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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赠我以月光(二)

    裴瑶卮一直以为,当年东宫详查娄箴案,是因着萧还求到了萧邃头上,东宫无可无不可之间,顺手一查罢了。

    而眼下事实却是,真等萧还为着自己的央求找上萧邃时,顾子献那边,已将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几十年前,谭氏崛起之初所夺运戕害过的家族门庭,都被他一一挖将了出来,共今事具奏。

    萧还凑在萧邃身边,看着顾子献扯出来的长单子,直看得心惊肉跳。

    “乖乖……原先只以为谭氏为富不仁,纵然听说他们家私下里行过有违天道之术,可也只当是屈指可数的一两桩罢了!谁料想……”说着,萧还不由轻啧两声,感慨道:“这可真是,这么个悖乱逆伦之族,竟占着第一巨贾的身份,在天子脚下风光了这么多年……”

    后头的话,萧还以摇头叹息替代,并未出口。

    萧邃沉吟半晌,蓦地一笑:“天子脚下,多少王孙贵胄,却偏要那浮萍公子以性命相搏,为天下拔除毒瘤……”

    他气愤、自嘲,一腔血猛地热了起来,又被他自己强压着,缓缓稳了下来。

    裴瑶卮随着他的心绪,也被动的痛苦起来。

    “殿下,事情已经明了,您想赦娄箴一命自是不难,不过……臣有一计献。”

    萧邃抬眼朝顾子献看去,两人目光一对,未等顾子献详说计策,他便已心领神会。

    “照你的意思办。”萧邃复又垂首,长指将名录虚虚一抚,心境沉重:“让与这些家族有亲有戚的所有族门都看看,被逆天改运的下场,究竟何等惨烈。”

    “但愿他们都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顾子献面色微动。

    太子殿下并未会错他的计策,可他献计初衷,却是为了将那些被谭氏夺运戕害过的家族、将他们的亲友戚族都拉到娄箴一方。他在呈上奏报之前便已查过,被谭氏所害之族中,不乏权贵大族,如此一来,太子特赦娄箴,在与梁氏为敌之外,倒还能拉拢到不少人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是不明白他的本意么?

    顾子献默默一叹。

    他想,自己这个主子,满腔的热血侠气,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可是,他真能平平安安的从储君之位,走到天子之位上吗?

    “是,臣这就去办。”顾子献抱拳一礼,随即躬身退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前,萧还轻轻一笑,道:“三哥,那照办后头的话,当真一定要说吗?”他朝殿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您瞧瞧给子献兄愁的!”

    萧邃知道,顾子献一向最担心的,便是他将情理搁置在利好之上,做出种种不顾自身得失之事。

    身为近臣心腹,为主谋利,这自然是应当应分,无可指摘的。

    他凝望着顾子献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慢声道:“子献像他父亲,忠心事上,什么都好。”顿了顿,又道:“除了一样。”

    萧还便问:“什么?”

    萧邃收回目光,看向他道:“无利不起早。”

    萧还一愣,想了想,却笑了。

    “左右是为您谋利也就罢了!”

    真要说起来,他有时也会觉得,三哥心里的仁义之气太重了,有顾氏父子这样既忠心、又懂得趋利之人在他身边追随,实则是让人放心的。

    可萧邃浅浅一笑,跟着却问他:“打天下时为主君谋,那得天下之后呢?”

    萧还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半天才道:“三哥,您是担心顾氏……”

    将这‘利’之一字看得太重了,天长日久,会生出不臣之心么?

    萧邃摇了摇头。

    他道:“顾氏忠心,做叛臣的可能不大,只是这一家独大之心,若不及早归束,日后恐生祸事。”

    若非力所不能及,裴瑶卮在他说完这话之后,真想给他拍拍手。

    这一刻,她清楚地体会着萧邃对顾氏的看重——正因看重,才只考虑规束,而不考虑过河拆桥。

    她不知道究竟是萧邃的规束不够,还是顾独武终究辜负了他的主君,她只知道,在顾独武死后,这是自己第一次想起这人来时,恨不得将他挖坟掘墓,挫骨扬灰。

    “罢了,不说这个了。”片刻,萧邃一转话锋,着眼打量起萧还来:“倒是你,我旧日里却不曾听过你与那浮萍公子有多深的交情,怎么这才回京,便忙着为他奔波起来了?”

    萧还一听,恨恨地一拍大腿,起身踱了个圈子:“咳!哪里是我哟!还不是您那位未来的太子妃硬往我手里塞活儿嘛!”

    裴瑶卮喜欢萧邃在听人提及自己时的反应。

    ——蓦然一快的心跳,还有忽然活泼起来的兴致。

    “她?”他想了想,与萧还试探道:“她同娄箴关系很好?”

    萧还边想边道:“亦师亦友吧。娄箴与裴公志趣相投,在裴府一住就是几年,可以说是看着蘅蘅长大的。此番他一出事,裴公与曜歌俱不在京中,裴家大哥又素来看不上娄箴,蘅蘅求救无门,加之前几天——”

    说到这里,他猛然捂住了嘴,警惕地看了萧邃一眼,默默将话锋一拐:“她都快急疯了,幸好我回来得及时!”

    萧邃心里赏了他一句‘真好意思’,面上却目光微眯,幽幽问道:“前几天如何?”

    “前几天啊……”萧还老实了不少,坐到一旁,陪着笑,低着头,好半天才小声道:“那不是么,皇伯父下了道册妃诏,她……就不是很高兴。”

    他这话说得算是客气了。裴瑶卮默默地想:自己那时候何止不是很高兴啊!简直就是狂躁!

    萧邃闻言,‘嘶’了一声,半晌,摸着下巴道:“她真那么讨厌我么?”

    萧还笑道:“她又没见过你!讨厌你什么!”他告诉萧邃:“她是讨厌你的名位、姓氏。”

    “哟,是么。”萧邃将他冷眼一睨,慢声道:“咱俩可是一个姓氏,我可没觉得她讨厌你。”

    萧还乍闻之下,还不觉得有什么,还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呢:“啧……那能一样么!当朋友结交,她是百无禁忌,可要圈在一起过日子的话,总得舒心遂意么!”

    萧邃哼笑一声,没接茬。

    萧还说完之后,脑子里依稀捕捉到什么不对来,片刻,忽然回过味来了:“诶,不对呀,三哥,你这语气……你不是吃醋了吧?!”

    萧邃一挑眉:“你有意见?”

    意见到没有,就是,不大敢相信。

    他道:“一面之缘,三哥,不至于吧?”

    萧邃便又问了:“你怀疑我?”

    萧还没敢出声,只默默想道:浪子收心的事儿,还真不是那么好相信的。何况,你与她,不过只有那醉意微醺间的遥遥一面。

    与萧邃亲近如他,在此事上,也是难以不为他的蘅蘅操心的。

    数日之后,顾子献那头办好了差事,借着京中风向,东宫出面详问娄箴一案,特赦其死罪,同时,更命廷尉府严查谭氏秘术夺运之事。

    裴瑶卮在府中听闻此事,欢喜之下,对东宫难得生出了十分的感激。她慷慨激昂地给萧邃写了封感谢信,并趁夜将自己藏了多时的月光酿给挖了出来,一并塞到萧还手中,托他转交萧邃。

    “我的天!这是什么呀!”萧还一见那月光酿,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抱着酒坛子难以置信地问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你都舍得拿出来做谢礼?蘅蘅,你究竟是太看重娄箴了,还是说……如今尘埃落定,你对我三哥也……”

    “你知道什么……”裴瑶卮心情好,也不与他计较,只道:“这月光酿我自得来,本也不是图自己喝的,你三哥救我好友一命,我以此物相赠,这是恰如其分!”

    “哟,这就更新鲜了!”萧还愈发好奇:“月光酿乃是当世名饮,据说天底下统共剩了不到三小坛,你个嗜酒如命的酒腻子,千辛万苦从你二哥手里弄来了这一坛,竟不图独酌无相亲?稀罕!”

    裴瑶卮任他大惊小怪一通儿,过后托腮淡淡问:“你只知月光酿是当世名饮,可也知道它的来历?”

    萧还不知道。

    可等他抱着求知之心再去与她探问时,裴瑶卮却只哼了一声,叫他回去自己翻书去,少做这一知半解就敢出来现眼的事儿。

    第二日,他携酒带信来东宫找萧邃时,眼圈发青,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萧邃被他这模样一唬,问他究竟,萧还委委屈屈地将事情与他说了,末了道:“我翻了一夜的书了,酿酒方子都琢磨出两个来了,愣是没翻着一篇与月光酿相关的记载。三哥,你说她是不是诓我呢呀?”

    萧邃目光温润地望着那一小坛酒,唇边笑意亦浅亦深,好看极了。

    他说:“你翻查不到是应当的,倒是她疏忽了,一时忘了,并非谁家的藏书,都与摇芳台上一样多的。”

    萧还闻言不解,起身凑到他身边追问:“三哥,你知道究竟?快些告诉告诉我!”

    萧邃说:“月光酿,来自陈国。”

    萧还愣住了。

    萧邃又说:“她该是以为月光酿是报恩的酒。”

    “殊不知,这月光酿……其实是传情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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