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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5)

    直觉里她不该再去看了,便慌乱的垂下眸子,咬着唇一言不发着。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半晌,倒觉得这样子有些尴尬,才要离开。却听见那一头的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正一步一步离得近了。

    沈蔷薇本能的看过去,正与上楼的顾诗意目光相撞,彼此眼神交汇,皆是一怔。她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诗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顾诗意因着是匆匆过来的,也没有打扮,素着一张脸,穿着也十分的简单,却仍难掩优雅的神态,她原本就心情不济,此刻见了沈蔷薇,更是不能抑制住心中的怨恨。

    她冷眼看着沈蔷薇,目光中好似潜藏着锋利的刺一般,恨不能即刻杀了她。疾步走过来,略带焦急的问林宁,“他怎么样了?”

    林宁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眼见着两位夫人同时站在眼前,即使震惊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顾诗意明显的不耐烦,又冷声问:“说啊,到底怎么样了?”

    林宁先是略显尴尬的看了一眼沈蔷薇,才说:“七少还在昏迷着。”他并没有就这件事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简短的说了下眼前的情况。

    显然顾诗意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她在来之前是听了些口风的,此刻强压着怒气又问:“七少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说着,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像是提醒着众人,她才是正牌夫人一般。林宁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毕竟七少的安危对于整个南地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如何处理这一类棘手的难题,并不是一个想法就可以决定的。

    尤其又是面对着顾诗意,更是要做到谨言慎行。他想了想,才说:“七少遇袭了,我们的人正在秘密调查这件事,现在还没有结果。”

    他顿了顿,念头一转又说:“眼下外界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正在竭力的弹压风声,还请夫人保密。”

    顾诗意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谎,与内线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只是如今苏徽意躺在病床上,无论真相如何,这类事情都是可大可小,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声张的。她此时的心思倒也不在追究责任这件事上,只是转眸看向沈蔷薇,眸子里闪过威慑的光,“听说,七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

    沈蔷薇见她有备而来,说话气势又这样的跋扈,倒觉得十分的可笑,她原是个不喜欢争论的人,可如今心中怨气堆积的多了,倒也想寻个发泄口,就说:“这是我和七少之间的事,并不方便告诉你。”

    顾诗意诧异的瞪着她,像是不能置信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娇娇柔柔的女孩子,想着从前她在自己面前如何的柔弱顺从,心中更是压不下火气,就轻哼了一声,说:“不过月余未见,沈小姐的变化就这样大,真是一日不见该当刮目相看啊。”

    沈蔷薇不欲与她太过纠缠,她原本体力不济,又受了打击,倒觉得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便抚了抚额,对着雨竹说:“咱们先走吧。”

    她说着,就朝前走了,才与顾诗意擦肩而过,便听见她愤怒的声音,“你给我站住!”沈蔷薇却没有回头,这一刻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只当做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朝前走。

    无疑的,顾诗意被她这样放肆的举动彻底的激怒,她疾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这就想走了?”

    沈蔷薇虚弱的甩了甩,见挣脱不过,便回过头来皱眉看着她,问:“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顾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顾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是用力抓着她的手臂,语气分外的冷漠,“我当然也想饶过你,可沈小姐,如果你换做是我,又会对你这样的一个人说些什么呢?”

    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我倒也并不愿意与你这样一个人示威,可我看着你实在不顺眼,就算七少心中有你又怎样?他还不是没有给你一个名分?你不过是他外面养着的无名女子而已。”

    她原不是这样的人,想要做什么事都保持优雅,可如今面对着沈蔷薇,却如何也做不到,只想说一些抬高自己的话,却难免显得笨拙幼稚,她自然也和清楚自己的失态,此时也顾不得,只想把所有讥讽的话都说一遍。

    顿了顿,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说:“沈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他的父亲偏瘫了。”她说着又是毫无忌讳的笑起来,“他有没有告诉你?又有没有说过如今苏家是他说了算,想要将你接回去呢?如果他连许诺都没有的话,那你可真是悲哀。”

    沈蔷薇乍一听这消息,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来,禁不住一遍遍的想,苏笙白偏瘫了?在感叹过后,只觉得报应来的太迟太轻。她倒并没有在意顾诗意的挑拨,只是想着她这样一个高傲的女孩子,竟然也会流露这样的一面。

    不禁有些好笑,就点点头说:“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这些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也并不想要他的许诺,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她很是疲乏了,不想再与眼前的这个人再说上半句话,一时的逞强不是她的个性。这样想着,便又转了身要离开。

    顾诗意却有些不依不饶着,快步追过去,拦在她面前,眸子闪过狠厉的光,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空当,用力甩了沈蔷薇一个耳光,恨声说:“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你!”

    沈蔷薇早已预料到了她会这样做,这一巴掌用了全力,她原本身上就没有力气,被这力道一带,便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嘴角霎时溢出血来,整个脸颊都火辣辣的痛。

    她捂着脸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静的看着顾诗意,眸子里满是波澜不惊的光,又夹带着几分的嘲弄,和几分的得意。

    林宁原本就站在一旁,见状不由得走到她旁边去,连声问:“怎么样?要紧么?”他做为一个属下,许多的话不方便说,只是看向顾诗意,客气的说:“夫人,这里是公开的场合,请您不要做太过失礼的事。”

    顾诗意自然看出林宁是在偏袒她,可又说的有理有据,她确实不好太过张扬,就哼了一声,看着沈蔷薇冷冷的说:“果然我见犹怜啊,装出无辜来跟一只小兔子一样,沈蔷薇,真有你的。”

    她这样说着,不由得嘲弄的笑起来,问她:“你不会以为就凭着你这样的伎俩,在他面前装装可怜就可以改变什么吧?那我不妨告诉你,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就比如身份,一个如同脚底泥一样的人,以为凭借那几根理不清的肠子就可以平步青云了么?你也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眼见着沈蔷薇慢慢褪去潮红的脸,她愈发的得意,又说:“我不管你与他如何的情比金坚,如何的不当身份做一回事,但有一点,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不会为了你放弃这万里的河山,所以奉劝你不要再对他心存幻想,男人的甜言蜜语有时候是糖,而有时候却是毒药,不要落到最后,人财两空,那才真的叫得不偿失。”

    她勾唇浅笑,“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叫色衰而爱驰,这世间没有什么感情是不会变的,唯一能维系关系的只有共存的利益,你懂么?”

    沈蔷薇沉默着听她说完这些话,赞同的点点头,说:“谢谢顾小姐的好意了,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她心中自然明白那些话的意思,除了嘲讽以外,无疑是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对等的爱情,有身份的人总习惯拿这些来告诫别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古往今来,这样的悲剧也确实不在少数。

    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在顾诗意的面前,并不想附和罢了。这些都是她内心中最为恐惧和不敢面对的一面,如今被她无情的捅破,她除了不安之外,只余下悲哀的心境了,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才抬眼迫使自己与顾诗意对视,淡淡的说:“其实有一点你说错了,即使身份不对等也未见得两个人之间没有真情,即使不能走到最后,但总是记忆里最真的东西。反之那些被身份权利捆绑着在一起的人,却更加的孤独,恐怕冷冬冷夜,也只有本人能够体会吧。”

    她垂下眸去,“说到底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吵吵嚷嚷呢,能平稳安详的过完一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说完这一句,眸光中闪过怜悯的光,随即转身离开,这一瞬间心中何止转了百个念头,可仔细去想,她还真没有想过与苏徽意的结局,会是哪一种?她一直觉得用权利去考验真情是极度幼稚的事情,有什么重要,如果是那样,失去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一路走下楼去,只觉得头重脚轻的,脸颊也火辣辣的痛。走道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十分的刺鼻,她这会儿也不想进病房去,便站在窗子前看外面的景色,医院的后面是一大片的草坪,直铺到街边去,过眼皆是被雨水冲刷的小草,青翠欲滴着。

    她恍然看着,也就不觉得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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