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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谁在搞诡

    难道是剧团里的人搞的鬼?

    袁鱼肠去找老胡。老胡除了管道具,还负责看大门。

    剧团很大,人很少,院子里的那些树就放肆地生长,把枝桠都伸到了水泥路中央,有一种阴森森的美。袁鱼肠走在两排树中间,不时往两边看一眼,生怕某棵树后闪出一个抱着纸箱子面目阴沉的人。

    传达室到了。

    老胡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瘸了一条腿,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看着有点像坏人,其实人很老实。他正在吃早饭:小米粥、馒头和咸鸭蛋。

    “吃了吗?”老胡问。

    “我问你件事。”袁鱼肠开门见山地说。

    “你说。”

    “昨天晚上有没有外人进入剧团?”

    “没有。”

    “白天呢?”

    “也没有。这几天都没有。”

    录音机是剧团里的某个人送来的。

    袁鱼肠想了半天,也不能确定是谁干的。他心里的阴影更大了。身边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老胡忽然笑了起来。

    他正在吃咸鸭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咸鸭蛋太好吃了?

    袁鱼肠想起一件事:应该回去听听录音机说什么。

    录音机还在桌子上,不声不响。

    袁鱼肠给它通了电,按下播放键,它没反应。他又按了几下,还是不行。他想起了李无帽的举动,抬手给了录音机一巴掌。

    录音机怪叫两声,活了,吐出一阵“哧哧啦啦”的杂音。

    袁鱼肠竖起了耳朵。

    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

    门“咣当”响了一声。

    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袁鱼肠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录音机会自我繁殖,或者说它会克隆自己,一个又一个,动机不明,目的不明。

    录音机干咳了几声。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哭了。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你好。”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你好。”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袁鱼肠还是没搭理它,在想心事。

    录音机慢吞吞地说:“这首童谣里藏着一个要命的秘密,你想知道吗?今天晚上你到剧团北边的石板桥,我告诉你。”

    袁鱼肠打了个激灵。

    这个录音机说的话和李无帽那个录音机说的话不一样。

    它会说更多的话。

    它更加恐怖。

    这一天,袁鱼肠的脸色很不好。他不敢对任何人讲起录音机的事,因为他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搞鬼。他不时打量四周,观察有没有人在观察他。他变得多疑起来。

    吃过晚饭,他离开了剧团。

    石板桥离剧团三里远。

    桥下那条河早就断流了,河床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那些水坑呈暗绿色,浮萍下面可能藏着某种怪异的水生物。

    石板桥右边有一个坟头,周围种了四棵古怪的树。那树上粗下细,就像一个个倒立的坟头。很多年过去了,那四棵树始终没有长大。

    听说,坟里埋着的那个女人是冤死的,死因不明。很少有人靠近那个坟头。不过,每年清明节坟头上都会添一些新土,不知道是谁干的。

    天已经黑了,静谧无风,老天仿佛都死了。

    袁鱼肠走得很慢。

    剧团在郊区,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十分冷清。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在寻找什么,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袁鱼肠,又低下头继续找。

    袁鱼肠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不见了,可能是回家了,也可能是他把手电筒关掉,把自己藏在了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柏油路坑坑洼洼,路边有一个简陋的公交车站牌。白天,总有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停在那里等人。现在,它不见了。

    走过站牌,前面是无边的黑暗。

    石板桥藏在黑暗里。

    坟头藏在黑暗里。

    袁鱼肠忽然停了下来。到底去不去?他有些犹豫了。那个录音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它说的话能信吗?会不会是个陷阱?

    徘徊了一阵子,袁鱼肠掉头往回走。这一次,他走得很快。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个录音机。

    它成了袁鱼肠心里一个古怪的疙瘩。

    难道真的有人要谋杀梅妆?梅妆很开朗,爱说爱笑,剧团里的人都喜欢她,谁会对她下毒手?难道那个人不是剧团的人?可是,录音机明明是剧团里的某个人送来的。

    屋子里太安静了。

    袁鱼肠躺在床上,那个老旧的录音机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在浅浅的夜色里,它看上去无比深邃。它应该是一个早就死去的物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人让它复活了。

    夜一点点深了。

    “咣当”一声响,老胡关上了大门。

    剧团一下子与世隔绝了。

    更静了,跟平时一样。

    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录音机。

    袁鱼肠忽然想起一件事:磁带的正反面都能听,他只听了正面,反面是什么内容?他下了床,先开了灯,又走到桌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虽然不会动,但是它会说话。袁鱼肠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它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居心叵测的陌生人。

    袁鱼肠给它通上电,坐下来,听它说话。

    开始还是“哧哧啦啦”的杂音。

    它一边怪怪地响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袁鱼肠。

    杂音过后,它开始说话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磁带已经破损,声音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大量的杂音。

    袁鱼肠听了一阵子,从背景声判断它说的似乎是一段评书。他的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并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评书,肯定是在暗示什么。他开始努力分辨那些零碎的字眼,并试图把它们串起来。

    它说:“滋滋滋……包拯……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咔嚓……青蛙……嗡嗡嗡嗡嗡……咔嚓……”

    袁鱼肠记住了两个词:包拯、青蛙。

    它说:“哧哧哧哧哧……嗡嗡嗡……咔嚓……嗡嗡嗡嗡嗡……咔嚓……滋滋滋……水井……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袁鱼肠又记住了一个词:水井。

    它后面说的话全是杂音,无法分辨。

    包拯。青蛙。水井。

    什么意思?袁鱼肠绞尽脑汁地想。他敏感地意识到,只要把这些只言片语组合成一句完整的话,就能得到某种提示。

    可惜,他失败了。

    过了一阵子,录音机没动静了。磁带转到头了。

    夜已经深了。

    袁鱼肠去了趟厕所,回来倒在床上,一下滑进了梦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录音机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似乎是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脸很白,眼神有点木……

    他是谁?

    袁鱼肠想把梦做得更清晰一些,可惜梦是无法支配的。那个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终于不见了。

    早上,袁鱼肠醒来时,录音机还是静静地放在桌子上。他下了床,把磁带倒回去,打算重新听一遍。

    它说:“哧哧哧……嗡嗡……咔嚓……嗡嗡嗡嗡嗡……咔嚓……滋滋……”

    袁鱼肠一边听,一边穿衣服。

    突然,录音机的杂音变成了一个男人凄厉的哭声,那哭声异常高亢,异常突兀:“哇呜!——哇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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