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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虞家通敌叛国

    虞七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城,她没有指使过一声奔霄。是奔霄自作主张一步一步慢慢沿着来时的路踱步回去。

    明明……她是不想要回去的啊。

    可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儿呢?

    她还能追上去吗?

    她的好运似乎已经在此刻耗尽了。

    文华说叫她一定要相信第五胤,可是她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相信他呢?

    虞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虞老爷子和大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谁知道还有一个月便要成亲,虞家要出一个皇家妇,却在此时被北朔公主截了糊!没有了胤王妃的名头,虞家怎么办,他们仗着胤王妃娘家身份做的事儿怎么办!

    如今见到虞七坐在奔霄背上失落落魄双目红肿的模样,纷纷围上来。

    “宝儿啊,可见到胤王爷了,王爷怎么说?是不是当真做不成王妃了?你可有求求胤王,做不成正妃,做个侧妃,做个妾侍也好啊!”虞老爷子的拐杖杵在地上咚咚作响,他的拐杖看起来比他还急躁。

    虞七恍若未闻。

    只有葛氏和虞重阳柳荷苒围上来,为她牵着缰绳,将她扶下来,抱住她连声安慰:“没事宝儿,没事的,没事的,爹娘在这儿。”

    虞七方才止住的泪便又不知不觉决了堤,她扁嘴眼泪汪汪地望着柳氏:“娘,他不要我了……”

    “乖,乖,娘养你,哎别哭了,你一哭娘这心就难受……”

    虞二姑娘,传闻中的前胤王妃,生了一场大病。

    在这十月里愈发阴寒的天气里,裹上了厚大氅,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却仍旧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你要说姑娘家的名节是什么,虞七在京中哪里还有名节可言。被风流成性的胤王弃了的女子,你说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往日里赶着上门巴结的人家如今都销声匿迹,虞家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清。

    如今的她,在贵女圈中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笑话。一只费尽心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雉,被打回原形,啊不,比曾经跌得还要更惨,实在极其满足这些贵女们的小心思。还好胤王爷即使悬崖勒马,若是让她们日后整日跟着山雉王妃为伍,这简直是对她们的莫大侮辱。

    忽地有一日,虞七梦中哭着哭着醒过来,睁大了核桃般的肿眼,眼里却不再似前几日一般恍惚,像是大梦之后的清醒,又似突然便长大了几岁,再没有露出曾经笑靥,时常低头敛目出神。

    那件正妃礼制的嫁衣已经不撑在窗边的架子上,不知被柳氏收到何处去了。她只寻过一次,找不到便歇了心思。

    朔鸣曾经赠她做添妆的首饰,柳荷苒叫春苓整理好,送回驿站。虞七本想阻止,可虞重阳字字认真地告诉她。她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不是任由别人想欺负便欺负的,要欺负可以,除非从他虞重阳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番话叫虞七红了眼眶。

    可其实,她并不想同第五胤划清界限。

    正如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都还在想他,想他第一次率军如今可曾平安到了,路上可有意外,会不会有人伏击……

    这种思念在目睹了三皇子的灵柩抬入栾京之后,更甚。

    三皇子冰棺运抵栾京,护城军开路,沿途百姓跪了一地。

    太子令,三皇子第五朎平叛乱党有功,一生鞠躬尽瘁,扬我大霖国威,佑我大霖盛世,敕追封定亲王,葬入皇陵。封三皇子妃陈氏为定亲王妃,拨定亲王府,尊享盛荣。

    虞七就在乌泱泱的百姓之中,跪在人后,隔着面纱目送那只冰棺一路往皇宫而去。据说三皇子的遗体将停灵于皇宫钦天监,祈福满七日后再择良辰吉日运往皇陵。

    不知怎地,她的心却忽地慌乱漏了几下。

    若是……有朝一日,那冰棺中躺着的是第五胤……

    光是想想便似乎抽干了全身的空气,如同濒临暴死的涸鱼。

    她不敢再想下去,压着心口将这种即将超脱自己控制的情绪按捺下去。明明说好,不再想他的,可她却偏生忍不住。

    带着满目慌乱,她匆匆赶回虞府,摘下斗笠,不知不觉竟然又流泪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利落的人,却没想到这般优柔寡断。

    “春苓,帮我研墨。”

    “欸好,姑娘,您这是要写信给何人?”

    虞七没有答话,可当毫笔在纸上落下两字之后,春苓研墨的手顿住,她蹙着眉头满目埋怨:“姑娘,事已至此,您为何还要写信给胤王。他都……”

    虞七眸中光亮黯淡了些,敛目不语。

    她想了很多种写信的格式和文字,有热烈的,有决绝的,有装作一切不知皆不在意的,最终落笔归于了平淡。

    胤王亲启

    胤王殿下,见信如晤。定亲王殿下灵柩冰棺已至栾京,城中百姓无不恸哭流涕,感念其恩德,自发为其守灵立往生碑。

    京中近日寒凛,大雁南飞。不知王爷可安然抵达山西境内,务必记得提醒容庇天冷加衣,小心挨寒受冻,抱恙在身。

    期待天暖回春之时,能于定南道旁一睹王爷凯旋英姿。

    切忌,保重!

    十月廿四庭中记

    她通过暗哨唤来阿不,细心喂了它一盘新鲜鸡肉,才将信卷进竹筒之中,将它放飞。望着它振翅于空,向着西南方向飞去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万望他平安。

    她不过是担忧他的安危,只要能够收到他的回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哪怕一个字,一句话都好,让她知道他相安无事便好。

    可惜三日后阿不飞回来时,爪子上并未绑任何回信。

    虞七目光沉黯,吩咐春苓端来一盘肉条。她边帮阿不梳理羽毛,边喃喃自嘲轻笑。

    “收到了,却不肯回信。阿不,你说你主人是否是在生气?

    我并不是那等不识时务之人的,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消息,起码让我知道他安然无恙罢。我当真没有再奢求旁的了。

    你再帮我带一封信可好,求你定要尽可能缠着他让他回信,拜托了,小阿不。”

    她有满腹话想同第五胤说,最后落纸却又不知不觉成了闲话家常。烟波阁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文华又递了什么消息出来,这些事她都巴不得尽数写满整张纸才好,这样兴许总会有一件他感兴趣的,也好在闲暇时刻回封信问上一嘴。

    他对自己没有眷念,可旁的事总该有那么一件能牵绊住他罢。一件就好。

    柳荷苒时常目视着阿不飞来停留几许又展翅飞去,不忍地别开眼,忍住冲上去将那儿雕儿赶走的冲动。她这女儿的性子当真是随了她随了祖母,都一样喜欢一个人便恨不得掏心掏肝地对人好。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同虞七一样,在等一个人对她坦白。

    只可惜她等了数月,那人却始终守口如瓶,恍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柳荷苒望着虞重阳的目光,渐渐被复杂覆盖。

    *

    皇宫入冬,圣上仍旧昏昏沉沉,每日能间歇性地苏醒几个时辰,被喂下汤药和粥菜之后便又疲惫地沉沉睡去。

    这是第五胥的好机会,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御书房,坐在龙椅之上代替康帝批阅奏折,执掌生杀大权。难怪这么多人拼了命地都想要坐上这把椅子,只有真正坐过的人才会理解这把椅子究竟象征着什么,让他日日沉迷不能自拔。

    只可惜,他离这个位置还差一步之遥。

    只要……康帝崩天,第五胤身殁。整个大霖才会真真正正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报——”

    “说。”

    “太子殿下,胤王和朔鸣公主已率军进入赤顶山。辽帅飞鹰密信向您请奏,何时可以开始动手擒拿第五胤?”

    第五胥眼中精光连连:“何时?当然立时行动,越快越好。

    山西戍城军中有我们自己的人,里应外合,我要像拿下第五朎一样让第五胤有同样的下场。

    啊不,这回连全尸都不用给他留。”

    冰棺回京,他第五胤也配?

    暗卫继续道:“那朔鸣公主该如何处置?”

    “朔鸣公主?听话就留着,不听话便杀了。那么一个痴心的人儿,让她一同与第五胤长眠于赤顶山,也算彰显本殿仁慈不是?嗬嗬。”第五胥低低笑起来,胸腔震动。

    一个北朔有何可惧,哪怕北朔公主一同死在赤顶山,也是公主自己心甘情愿去的。难不成北朔还敢出兵怪罪不成!

    光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对了,本殿差点忘了。京中凡是第五胤和第五朎的党羽全部都抓出来清理掉罢,这些不忠于本殿之人,留着也无用。尤其别忘了好好关照一下第五胤的前岳家。”屡次坏他好事的虞七,那个什么……做墨绣生意的虞家。

    “是,属下领命。”

    虞七从没想到,不过出门采买一趟。

    短短两个时辰,等待虞家的是天翻地覆的地狱深渊。

    “姑娘,我们东西好像都买齐了,给夫人买的料子,给老爷带的一品斋大厨做的桂花羹,还有给老夫人的禅珠,您瞧瞧还有什么要置办的?”春苓的篮子里已经塞满了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环在身前,怕市坊上人多,挤着将桂花羹给洒出来。

    虞七抬头望望日头。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目,她忍不住想要抬手遮挡阳光,却猛地忆起自己头上还有斗笠垂下一层白纱。是了,再刺眼也不会有人看到她。神色略微恍惚。她喃喃道:“齐了便快些回去吧。阿不已经飞走两日,算时间快回来了。”

    “是。”春苓咽下喉中的糟糠,想说却难以开口。姑娘时至今日竟还在等待回信……她不知该摇醒她还是该顺从地看她继续这般装傻下去。

    明明再也不会等到那人,却还是不管不顾地一头往里栽。

    像极了池塘边的旱鸭子。

    有时候她甚至是对胤王爷恨得咬牙切齿,就哪怕回一封信也好啊,省得姑娘一个人抱着阿不自言自语,满怀希望地送走它,却又满目失落地迎回它。

    她记忆中的姑娘一直都是活泼伶俐,聪明讨人欢喜的,就因为胤王爷,如今竟变得如此安静。平日里走起路来翻飞的裙角,如今也保守地只漾起细小的弧度,配着沉默而孤寂的背影,是平添了几分瘦弱。

    快到虞府,却见定南道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百姓。人头攒动,指指点点,方向正是虞家。

    “你瞧瞧,我就说这暴发户身上肯定不干净,看看这不就有报应了!”

    “就是,什么前胤王妃,不就是个被人退掉的二手货!”

    “也不知道他们家里的人平日里仗着这前胤王妃的名头做了多少缺德事!果然还是官府有眼,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啊,省得让这些吸血的蛭子趴在头上压迫我们!”

    “贪赃枉法的人就该去死!”

    百姓们激动地声浪如同潮水一般朝虞七涌来。

    她张开嘴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推挤人群朝前钻。可越往里走声浪越强,四面八方地往她耳朵里涌,将她弱小的身子在潮涌的惊涛骇浪里拍打得如同无根之萍。她焦急地往前面挤:“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心下如同漏开了一个大洞,她拼命呼吸着,像只被拍上岸拼命挣扎摇头摆尾的涸鱼。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拨开层层人群,挤到最前面。

    一圈穿着衙役和城卫军服饰表情肃穆的士兵将虞家团团围住,刺疼了她的眼。

    她快步上去。春苓在后面没能制止,只好匆匆跟上:“姑娘等等我。”

    “发生什么了?”

    两只未出鞘的大刀交叉横在虞七面前,伴随着两位城卫军的冷喝。被利器拦在胸前,慌乱和恐惧涌上心头。若是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早该吓哭在原地,傻愣愣地不知所措。但虞七好歹这些年经历过绑架、刺杀、还在密林之中看第五胤用刀剑将十几个人斩于足下,早已练得更具胆色。是以,她纵然心中无比担忧,一头小路在心口横冲直撞,但仍然挺直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春苓紧紧扶住她的身子。

    两主仆在一堆城卫军面前,像两只孤立无援的鹌鹑。

    “走走走,滚一边去,官府办事,闲杂人等一律走开!”那两城卫军用大刀推搡着她们。虞七情急之下攥住他们的刀:“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虞家二姑娘。你们到底来做什么,虞家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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