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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虞重阳出狱

    柳天宁去了一趟当铺,已经将怀中的地契和产契换成了叁拾万两银子。整整三十张一万两的银票揣在怀中,像搁了个火炉在胸口,烫得他心口都是暖的。

    虞七定还在等他的银子,必须赶紧将银子送到刑部,交给尚书大人。只要钱够了,便能将姑父救出来。

    是的没错!

    来到刑部外,远远地便瞧见少女窈窕的身影,还是一袭素白,索性连发饰都不带,亭亭地立在那儿。

    “虞七。”

    “柳天宁……”听见声音,虞七转过头来。虽然笑着,可心虚地想要躲开他炙热的视线。

    完蛋,怎么会碰上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只要今日交够银子,姑父一定能够平安出来。所以我……胤王。”柳天宁脸色倏地变化,眼神在走近的第五胤和虞七身上来回交叠。

    第五胤眯起眼:“原来是翰林院柳编修,怎地到刑部来了,莫非擅离职守?”

    他走近虞七,强势地揽过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贴在自己身前。

    “柳编修,见到本王怎地还不请安?”

    “……”柳天宁脸色发白,视线牢牢锁住锢住虞七肩膀的手掌上,两耳恍若未闻。

    虞七沉默地垂下眼:“王爷,让我和表哥单独说几句话罢。”

    “不可。”

    “……”虞七沉默地抬眸望着他。她知道,他会同意的。

    果然,第五胤在她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咬牙狠道:“十句,只有十句。”说罢,放开她的肩膀,转身走到十丈之外,恶狠狠地盯着二人。

    “好久不见,柳天宁。”

    “明明才三日,哪里称得上好久不见,我们不是三日前才在我家……”柳天宁白着脸勉强笑着。

    “是啊多亏你一心为我父亲着想,为我想办法找门路,你的恩情我虞七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但现在不用了,一会儿我爹就会出来。

    也不需要一百万两银子,其实不过是胤王爷一句话的事。”

    “……”柳天宁想说的话全被堵在喉间,怀中揣的叁拾万两银子滚烫滚烫,仿佛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他还是笑着:“可你不是答应我说‘好’,我以为……”

    以为你同意嫁给我了。

    “我用整个柳家下聘,只希望你能给一个机会同我一起尝尝埋在树下的桃花酒!”

    “好……”

    淋漓的雨中,他像一堵墙,立在她前面,温柔地笑着。不惧世事,遮风挡雨。

    现在他也笑着,虞七却不敢看他,打着哈哈:“以为什么?

    那天风雨那么大,听不清话很正常。”

    “原来是我听错了……那你和胤王爷……”

    “嗯。是我误会了胤王,他从回京之后便开始想办法救我爹出来。他没有扔下我不管。至于婚约一事,也是误会。呵呵,说起来也是好笑,误会这种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

    她的笑声如悦耳脆铃,柳天宁附和:“是啊。害人不浅。”

    说完,他双手环胸,将胸口处的东西藏得更深了。

    “那你和他,会重修旧好?”

    “呵呵,这种事哪里说得准。也许,可能,大概罢。王爷说婚约从未作废,我全听他安排。”

    “那挺好啊,挺好的。”

    他一退再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落在虞七眼中。她恨不得抽正在说瞎话的自己几个耳光。一点能耐都没有,只知道欺负在乎自己的人!

    可她,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说够了没!”

    第五胤的声音插进来,满脸不悦。

    虞七微笑:“说完了。不过是聊些家常罢了。”

    望着面前二人的互动,柳天宁眼眸定定地望着第五胤,蓦地攥紧双拳,扬声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天宁!”

    虞七一下慌了,生怕他想不开往狮子头上撞。

    “可以。”第五胤眯起眼,走到柳天宁面前。

    两人个子差不多,只不过一个身上已经染上沙场的张狂霸道,另一个身上依旧是儒雅的书生意气,哪怕进了官场,也只是愈发沉稳。

    第五胤越看他越觉得气上心头。

    就是这么一个一无家世,二无显赫地位的人,大言不惭教唆虞七改嫁,光明正大撬自己墙角!真该一掌将他捏死,还跟他废什么话!

    “王爷,下官身为虞七的表兄,有一事想问王爷。您,可是真心待她?”

    “本王真心待她如何,不真心又如何?柳编修,你一个七品小官,也配站在本王面前质问本王?”

    柳天宁目不斜视:“如果王爷并非真心对待虞七,我不会放弃的。但如果王爷和虞七彼此真心,我甘愿离开。再不打搅。”

    第五胤并不吃这套:“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会在意,虞七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做任何事都影响不到她。本王何惧。

    但你若一定要讨个明白,本王也可以痛快与你说明。曾经从虞七身上拿走的尊荣,本王会一点不落地为她讨回来!她依然会是本王的妃,这一点生死不变。”

    “我知道了。多谢王爷。”

    柳天宁笑了,柔和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强装镇定的虞七身上,“我会遵守诺言保持距离,也请王爷记得您今日所说之言。

    她性情敏感,其实并不如外表看起来一般什么都不计较。王爷离开栾京剿匪之后,她关在府中闷了好几日。然后姑父被污蔑治罪,她给你写的信,你也一封未回。我一个外人,不知王爷有怎样的苦衷,也不想置评,我只希望从今以后王爷能真心待她好。她一个姑娘家,扛起了分崩离析的虞家,料理了葛祖母的后事,开了聚艺坊。台前幕后人人都叫她‘柒娘’,艳羡柒娘的貌美玲珑。但或许她心中并不喜欢在栾京做柒娘。

    若说亏欠,天宁私以为,王爷您亏欠虞七太多。

    今后,望您珍重。”

    “慢着,你说的是什么信?”

    “……”柳天宁笑笑,摇头,“兴许王爷忘了,仔细想想罢。”

    第五胤惊怒交加,一抹恐惧慢慢爬上他的身子。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这么多事从柳天宁嘴里串起说出来,他才感到不安。在他离开的数月之中,虞七究竟是靠什么熬过来的。他素来知她坚韧,从不喜欢叫苦连迭。大多数事容庇都曾禀告过,他大致了解。

    但没想到,有另一个在这数月之中一直虎视眈眈地陪在虞七身边,知晓她所有的一切,将她所有的脆弱和坚韧尽收眼底。

    若再晚半月一月归京,是不是虞七便已然嫁作他人妇。

    从此再不复相见。

    光是想想便觉得呼吸紧窒。

    柳天宁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个大礼,躬身:“王爷,该说的下官都已说清。

    祝愿您与未来王妃情比金坚,此生不负。”

    朝第五胤行完礼后,他转向虞七的方向,目光流连在她身上,满是层层笑意。他遥遥朝虞七虚行一礼,轻声道:“祝你幸福。”

    眼眸晶亮,遥遥再拜。

    然后不再贪恋地转身离去:“姑父那边就麻烦王爷了,告辞。”

    闲云野鹤,青竹出尘。

    背脊挺直,笑意一点一点从眼角剥离。

    虞七望着他的背影,忽地眼角一热,心中被什么攥住攫取了一下。她匆匆别过眼去。在心头无声念道:抱歉。

    他走之后,刑部的门开了。

    衙役押着几个尚穿着囚服的犯人,走了出来。犯人蓬头垢面,凌乱油腻的长发垂在面前,手上还带着镣铐。走在中间的两人,只消一眼,虞七便认出他们是谁。

    她捂住嘴,身子前倾,立时便想飞奔过去。

    但腿却立在原地,挪不动步。

    “要过去吗?”

    第五胤揽住她的肩膀。

    “不用了不用了。”她又哭又笑,摇头,“我爹和椿木他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放心,他们在牢里没有受太多严刑逼供,尚算好的,无需担心。我会叫酉酒去为他们诊治,你放宽心。”

    “谢谢。”虞七哽咽。

    “虞七,这回你欠本王的还不清了。你答应本王的事,也别忘了。”

    “好。”

    “喂,那边的,说你们俩呢!麻利地,快滚出来。”

    暗无天日牢房里,只有高高的石壁上凿开的一个木窗,洒下些许光亮。

    椿木连滚带爬地跪到虞重阳身边:“二爷,他们好像说的是我们俩。呜呜,是不是我们刑期到了,要被砍头了。”

    “生死有命,各安于天。”虞重阳张嘴,声音有些粗粝。他拍拍椿木的手背,宠辱不惊地互相扶着站起身来。

    小伙子吸了吸鼻子,嗯嗯点头,扶着虞重阳在衙役的催促下走过昏暗无比的走廊,走出牢狱。

    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们方才知道原来外面的味道有多新鲜。在牢狱中住了数月,连腐臭味都当做理所应当。

    他们头上没有被套上黑布,反而一路押着他们从天牢来到公堂之上。

    云里雾里地听完大老爷说话,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似乎不是要砍头,而是要释放他们,快速被逼着按了手印之后,又被衙役推搡着出了刑部公堂。

    如今身着囚服站在大街上,被除去镣铐,依然有种不真实之感。

    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脸上,虞重阳眯起眼。

    很快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奉命将他们送回虞家。

    椿木痛哭流涕:“二,二爷,我们终于能回家了!一定是夫人和姑娘,咱们快回去见她们罢。”

    “好,好。”纵然心中隐隐觉得蹊跷,虞重阳还是来不及多想,踩上马车,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终于能见到阔别了数月的妻女。

    可渐渐他发现,这根本不是去往城南的路,马车反而停在了他在城西小巷拥有的小宅。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院中。

    柳氏与他紧紧相拥在一块,哭泣着为他讲述这几个月来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所有事情。当虞重阳得知葛氏的死讯之时,他跪朝南方葛氏坟墓的方向涕泗横流。

    “母亲,儿子不孝!”

    虞重阳前脚刚到,后脚从胤王府送来的一长溜聘礼也到了,不仅将从虞家没收的尽数奉还,还新增了八担,共计七十二担。胤王府的管家亲自上门宣读胤王旨意,为虞重阳平冤昭雪。而旨意中的虞七,则成为胤王府侧妃,两月后同正妃一并大婚。

    而正妃,不用说也知道是朔鸣公主。

    七十二担聘礼,羡煞旁人。纵然是妾,也无人敢小觑。

    试问大霖众人,谁见过给做妾的聘礼?

    自古以来,媒妁之言,名门正娶,都是为正室而设。说好听些叫侧妃,不好听就是个妾,只配从王府侧门被抬进去,没有拜天地,没有合卺酒,没有闹洞房。

    可胤王爷竟然给一个妾整整下了七十二担的聘礼!

    想必是放在手心里疼极了,才不舍的让人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只有做父母的才心疼……

    才从天牢中死里逃生的虞重阳一口气没上来,哽出一口鲜血,歪歪地栽倒在地。

    老天爷啊,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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