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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寂寥孤馆月(一)

    年前姜妃请命入京为兄长奔丧,按说早该到了,奈何这水做的美人,一身羸弱,长久身在内宅,冷不丁一出门,没行上两亭,便先生起了病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好不容易回到这天子脚下时,暮春三月,姜轶早已经入土多时了。

    因记挂着萧邃在车上那一句‘寂月’,进府一道,裴瑶卮一直咬着发酸的后槽牙,不爱搭理他。正堂房门大开,远远地,她便见一满身素白的女子,老老实实地候坐在一旁,才一听到外头的动静,立马便站起身来,垂首恭立相迎。

    袅娜纤纤,如花如水。

    姜寂月的容貌在她眼里一点点清晰起来,裴瑶卮回忆着多年前与她的一面之缘,恍惚之间,只觉面前这女子比起过去,似乎更沉默了。

    “妾请殿下、王妃安,愿殿下长乐无极,王妃永享千秋。”

    姜寂月上前行礼,甚合规矩,萧邃给她免了礼,七七八八问了几句话,着意关切了一番她的身体,最后嘱咐:“听瞬雨说,你一路上舟车劳顿,吃苦不少,稍后请一元先生给你搭个脉,好好歇歇。”

    “多谢殿下关心,妾一切都好。”姜寂月说着,便有一二分为难之意,似乎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邃心里明白,她这是急着去拜祭姜轶,又恐出口惹自己不快,故而一时难言。只是他知道归知道,自己却不开口,只借着喝茶的功夫,轻嗽一声,给身边的裴瑶卮使了个眼色。

    裴瑶卮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下了这个人情。

    “瞬雨,”

    立在一旁的瞬雨一听,立马上前应声,“王妃有何吩咐?”

    裴瑶卮看了姜寂月一眼,向瞬雨问道:“奠仪之事可都安排好了?”

    瞬雨多机灵啊,一听这话,窥一眼楚王殿下的眼色,立刻有一句说三句地回道:“是,按娘娘的吩咐,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待姜妃娘娘歇歇脚,随时都可去平侯墓前拜祭。”

    她话音落地,姜寂月似是松了一口气般,小心地望了眼裴瑶卮,面露动容。

    又说了几句话,萧邃便让瞬雨领姜寂月下去安顿。裴瑶卮见人走了,这端端正正的一面便也跟着没了,浑身一松,眼刀子跟不要钱似的,嗖嗖往身边人身上刮去。

    萧邃不动声色,喝了两口茶,作势闻了闻,疑惑地同她问道:“蘅蘅,哪来的一股味儿,你可闻到了?”

    裴瑶卮冷眼看着他演,哼笑道:“闻到了。”

    萧邃一挑眉,又听她冷冷道:“后院失火的味儿——都烧焦了。”

    他咯咯笑了起来。

    裴瑶卮脸色更黑了。

    拉着不情不愿的人回到浴光殿,萧邃本还有心逗她几句,但见她眉眼间真露出几分伤心之意,登时便又不敢了,将人抱在腿上,小意哄道:“这是怎么了?我可是觉得自己挺规矩的,连人情都给留给你来卖了,我不过就是听说她病了几场,便关心了几句她的身体,夫人不会拿着这点生我的气吧?”

    裴瑶卮轻轻推了他一把,哼道:“你少臭美,你爱关心谁关系谁,我吃饱了撑的,生你的气!”

    “要生的。”他耐着性子给她讲:“该生气的时候,还是要生气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乎我呢?”

    说话间,他的手掌渐渐移到了她的肚子上,轻轻一揉,凑在她耳边低声调笑:“不光要生气,夫人还要努力,争取早日生出点别的来才好么……”

    裴瑶卮一愣,回过神来,脸一红,随手挥开他,就想起身——

    萧邃拉着不让。

    她泄愤似的在他胸口一杵,“起开!谁要给你生……”

    别别扭扭,好不容易怀里的人安生了些,萧邃便问:“到底在为什么伤心?”他抬起下巴搭在她肩上:“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该如何让你开心啊。”

    “还得我告诉你?”她啧了一声,道:“那看来这什么天命情缘都是胡说八道的,连心有灵犀都做不到,你还好意思当我夫君呢?”

    行吧,怎么都是你的理。他无奈一叹,默默地想。

    “好了。”过了片刻,他圈着她的腰晃了晃,告诉她:“我同姜寂月没什么事。”

    裴瑶卮叹了口气,心情并未因他这一句话而好起来多少。

    适才在前头,她冷眼看着他与姜寂月相处时的模样,说是夫妻,实则更像主臣,客气守礼,半点无越雷池之忧。她相信萧邃对姜寂月并无别的心思,只是……

    “就算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也已经是你的侧妃了。真要说起来,她与你朝夕相对的日子,比我不知多了多少,我——”

    她说到激动处,回头对上他的目光,顿了顿,索性豁出去了,大声一吼:“我就是不高兴!”

    萧邃心说,见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随即,她想起旧事来,转了个身,双手扯住他的双耳,问道:“我过去写给你的话,你可都记得?”

    “嗯,记得。”他慢悠悠摸过她一只手,在手心里吻了吻,告诉她:“都记得。”

    她就又问了:“那你自己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你就更不会忘了吧?”

    萧邃笑了一声,静静地与她四目相对,微一颔首:“我都记得。”

    她没提具体是那一句话,但萧邃说记得,她就相信她是记得的。

    默默一咬牙,她道:“姜寂月就算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如今母族又已如此,说起来,前前后后,你我对她都有愧疚之处,是万万不能再拿休弃之事去羞辱人家的……”说着,她正过神,揪着他耳朵的手使了点力气,郑重道:“她就算了,可往后,你不能再有别人。”

    在她的设想里,他应该会眼都不眨地答应自己,毕竟好多年前,他已经许诺过自己一次了。竟不承想,这回,萧邃看了她半天,却是摇头叹了口气。

    “那怎么能行呢。”他说。

    裴瑶卮愣了一下。

    “你……”

    萧邃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捏着她的鼻尖晃了晃:“裴瑶卮,我说我跟寂月没什么事——就是真的没什么事。人家到现在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呢。你可注意着些,嘴上有个把门的。”

    裴瑶卮眨了下眼,随后,又一点点瞪大了眼。

    “你……”

    她找了半天舌头,只觉脑子里炸开了一团团的烟花,把她的所有话都给炸没了。

    萧邃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点回神的意思了,可跟着,一抹疑虑在她眉间晕开,她的眼神经过他脸,徐徐往下走去。

    他心头一动,都快气笑了:“怎么着,又想质疑你夫君的本事?”

    说着,不待裴瑶卮说话,他附在她耳畔,呵着热气诱惑道:“需要我立马证明给你看看?”

    她尚有些恍惚,不自觉便差点要点头,关键之际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去!”她一把拨开他的脸,梳理着复杂的心绪,又过了须臾,方道:“我……我倒是听说过,你曾先后遣散过两回姬妾。”

    “但……”

    萧邃看着她的脸色,心里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接过话来道:“我猜猜,你是不是以为先帝末年那一回,我是为了你,而晏平年间的第二回,我是为了潘恬?”

    裴瑶卮一皱眉,“什么呀,我早不是这么想的了……”

    “我就是……”

    她看着萧邃,目光复杂,“我知你遣散姬妾之心,但我没想到,就连姜寂月你也没碰过。”

    名正言顺娶进门的侧妃,又是个端端正正的美人,有几个男人能甘心做柳下惠的?更何况……

    姜寂月进门之时,他心里,应该还是恨着她的。

    “你十几岁时那般德性,恨不得每走一方州郡,都要留下几段风流韵事,可这些年竟就这么素下来了……”裴瑶卮越说,就越觉得这事不大真切,她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道:“萧邃,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诓我呢?”

    萧邃那个来气啊。

    好话好说,人家还愣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信誉,难道真这么不堪么?

    耳边,裴瑶卮还说呢:“你说实话,我保证不生气。”

    萧邃捉着她两只手,斜了她一眼,心道:小姑奶奶,你要是再说两句,我就该生气了。

    沉吟片刻,他这样道:“我小时候吃起点心来不节制,各样各式的都好尝一尝,每每都要弄一桌子花样。母后以为我贪嘴,但其实,我只是一直没找到真正爱吃的那一样。

    直到有一年,我吃到了一道神仙富贵饼。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了。”

    世人说他不治行检,连亲爹亲娘,亦以为他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殊不知这世上的风流,有的是心无定意,但也有那么一种,阅遍人间如画,只为寻一幅贴合心意的山水。

    裴瑶卮脸上的疑惑淡去了。

    他一抖腿,问她:“明白没有?”

    她压着笑意,还执意摇头说没有。

    “这样啊……”他遗憾道:“唉,我以为你明白呢。”

    “不明白。”为了遮住不听话的笑意,她没办法,只好埋头在他心口,嘴里还说着:“不明白,要你亲口说明白。”

    声音被衣料遮着,有点闷,可语气却是欢喜的。

    萧邃摩挲了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你是我心里的春色。

    一夕如愿,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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