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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天命(一)

    虎豹骑集合的号角声响彻长夜。

    辛翦扔下手上的尸体,呼出一口白气,看着眼前的弘吉刺。

    弘吉刺背后是负伤的尔丹,莫速部、赤河部、诃达部还在战场上和天策军厮杀,青鹰部却要率先撤离。北狄十三部确实貌合神离,但出乎辛翦预料的是,三部居然肯为尔丹拼死一搏。

    “弘吉刺·古勒台,尔丹妻子的弟弟,青鹰部的二把手。”

    辛翦已经很疲惫了,手上的长枪伤痕累累。青鹰部的多妥思简直不要命,一个接一个地来扑他的枪尖,其余的人群起而攻之。辛翦身边的副将、亲卫已经折损大半,堪称损失惨重。

    “让开。”弘吉刺语气尖锐地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阕北是你家么?”辛翦笑起来,纵马带着人直冲上去。

    弘吉刺将尔丹抛给亲卫,从腰间拔出双刀。长枪挥舞成圆,重重地砸落在弘吉刺架起的双刀上。霸王枪爆发奇高,罕有能招架的,一般人以这个姿势格挡,多半会肩膀脱臼。

    弘吉刺甲胄下的肌肉如山丘般隆起,硬生生地顶住了这一击。他身后的亲卫带着尔丹如鱼如水般穿进人群中,消失不见。辛翦眼角瞥到这一幕,身侧立刻有人去追。

    弘吉刺趁着辛翦分心,猛地一震双臂,双刀齐齐斩向辛翦胸腹。辛翦斜过长枪格挡,枪杆应声而断,刀锋划在辛翦的精钢护腕上。辛翦狠狠地撞在刀锋上,弘吉刺被震得手腕发麻。

    辛翦拔出马鞍上的斩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劈向弘吉刺的脖颈。弘吉刺忽然踩着马镫往上窜了几寸,斩马刀没能砍下他的头,反而劈在一块坚硬的金属上——而北狄人本该没有铁甲!弘吉刺肩头剧痛,拼尽全力将长刀刺进辛翦的腹部。

    辛翦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瞬,他死死地抓住腹部的刀刃,令弘吉刺无法拔出。

    弘吉刺预感到了什么,回头一看,虎豹骑正在穿过战场逼近!

    弘吉刺抄起另一把刀,猛地砍下了辛翦的头颅。在虎豹骑赶来之前,弘吉刺策马落荒而逃。

    ——

    楚识夏很难说清,在看见辛翦尸体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楚识夏连反应的闲暇都没有,她只是眼神匆匆地从辛翦的尸身上掠过,紧追着弘吉刺逃亡的背影而去。

    弘吉刺穿过战场,一路上不断地有青鹰部的人向他靠拢,试图阻击虎豹骑。但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虎豹骑的人数虽然少,却不容小觑,只要他们停下脚步,要么被杀死,要么被耗死。

    两支队伍一直追逐着冲出鸿鹄川,冲出百人堡。

    楚识夏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弘吉刺的队伍,冒险双手脱缰,引弦射向弘吉刺身侧被人带着逃跑的人。那人仅仅是一个背影,用斗篷罩着,令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弘吉刺听见了箭鸣声,但箭矢已经太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羽箭擦破他的手心,直刺进那人的后心。那人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肢体僵硬地从马背上滚落。

    那是个死人,却不是尔丹。

    弘吉刺知道他不必再跑,虎豹骑精锐被他吸引至此,尔丹已经安全了。楚识夏冷冷地看着弘吉刺,或者说,看着弘吉刺马鞍上挂着的辛翦的人头。

    “想要?”弘吉刺轻浮地拎起那颗人头,笑着说,“来拿啊!”

    战斗一触即发。

    北狄人和虎豹骑冲杀在一处。

    楚识夏纵马上前,长枪直刺,枪尖银光晃动如月。弘吉刺拔刀对拼,刀锋上接住的力量居然轻飘飘的。弘吉刺心头惊悚,刀上已然走空,楚识夏手上长枪随着腰身拧转的力量挥出,擦着刀锋,劈山破云般的力量砸在弘吉刺的太阳穴上。

    他从马背上飞出去,脑袋一侧微微凹陷,眼前一片血色模糊。

    飞掷而出的长枪掀起一道锐利的风,弘吉刺凭着本能翻滚躲避,长枪深深的刺进雪地。弘吉刺勉强爬起来,又一道尖啸声扑面而来。他抬起长刀贴在小臂上格挡,却听见干脆利落的骨肉分离的声音。

    饮涧雪连刀带小臂一并劈开,剑锋直直地斩在弘吉刺的锁骨上。楚识夏的动作被骨骼阻挡了一瞬间,沧流剑法第九式使用后会有瞬息的停滞,气力难以为继。

    弘吉刺抓着饮涧雪剑身,拼死将断刀捅向楚识夏的心脏。

    饮涧雪猛地爆发出一阵力量,剑锋削断筋骨、血管,弘吉刺跌跌撞撞地向后仰倒,脖子断了一半,露出森森的白骨。

    楚识夏半跪在地,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等待血液回流。

    良久,四州都寂静下来。

    有人犹豫地喊了一声:“辛将军。”

    楚识夏全身战栗,后知后觉地站起来,从弘吉刺的马鞍上取下辛翦的头颅。楚识夏用披风包裹住那颗人头,像是不忍多看一眼,直到她紧紧地把头颅抱在怀里,才生出一股酸涩的疼痛来。

    原来辛翦是真的死了。

    重来一次,他依然是拥雪关第一个牺牲的将领。

    ——

    青州城。

    楚明修身上的伤很严重。

    那枚刁钻的箭簇末端带着倒刺,若是直接拔出来,会撕开整片皮肉。军医花了很大功夫拔箭,却心惊胆战地发现那枚箭簇不是铁质,而是铜质。铜质的箭簇造价更加高昂,不如铁质廉价锋利。

    但铜质箭簇有铜毒。

    尔丹这一箭是特意为楚明修准备的。

    中箭的位置接近心脏,心脏将血液泵往全身的同时,也促进了铜毒的蔓延。

    至于楚明修身上其他的伤,比如扑开沉舟,以至于被骑兵划开后背的伤口,在铜毒面前不值一提。

    “大小姐,王爷背后的伤口太长,再深一点就要伤到脊柱,眼下只是发热,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那铜毒怎么办?”

    “在下无能为力。”

    楚明修从高热中挣扎着醒过来,楚识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楚明修勉强坐起来,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楚识夏听见动静,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

    只是一夜,楚识夏脸色憔悴得像是志怪传说中的水鬼,脸色青白,眼下乌黑。

    “鸿鹄川守住了吗?”楚明修问。

    楚识夏点点头,说:“三部见青鹰部跑了,丢盔弃甲地从鸿鹄川逃窜,被奔雷军截杀。其余的散兵游勇,正在一一清扫。鸿鹄川入口重设边防关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楚明修敏锐地听见“奔雷军”三个字,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问:“奔雷军怎么会来,辛翦呢?”

    楚识夏低下眼睛,喉头滚动,只觉得一个个字眼像是小刀刮着他的咽喉,令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你们的情报预估错误,尔丹挟持了三部可汗的儿子,逼迫他们出兵,所以天策军要阻挡团结在一起的三部的兵力。辛将军战至力竭,被弘吉刺……辛将军,殉职了。”

    楚明修呆住片刻,道:“说下去。”

    “我没有找到尔丹,只能杀了弘吉刺。”楚识夏苦涩道。

    楚明修涣散的眼神在楚识夏身上聚焦,问:“那你把他带回来了吗?”

    楚识夏点点头,眼睛一阵酸胀。

    ——

    楚明修不顾楚识夏的激烈阻拦,一意孤行地带着辛翦的灵柩返回拥雪关。当夜楚明修就不堪重负地倒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楚识夏守了他一夜,替他一次又一次地换额头上的冰帕子。

    但楚识夏知道没有用。

    铜毒正在腐蚀楚明修的身体。

    “明天天一亮,我把二哥送回云中。”楚识夏对站在一边的叶谦说,“叶将军,这段时间,拥雪关就拜托你了。尔丹元气大伤,暂时不会卷土重来。”

    叶谦却说:“大小姐,你真的不知道将军为什么非要回拥雪关吗?”

    楚识夏抓皱了手上的帕子。

    “我知道。”楚识夏说,“但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叶谦不忍心地别开目光,推门离去。沉舟默默地站在墙角,注视着楚识夏的背影。良久,沉舟走上前,按住楚识夏的肩膀。楚识夏如梦初醒,回头看着沉舟,眼底一滴泪都没有。

    “我来吧。”沉舟说,“二哥的手都要被你擦破皮了。”

    楚识夏怔怔地让开床前的位置,背靠着床榻,昏沉的睡意一点点涌上来。楚识夏已经很久没有睡觉,清扫残兵、调查弘吉刺身上的铁甲、寻找能治愈楚明修的大夫,太多太多的事压在她的肩上,让她喘不上气。

    “命运好像总是快我一步。”楚识夏自嘲地笑着说。

    楚识夏扶白子澈登上皇位,白煜便设计害死了楚明彦;楚识夏建设拥雪关军防,玉珠便死在北狄探子手下;楚识夏深入草原偷偷绘制北狄地图,尔丹便奇袭鸿鹄川。

    好像她做什么都没有用。

    沉舟心乱如麻,转头想对楚识夏说什么,却看见她已经浅浅地入睡。沉舟放轻了呼吸的声音,将一件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

    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楚识夏猝然从血淋淋的梦中惊醒。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抓手边的饮涧雪,片刻之后才想起来去看床榻上的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抚平,像是没有人睡过。

    莫大的恐惧攥住楚识夏的心脏,她抄着饮涧雪从地上跳起来,酸麻的膝盖险些把她带翻。

    “墨雪。”

    楚明修站在门外盛大的阳光前,叫楚识夏的字。楚明修的脸上依然苍白,像是一捧积雪。他穿着红袍金甲,威武英挺得一如往昔,像是神话中战无不胜的武神。

    “二哥?”楚识夏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跟我来。”

    楚明修转身离开,楚识夏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楚明修骑上门口停着的枣红马,不紧不慢地往拥雪关后走去。楚识夏爬上雪骢的马背,心中惴惴不安地跟在楚明修身后。

    雪很大。

    拥雪关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士兵静静地伫立在雪中,林立的枪尖像是黑色钢铁的森林,慢慢地被白色覆盖。纹着虎豹图腾的鼓一字排开,击鼓声如潮水般漫过拥雪关。黑底银色的鹤羽旗帜在风中漫卷如云,引颈的鹤仿佛下一瞬就要振翅而飞。

    楚明修领着楚识夏小跑过严阵以待的军阵,直抵高台之下。

    七大营的将领站在高台下,额头上束着白色的带子。

    “二哥,”楚识夏猜到了要发生的事,却固执地摇着头说,“我们回家吧。”

    楚明修大步走上高台,对楚识夏的恳求充耳不闻。他下马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口,险些站不稳,幸而叶谦及时扶住他。楚识夏站在雪中,像是被雪埋葬的瓷娃娃。

    “鸿鹄川一战,我们守住了青州,北狄人败走,青州上万百姓得以庇佑。然,天策上将军辛翦不幸阵亡,死于青鹰部将军弘吉刺·古勒台之手。在这之前,拥雪关外七个军事堡垒已经沦陷了四个。”

    楚明修按着高台的栏杆,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军队头顶,像是一阵孤寂的风。

    “我身为拥雪关主帅,要为此负责。我的妹妹楚识夏,十五岁起便为了边关与帝都的信任离乡为人质。是她平靖了庆州的叛乱,是她深入草原、火烧北狄圣山,也是她诛杀弘吉刺,带回辛翦将军的遗骸。”

    “她,就是下一个虎豹骑的主人,七大营的统领,拥雪关主帅。”

    楚明修侧过目光,对着楚识夏伸出手。

    楚识夏喉头一阵剧痛,只是站在原地摇头。楚明修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所以要为阕北的将来,楚识夏的威望做打算。那身沉重的盔甲下,病骨支离。

    “站到我身边,快一些。”楚明修轻声说,“我要站不住了。”

    楚识夏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缓缓地步上高台,与楚明修并肩而立。

    楚明修将拥雪关的帅印塞进楚识夏手里,攥着她的手腕高高举起。金色的帅印像是一颗太阳,悬在楚识夏的头顶,令她失却睁眼的勇气。楚明修抓得太用力,以至于楚识夏觉得疼痛从手腕侵袭至心脏,犹如刀绞。

    “楚识夏,即为新的阕北之主!”

    “天策军拜见主帅!”

    天策军副将率先下跪,行叩拜大礼。

    参拜声犹如山呼海啸,压过风雪肆虐的声音,令天地为之震颤。无数的甲士跪在雪地中,垂下他们的脖颈,以示对新任主帅的尊重。龙骧将军楚明修的荣耀在这阵喊声中落幕,他死在他守护的土地上,却活在无数话本演义的传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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