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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客骤现

    益州汉中郡的城南,有两座土石台南北相望,北台还建有一亭,台面高阔,亭身舒展,颇有气势,只是此处经久无人来往,土石台上已是杂草丛生,亭身四周也是斑斑驳驳,早已不复当年的雄伟。

    “高秋浊醪,残阳登台;

    推毂筑坛,乱世戎马,百载事衰;

    霄汉平隰,主忌雄才;

    徒余丹心,英雄空徘徊。”

    在北台的亭子里,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微微仰着头,看着亭柱上不知何人所刻的一首古诗,正一字一字的念将出来,此亭年久失修,无人维护,很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年轻公子便用手在亭柱上面轻轻抚搓,再暗自揣摩,方把全诗补的齐了。

    “‘英雄空徘徊’,这徘徊是没错的,可我哪里是什么英雄了?只有太爷爷那样的绝世名将,才是大大的英雄!嗯,爹爹现在肯定也是了!”年轻公子口中喃喃自语道,他看看对面的南台,南台之上一簇簇高草在秋风中摇摆,发出“簌簌”的声响,年轻公子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悲凉郁愤之意,又暗暗想道:“唉,这英雄乃是国之栋梁,为何会‘主忌雄才’呢?自古以来的大英雄,怎地都好似没有好的下场?我最钦佩的吴起如此,战神白起也是如此,淮阴侯更是如此!想当年,太爷爷......太爷爷这样的大英雄又怎么会羞愧自尽?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也都死得不明不白......爹爹!汨儿好生担忧,你还是不要做英雄了吧!”他想到“不要做英雄了吧”几个字时,口中大声喊了出来,一掌拍在亭柱上,无意中竟使上了内力,只听砰的一声,数不清的烟尘暴雨般落下,年轻公子吓了一跳,一纵身跃出亭外,看着兀自不停地有灰尘落下的北台亭,苦笑不已,半晌后才叹道:“韩将军,你是在怪我没有志气吗?如果是我自己,就算是战死沙场,只要能马革裹尸还,我也无怨无悔,可是,我真的不希望爹爹出一点事情!嗯,我跟随师傅学了这一身的武功,就是用来好好保护爹爹的,我,我也该快些回家了。”

    年轻公子正准备离开,忽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他轻轻一纵身,跃上了北台亭顶,举目望去,只见乌压压一大片人由西南而来。他忖道:“此地荒凉多年,怎会一下来这许多人?”年轻公子心下生疑,却不想多生事端,便在檐角处寻得一隐秘之处,将自己掩藏起来。

    “这韩信当年可是一等一的风光,此地乃是他封将拜候的始点,当年高祖就是在这里特意建造两座高台,设坛场,拜那韩信为将的。唐大侠他们选这里,真是慧眼独具啊。”

    “是啊,不过这韩信确实了得,战无不胜,仅用了五年时间,居然就打败了不可一世的项羽,现在想来,不要说建两座高台了,就算是把整座巴山设为坛场,又能怎样......咦?”

    过了一会儿,年轻公子听到有人边走边聊,越来越近,偷偷看去,只见到两个中年男子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绕过南台,站在了南北二台中间的平地之上。他们俩的身后,跟着有上百人,穿着江湖上的各类服饰,每个人的手中或是腰背,都执挂着各式武器兵刃。只听那带头的两个中年人中,身材高瘦的一人问道:“梁兄,怎么了?”

    被称为“梁兄”的男子指指北台亭,奇道:“何兄,你瞧,好似有人才离开不久。”

    高瘦男子哈哈大笑,道:“今日我等在此举行大典,乃是巴蜀近年来的一大盛事,就算是陌生人到访,我等就当做是贵客,无需提防。”

    “梁兄”听罢,叹服道:“何兄所言极是,极是!”说完,再也不看北台的亭子一眼,携起“何兄”之手,二人同向南台而去。

    年轻公子见何、梁二人穿着华贵,兼之气度不凡,想必是这一带有名的江湖豪客,却不知他们所说的“大典”所指为何,不禁来了兴趣,便收起了偷偷离开的心思,伏身在屋檐一角动也不动。

    何、梁二人一步一步地踱上南台,转过身来,“何兄”向台下众人说道:“各位,我何叹水与梁啸空二人被大伙推举为‘巴京双雄’,将率领巴蜀到京师一带的江湖好汉共谋大业。这乃是大家的抬爱,我二人愧不敢当,然俗语云‘山不可无一日无主’,我二人若是再推却,岂不是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不过,在此说好,若是将来有德武均比得过我二人者,我二人定要让贤与他,各位可不能阻拦。”

    台上另一人梁啸空说道:“巴蜀人杰地灵,藏龙卧虎,京师就更不用说了,我二人这些年虽然闯下了一点小小的名头,但这‘巴京双雄’的称号,委实过于夸大一些,然而,这也是对我二人的鼓策,从今日起,我二人必励精图治,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躲在草丛中的年轻公子听二人说话,暗暗称奇,他得教名师,眼力高明,心道你们的武功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比起自己的父亲都大大的不如,而父亲在京师都不敢妄谈自己武艺高明,你二人在这巴蜀一地作威作福也还罢了,但京师是何等地方,你二人又怎可能称雄?他原本见何叹水与梁啸空谈吐不凡,气势惊人,以为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在看来,原来是一群自吹法螺的江湖汉子,想到此,不禁意兴索然,决定不再浪费时间,须得马上赶路回家。他轻功极高,悄悄遁去,想来无人可以发觉。

    一记衣袂之声响起,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道人,这道人头戴混元巾,身穿红色道袍,手持一根拂尘,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年龄大小,他神态傲然,立于场中一言不发。年轻公子见道人来的突然,身法竟微微有些眼熟,感到甚是好奇,便再次伏身下来。他离开父母随师傅学艺多年,却从未与人交过手,此时见到一个“高手”,而且还是个道家之人,不由得“见猎心喜”,倒也正常。

    台下一众江湖好汉见道人犹如鬼魅般出现,惊骇之下,立刻闪开,让出一大片空地来,如此一来,倒更显得道人的卓尔不群。

    梁啸空正待大声喝问,何叹水已经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笑吟吟的抱拳道:“原来是大雪山的凌云道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鄙人之错,请道长莫要见怪。”

    凌云道人哼了一声,拂尘一挥,慢悠悠的说道:“你二人在这里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怎地我事先不知情?我只想来问问二位,这“巴京双雄”的称号,到底是谁给你们的?”

    何叹水忙道:“道长莫怪,此事说来话长,不如道长稍等片刻,那极上堡的单惊梦堡主、易傲山庄的沈一傲庄主、唐门的唐姑镜大侠一会儿就到。此次大典,乃是由他三位共同主持。到时道长便知来由了。”

    凌云道人听到“极上堡单惊梦堡主”、“易傲山庄沈一傲庄主”两个人的名号时,还是一脸的不屑,但听到“唐门唐姑镜大侠”几个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觉的惧意,他生怕被周围之人发现,忙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嘿嘿,唐门好大的名头,不知道比起我大雪山龙虎真人如何?本道长,乃是真人的记名弟子,却不知我够不够格来主持这所谓的大典呢?”

    暗处的年轻公子听了,更是惊奇不已,忍不住就要跳出去询问一番。原来年轻公子姓李,单名一个汨字,年方十七,七年来一直在西岭雪山之巅的无名观学艺,师父就是凌云道人刚刚提到的龙虎真人。他在雪山多年,也时常随师父下山游历,却从未听到过有凌云道人这号人物,他又盯着凌云道长瞧了一会,紧锁眉头,疑虑丛生。

    李汨正在苦苦思索,何叹水已经回答道:“道长言重了,龙虎真人乃是世外高人,哪能与俗世之人相提并论,道长若要来主持,那是求之不得,再好不过了。”

    凌云道人见何叹水说话甚是中听,一顿马屁拍的极为舒服,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说道:“那本道人就勉为其难,赶鸭子上架,来做一做这主持吧。”

    一边的梁啸空心中怒气上涌,正要出口讥讽,何叹水了解他的脾性,伸手到他后背拍了一下,用手指在他背上写了一个“等”字,梁啸空对何叹水一向服气,没有出声,只是呼吸声重了许多。

    众人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李汨内功高明,耳力最是聪敏,他先是听到了人声,这次人声却是从西北面传来,过了不久,就听到梁啸空大喜叫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何叹水本来坐在南台的台阶上,闻声一弹而起,向着北面快步走来。

    这回的来人离李汨藏身之处颇近,李汨再是艺高人胆大,也屏气凝神,生怕被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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