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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神仙打架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皇宫里东西二宫剑拔弩张,宫人们一时之间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张扬,生怕引火烧身。

    这宫里安身立命的必修课就是明哲保身,不站墙头,拒绝两边倒。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会择良木而栖,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能否笑到最后。

    牌面来看,一个是大霖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另一个却是圣上偏爱的五殿下。

    这一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波澜,差点将整个皇宫搅得天翻地覆。

    承明殿中.

    大霖两朝太傅一把年纪,头发花白,已入古稀之年,如今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地上,哭天抹地。

    “圣上啊,皇子不和,有辱大霖声威,更折损您一代明君威名啊!请务必将五殿下治罪!”

    康帝被他缠得头疼,可偏生不能拿他怎么样。这位曾经是他这一国之君的老师。

    “太子殿下到——”

    “父皇,儿臣有冤要诉!”第五胥径直进殿,结结实实地跪下,将第五胤的过错字字坑将地阐述一遍。

    可这在康帝眼中,统统变成了来给他上眼药的。

    一个二个都来逼着他做主,他这皇帝当得竟然要受臣子和太子的掣肘!

    他眸中阴沉,眸中似积聚着涌动的雷云。

    “叫胤儿过来。”

    收到尧公公传话的第五胤噙着笑点头,不忘谢过尧公公的提点,而后不慌不忙地叫人拎上年逾花甲的王太医,往承明殿而去。

    这般大气从容,让尧公公微微晃神,似是看到了圣上年轻时的样子。

    果真虎父无犬子。

    ***

    内殿之中,新拨来照顾虞七的两个小宫女帮虞七翻身,更换垫褥后一人拿着换下来被染脏的旧垫子出了去。剩下一人守在她床边,帮她打着帐子。

    渐渐入了夏,蚊子多了起来。屋子里被殿下特意吩咐过虞女官受不得熏香,故特意留人打帐。

    什么时辰了?

    虞七尝试睁开眼,可眼皮无力得紧。有光亮透进来,刺得生疼。

    她闭目养了一会,这才慢慢睁开。眼里的世界逐渐清晰。

    “唔……”

    “女官,您可终于醒了!来人快将酉酒大夫找来帮女官诊脉……”

    只听得一番急促的脚步声和叮铃哐当的声音之后,一个身上拴着几个大小不一铃铛的少年跑到床边,细心诊脉。他的声音像是她沉睡之中一直听闻的嗓音。如果记得没错,第五胤声音也在,可他人呢?

    “你别乱动。你一动血液流速就加快,会出问题的。”

    “我,这是?”

    虞七猛地愣住了,下身传来猛烈的一汩一汩血液漏出的羞耻之感,黏黏腻腻的。

    “中毒,咳,还有月事。”

    “咳咳。”虞七猛烈咳嗽起来。

    “哎呀,你说了叫你别动!”

    “我中毒了?!”

    晴天霹雳。

    虞七脸色煞白。本来失血过多就已够白了。

    “可我是怎么中的毒,我吃的用的,都是我亲自下厨帮殿下做的。第五胤呢,他有事吗?!”

    酉酒手臂忽地感到痛楚,因为虞七两只手的指甲正掐在其上。他挑起眉打量虞七: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担心爷的安危,啧啧。不如就让他来再下一记猛药!

    “你不用担心,他尚且活蹦乱跳着呢。下毒之人已经抓到,被处以凌迟之刑丢到东宫去了。只不过方才圣上有请,爷被尧公公带去承明殿了,想来是要……责罚于他。”

    兴师问罪?

    “我去见他。”虞七挣扎着要起来,却又无力地跌落进床铺之中。

    “诶诶诶,我跟你说笑的,你别冲动啊。哎呀,你们女人真麻烦,你们两个给我看住她,别叫她乱动了。”酉酒手足无措,索性丢了这烂摊子窜出门去。

    他一头撞在容庇身上,揉了揉发疼的鼻尖。

    “你一大活人哪有伫在大门口的!”

    “……”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的错还不行吗?她不过就一小小女官,你们怎么都这般护着她,为爷挡灾不是她三生有幸吗?”

    “……”容庇双手环胸,笑而不语摇摇头,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流落在酉酒身上。

    “你看我干嘛?”酉酒皱着眉道。

    “没事,看看傻子是怎样学成的。”容庇嘴角噙笑。说完他拨开酉酒,走入殿中去。

    “……”

    ***

    时隔一日,再次来到承明殿。

    此乃圣上平时批阅奏折与大臣议事之处,尧公公帮忙推开门,第五便嗅到一股危险至极的气味。

    “儿臣给父皇请安。”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跪下!”

    这是头一次父皇对他严词厉色。第五胤竟觉得心中有些畅快满足。

    他背脊挺直,目光毫不闪躲。哪怕跪在地上,仍旧是如玉少年,不过多了几分烟火气。

    “胤儿。你皇兄状都告到朕这儿来了,说你派人将一个死人扔到东宫宫门口,可有此事?”

    “没错,是我干的。”

    “混账!你莫非仗着有朕疼爱就为所欲为?朕昨日才体贴你身子尚未好利索,叫尧顺给你送去了补品,你倒好,带着伤居然还主动挑起事端。太让朕失望了。”

    圣人一怒,横尸遍野。

    若是放在朝堂上,齐刷刷地能跪一地瑟瑟发抖的大臣。

    可第五胤不是那群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的庸臣。

    “父皇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吗?”

    “你说。”康帝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尧顺早就禀告过,可他还想听听第五胤会如何解释。

    “虞七被人下了毒。如果不是她替儿臣误食茶水,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此毒会让有伤在身之人血流不止,造成旧疾复发失血过多的假象。我也正想问问皇兄,为何下毒之人与东宫牵扯密切!”

    他立时又宣了王太医前来作证。

    听完阐述,第五胥笑了:“嗬,父皇,五皇弟一口咬定是儿臣所为,可有证据?”

    “证据?”第五胤歪头冲着咧开一口白牙,“人,我已经杀了,丢到东宫去了,还要何证据?”

    张狂!

    第五胥气得气血翻涌。

    “胡闹!”康帝终是忍不住愤而起身,“是不是朕平日纵容你太过,这等枉顾礼法之事你都做得出!去罚抄三遍遍道德经!”

    众人都埋首跪下,小声嘀咕,就、就抄道德经?这罚了个寂寞吧。

    唯有第五胤依旧挺直背脊。他冲着康帝笑,从身后抽出一把戒尺,高高举在头顶:“儿臣愿意受罚。”

    “你。”

    好,好。

    康帝气得连连顺气,指着他食指颤抖。负荆请罪都准备好了。这小崽子这是算好了自己这个一朝之君不会真的责罚于他。

    是!他还真就不会!

    可太傅继续起哄,半分不让。

    康帝进退两难,最后终于道:“三十大板。给朕思过,看你还敢不敢无视兄弟情谊!”

    “儿臣领罚。”

    第五胤恭敬磕头,然后起身不紧不慢甚是从容地出了承明殿。

    第五胥正当沾沾自喜之时,康帝的怒火火速蔓延过来。

    “还有你,身为我大霖太子,不与兄弟间缓和关系,竟还推波助澜。无论胤儿说的是否为真,但你这太子实在让朕失望。你回到东宫禁足半月,何时想明白了再来同朕说!”

    “父皇!”

    “来人,送太傅回府,朕这奏折也看不下去了,摆驾珍琇宫。等等,太傅年纪大了,若力不从心朕的家务事就少管为妙罢。”

    琇宫迎来圣驾。珍贵妃体贴地亲身伺候,晚上灭烛就寝之时,康帝辗转难眠。

    珍贵妃娇体悄然覆在他身上,语气温软问道圣上可有烦心之事。康帝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今日宫中之事你也必然听闻了罢,朕今日罚了胤儿,三十板子想必这会儿疼得下不了床。”

    “嗯。”珍贵妃悄声点头。

    “珍儿你可有好法子,能叫他们二人握手言和,将来这大霖的江山还需要兄弟们来帮衬啊。”

    珍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臣妾的确有个想法,胤儿也长大了,今年便满十六,若是能加封王爷,既能彰显圣上您的关爱,也能叫他们兄弟分开些,不至于为些小事闹不愉快。”

    若是能将老五封王,做个闲散王爷可比做个闲散皇子对她们威胁小,都封王了自然证明圣上无意让那人继承皇位,也就只剩下他的朎儿与太子。

    谁知康帝睨眼端详了她几分后,毫不犹豫摇头拒绝。

    珍贵妃还不死心,又道:“其实归根到底这事的根源既不在五皇子身上也不在太子身上,错就错在五皇子身边那个姓虞的侍读。五皇子现下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候,为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平民动怒,应该是年少不滋味。这些年昭妃姐姐去得早,若是圣上您觉得尚可,便由臣妾这个算他半个母妃的为他指两个身家清白听话懂事的宫女过去?”

    她动不了第五胤的位子,可安插两个人动摇他的根基还是能做到的。她可不信,本就风流满天下的热血少年还能抵挡得住美色的诱惑?

    从珍贵妃的嘴里听到那两个字,康帝依旧觉得恍若隔世。

    这世上来来回回,日复一日,只有每次来到珍琇宫,他才能感受到被珍藏进漏刻中缓慢流淌的时间。这宫中物是人非,总还是有人跟他一般记得那人的。

    他恍然不觉,便点头算是应允。

    而珍贵妃却难抑唇边得逞的喜悦,深深将头埋进他的臂弯。

    良久之后,夜已深。

    殿外传来细碎的轻喊声:“圣上,圣上。”

    他一听便知是谁,瞥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女人,披了件外衣悄声下榻打开殿门。尧顺恭敬地向他禀报了西林宫的情况,听到第五胤无甚大碍之后,康帝这才慢慢松下心神,眉间松开地关上殿门,再度上榻,此番很快便得以安睡。

    ***

    一个时辰以前,西林宫里忙成一团。

    太医院正亲自带了几个得力的医官医女忙活在第五胤寝殿。他趴在床榻上,背上的衣衫已经被剪掉,缠上了止血的绢布。

    尧公公是看着这群皇子公主们长大的,从小到大公子公主们受罚都是由他来执行。虽然他前不久才小小决定偏帮第五胤,可圣上的吩咐他从来不会敷衍了事,所以这三十板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实打实的三十板子。

    院正是尧公公叫来的,完成了分内之事后跟容庇细细嘱咐之后便退下,最近几日都得勤往西林宫多跑几趟。

    “五殿下,哎哟,您可好生躺着,千万别乱动,老奴这心啊都能被您吓得跳出来。”

    尧公公成功制止了第五胤妄图翻身下床不知好歹的举动。第五胤讪讪缩回手,将头埋进柔软的被褥里,看不清表情。

    听得尧公公一声叹息:“唉,您这是何苦呢。圣上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您,若不是这回委实被您气到了,断不会下这般狠手的。您若是稍微服个软,这板子又怎么可能落得下来?”

    “……”

    “听老奴一句劝,待伤好之后,跟圣上服个软。圣上心里最牵挂的就是您,有什么好东西不是第一时间想着给您呢不是。”

    “……”

    “唉,老奴自知僭越了,五殿下好生养伤,可也千万将老奴的话放在心上。老奴先行退下。”

    听见脚步声渐渐往殿门去了,吱呀一声之后,室内复于一片宁静。

    厚重的檀香炉俨然不动,浑圆的肚器内藏乾坤,缭绕的升烟从顶部的孔洞里缓缓飘出,似蕴藏着大漠里掩埋进黄沙中的烈日气味。

    第五胤埋在被褥里的唇轻轻勾起一个无力似笑而非的弧度,眸底迷离而清明。

    虞七听大芙说第五胤一夜未归之后,再也躺不住了,不管身上乏力,大芙劝阻便要去寻第五胤。

    “诶诶诶,躺回去。”酉酒阴阳怪气从门外进来,将医箱咚地搁在桌上,“我好不容易将你身子养好一丁点,你又开始作践是不是。把手伸出来,诊脉。”

    他眼神里从始至终都带着极其强烈的不善,更甚昨日。

    虞七没空去琢磨他的态度,焦急道:“你知道爷现在在哪儿吗?昨日不是说被圣上召见吗,难道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会不会被圣上怪罪责罚?你们有去打听过吗?还是说……”

    “闭嘴,真是聒噪。”酉酒喝止,额头青筋直跳。

    要不是因为她,爷怎么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

    虞七被吼得一怔,她张了张唇,神色落寞:“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今可还好?”

    “托你的福,死不了!被圣上赏了三十板子,半死不活在床上躺着呢!欸……我还没诊完,你跑哪儿去!”

    猛地从出床上站起来跑动的后果就是头晕,眼前一阵发黑。扶着门板跌跌撞撞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摸黑而行。她心中塞得满满的,全是第五胤的脸。

    “容庇,他在里面吗?”

    “这……”

    容庇在殿外抱剑而立,伸手想扶她。可虞七竟不知哪来的力气,挥开他的手,猛地推开殿门,就这么一头闯了进去。

    殿内突地传来一声极大的金铁碰撞重物倒地之声。

    第五胤怒喝:“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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