶校尉可是仰着十常侍的鼻息啊,哪里肯。何进和十常侍本就敌对,此时更是盛气凌人,抓到这个机会必然要让对方难堪。司隶校尉这边仗着十常侍撑腰,而且赵成的胳膊都被砍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让何进带走史阿,赵忠那里必然无法交代,也就硬着头皮跟何进顶撞了起来。

    两方你来我往吵了几句,手底下的人都憋着火,很快就失控又打了起来。司隶校尉派来了两百人,人数占优,可是长吏不在,交起手来心有顾虑,没几下就被何进的人打跑了。何进问了史阿几句事情的缘由,便放了史阿,让他逃出京城,并把重伤的赵成给抓走了。

    史阿根本就不怕什么十常侍,但雒阳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可是头一回跑路,没经验,走的匆忙,细软干粮都没带,能一路挨到酸枣已经很了不起了。

    史阿不知道何进为什么帮他,姜泫可是知道这其中内由的。当今天子刘宏,也就是后世所称的灵帝早已成年,早前他靠着十二名中常侍掀起第二次党锢之祸,将大权从外戚和士人手中揽了回来。但时至今日,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宦官已经渐成尾大不掉之势。灵帝便开始宠信并培养宦官蹇硕,这是在宫内,在宫外则靠重用外戚何进来制衡十常侍。且不说何进本来就反感这些宦官,而且他多多少少看出来了这就是皇帝的意思,更为了亲近士人,便开始处处和张让、赵忠作对。

    这次赵成强抢民女、杀伤人命、当街械斗,何进一听到信,第一时间通知执金吾,执金吾早就成了何进一党,立马派了一百缇骑过来相助。抓赵成,这是必须的,相比之后围绕着赵成,还有得可斗,至于放走史阿,只不过是恶心一下赵忠,顺便在皇帝和士人面前表明了一个态度,和十常侍势不两立。

    史阿说完了这段经历,众人都击节赞叹。荆纬更是钦佩不已,盛赞史阿为雒阳大侠。

    史阿摆了摆手,说道:“大侠二字,阿怎敢当。若说道雒阳大侠、豪侠,却是有八人,阿远不及也。”

    姜泫好奇地问道:“却不知这雒阳豪侠,以谁人为最?”

    史阿就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说道:“咳,这雒阳大侠剑客、豪客少年中,最负盛名,有八人。这八人来路不一,正邪两分,却被人合称‘雒阳八虎’!”

    荆纬迫不及待地追问:“都哪八虎?”

    “这八虎,分别是‘虎贲盲道,内侍剑豪。银枪酒徒,舞姬飞盗’。”

    “嚯,听来颇为顺口!”荆纬刚感慨一句,便被姜泫按住,示意史阿继续说。

    “虎贲,便是家师王子越,最通剑术,无人能及;盲道,便是道人史空,曾扶养皇子辩,因眇一目,故有此称,亦擅剑术;内侍郭胜,十常侍之一,擅长刀,无恶不作。剑豪丁晓,常怀阔剑,雒阳第一大帮掌事;银枪王子服,家师幼弟,擅枪矛,为雒阳南部尉;酒徒淳于琼,嗜酒不醉,擅双剑,亦在军中;舞姬常君娥,美艳无双,擅轻身柔体之术,使飞刀袖箭,乃是雒阳多处酒坊、楼馆的主人;飞盗褚燕,轻剽迅猛,传闻可上天入地,却是戏言,然其手段狠辣,行事诡谲,便是公卿府邸,亦来去自如,盗宝杀人,不在话下。”

    “却不想雒阳竟有如此人物!”姜泫感慨万分,荆纬更是悠然神往。

    荆老因为年纪大了,可能觉得这段经历太刺激了,有些受不了,撑不住就回屋睡了,荆蓁一个女孩子家,也不方便再留下了,临行前向姜泫和史阿盈盈一拜,便退下了。一旁的荆纬还瞧得纳闷,疑惑道:“这丫头今日怎么转了性子,这般多礼?”

    姜泫有些微醺,拉着荆纬的手笑道:“大概是因为生人多了,蓁儿多少还有些见外吧。倒是我三人一见如故,今夜一醉方休,还有酒否?”

    “有,当然有!”荆纬一拍大腿,刚要去把今日买的剩下的酒取来,荆蓁就又从屋里转了出了,手里还捧着两坛子酒。

    荆蓁走上前,将两坛子酒重重地撂在了磨台上,微微嗔怒道:“少喝些酒,我再去弄些佐菜。只喝酒,恐伤了身子。”说着自顾自去了厨房。

    荆纬还在为妹妹今天的变化感到疑惑,史阿心思敏锐,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姜泫,心中已有些端倪。只有姜泫依然如故,却不知心里是否明白了那点小女儿家的心思。

    皎洁月光下,树影摇曳,和风抚人。

    三人都已醉了,荆纬性格豪放,来了兴致,敲着木碗、打着酒坛,唱了起来,虽然都是些乡间野曲、下里巴人,他年岁也不大,但声音粗重,自有一股苍凉豪气。史阿闻歌起舞,于院中举剑回旋,以助酒兴,进退中剑光凛冽凌厉,进如蛟龙出海,退如静鸟归林。

    一曲舞罢,史阿收剑,顺了口气,问道:“姜君,阿这剑术如何?”

    “好!”姜泫鼓掌笑道:“我自西凉戈壁,至东海之滨,于剑术上,未见一人能胜过子泰,不愧为虎贲高徒!如今子泰酒足饭饱,某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若再交手,恐难过三合?”姜泫并不是谦虚,以他的眼力,从这一段剑舞中已然看出了史阿的水平。剑术高手之间较量,即使只相差毫厘,也是数招之内即定胜负。以史阿的剑术,若是正常发挥,姜泫定然难以匹敌,三回合落败,不无可能。

    荆纬虽然只是个亭卒之子,但也非本分人,这几年走遍周遭郡国,结识了不少豪杰。但还真未遇到姜泫这般世家子弟和史阿这种京师豪侠,自然心生倾慕。

    三人推杯换盏,直到酒尽方散。当夜,三人抵足而眠,谈些过往,说些趣事,甚是投机,直说道四更鸡鸣,若不是因为天明还有要事,定然要说个通宵了。

    日头升起,直到巳时将近,荆老才将三人叫起,说是里民们已经都到了前院了。边说还边埋怨这荆纬,怪他给姜泫灌了这么多酒,醉眠至此时。

    姜泫待荆纬如朋友,自然也不会再把荆老当做普通一个老亭卒了,便笑道:“老伯切勿埋怨阿纬,我与阿纬一见如故,约如兄弟,是我拉着他二人饮酒的,错在晚辈。”

    “呀!这……”荆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怎么喝了一顿酒贵人就跟自己那倒霉儿子称兄道弟了,忙说:“不敢,不敢……贵人……”

    姜泫拉住了荆老的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老伯休要再以贵人称呼了,呼晚辈伯霈便是了。”

    史阿在一旁看着没说话,荆纬迷迷糊糊刚醒,脑袋里一片空白,荆老到底朴实,先是左右瞧瞧,后是左右为难,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了。姜泫也不为难荆老了,随便抹了一下子脸,提了提精神,将荆纬从炕上拉了起来,便出了屋子,史阿也向荆老行了个子侄礼,跟着出去了,只留下荆老怔怔地愣在原地。

    里民们都聚集在前院,满满当当,混蹲或站,东一堆,西一撮的,唧唧咋咋,基本都在讨论姜泫召他们来的目的。都知道是要共御王乔,但却不知道是怎么个安排。

    姜泫到了前院,史阿、荆纬一左一右跟在身后,里民们见了,都将目光投过来,但还是原来的姿势,很多人嘴里还是兀自说个不停。

    这种状态,姜泫早有预料,他清了清嗓子,可是却没什么效果。荆纬看不下去了,这些都是他的乡亲,这个表现是丢他荆纬的脸啊!荆纬拉长着脸,怒喝道:“都嚷嚷什么?姜君有话说,还不肃静?”

    “将军?”“原来是个将军啊?”“怪不得?”尽管还是一顿嘈杂,不过摄于“将军”的威名和荆纬的恐吓,很快就过去了。

    “鄙人姓姜,表字伯霈,与诸位乡亲,昨日便曾相见。我去雒阳西行至此,闻此间有盗寇相扰,郡县不敢捕,既是王化之地,安容此等逆匪横行?须知,王乔若来,我等逆来顺受必是死,暴起抗争或为生!谁愿随我奋起杀贼?”姜泫以求生为目的,告诫里民们坐以待毙会必死无疑,组织起来反抗至少九死一生,他们以为里民们会从其响应,但迎来的却是一片片质疑声。

    “可是我们没杀过人啊?”“谁敢杀人啊?”“根本打不过强盗啊!”……

    姜泫的心里真是万马奔腾,他回头看了一眼,史阿一脸无奈地和他对视,荆纬则是满面羞愧。但姜泫前世什么样的刺头没带过,这还难不倒姜泫。

    只见姜泫正色,继续说道:“诸位,尔等有父母,有妻子,有兄弟姊妹。今日随我抗击强盗,不为杀贼,不为除逆,只为护我父母不被残虐、妻女不被淫辱、子侄不被杀害!”

    姜泫说得愈发亢奋,面色也愈发狰狞,他揪过来一个黄脸汉子,扯着他的衣领,喝问道:“有父母否?”

    那黄脸汉子被姜泫吓了一跳,讷然道:“当……当然有……”

    “若此时往王乔就在此地,欲杀汝父母,斩其头颅,滚滚首级,血肉模糊,你便无动于衷?”姜泫声音已经沙哑,几乎是怒吼。

    “我……我……”

    姜泫一把捏住那黄脸汉子的肩膀,继续大声吼道:“若你手里有刀,还会无动于衷,看着他们砍下你父母的首级吗?”

    “……”那黄脸汉子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在强忍着怒气,但依旧没说出一个字来。

    “回答!”

    两汉世代,上至天子、下至贫民,无不以孝为先。姜泫将如此惨烈的情景描述出来,映在那黄脸汉子的脑海里。那黄脸汉子终于受不了刺激,怒气终于喷薄而出,仿佛野兽般低声吼道:“我杀了他!杀了他!”

    “好样的,此方不负大丈夫之身!”说着,姜泫又拽过来一个黑脸汉子,问道:“可曾娶妻?”

    “有!”那黑脸汉子瞪着眼睛,似乎已经预感到姜泫要说些什么。

    “王乔一伙三四十人,现在就将你妻剥光,当你面前,三四十人轮番奸侮、百般凌辱,你欲何为?”

    那黑脸汉子目眦欲裂,恶狠狠地道:“杀!杀!”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姜泫所描述的场景,仿佛真的发生在他眼前一般,最终由爆喝一声,一拳挥向了面前的姜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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