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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此际难分付(八)

    好人,这两个字儿从萧邃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裴瑶卮总觉得他是在拐着弯儿骂自己。

    她灌了一大口茶,好生顺了顺气,不觉讽道:“我都是个好人了,殿下还忍心拿我做饵呢,可见这‘好人’在您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另眼相待的呀!”

    她还没忘记,自己为何会再次落到长孙真手里。只是她却也没想到,这话说完,对面的人竟是望着她的眼睛,郑重无比地对她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裴瑶卮愣住了。

    片刻,萧邃轻声一叹,“在阳谱时,你救济灾民、心系百姓的样子,我都记得,你心中是有仁慈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待裴瑶卮念恩,待百姓怀德,你自然是个好人。可好人,是不适合留在我身边的。”

    话音落地,她却一味痴痴地望着他,久久没有反应。

    萧邃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不免担心起来,起身坐到床沿边上,一边问她哪里不舒服,一边捉过她的手腕,探起她的脉搏。

    毫无预兆的,她反手抓紧了他的手臂。

    萧邃眉头一蹙,转瞬便遮掩过去,只耐着性子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是伤口不舒服,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安慰道:“别怕,再忍一忍,温怜就快到了,有她与一元先生在,不管是……”

    “你能再说一遍吗?”她打断他的话,突兀地问。

    他怔了怔,“说什么?”

    她紧紧地把他望着,眼里充满了执拗,“说对不起,说你错了。”

    说,你想让我回来。

    萧邃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又道一遍:“对不起,我错了。”

    ——以后,都不会让你遇险了。

    许久,她颤颤地松开了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十指虚虚地张合了数回,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犹豫地探身过去,倚在他肩上。

    她能感觉到,在自己靠近的刹那,萧邃身上僵了一僵,但却到底未曾将她推开。

    就这么一会儿,她想,就这么一会儿。

    即便他给的道歉,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也且容她自欺欺人一回,权当成全自己的一场旧梦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邃试探地出口唤她:“相蘅……”

    她疲惫地答应了一声,缓缓道:“你放心,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我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心有余悸罢了。”

    那人闻言,沉默半晌,在她刚刚要抽身与他分开时,忽然抬起手臂,将她轻轻拥住了。

    她便没了与他分开的力气。

    她问:“若是,我不愿意做楚王妃了,你真会愿意成全我,愿意放过我吗?”

    “嗯,”他轻声道,“愿意。”

    她便说:“那这便算是你给我的一个承诺,行不行?”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长记性,又贪得无厌的赌徒,明明曾经整副身家都搭进去了,这会儿刚见点好,便又得陇望蜀,甘心孤注一掷,自负地想着,这一回定能有些什么不同。

    可是,真能有不同吗?

    萧邃疑惑地问:“承诺?”

    她点了下头,“你要记着今天的话,若是哪一日,我想走了,你都要放过我,都要成全我。”

    他想了想,问道:“那,如今呢?”

    “如今,”裴瑶卮认命般地阖上双眸,轻轻道:“我想留下。”

    良久,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好。”

    裴瑶卮这回醒来,犹如刚经历了一回涅槃似的,身上虽觉疲惫不堪,但精气神儿却是一日好过一日。人家都说病去如抽丝,但在她这里,却好像病过了这一回,身子却愈发康健了一般。

    一元先生每天三遍的给她诊脉,都说无虞,饶是如此,却还被楚王殿下下了死命令,早中晚三回诊脉,一回都少不得。

    三两日间,裴瑶卮都觉得麻烦了,与他说起,左右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要不明日就不麻烦先生过来了。

    “听说宁王殿下病势见好,先生近日忙着照看,也是劳累了,我这里的脚程,能省便省了吧!”

    隔着斗笠,她都能觉出一道哀怨的目光朝自己袭来,接着便听一元先生道:“王妃是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可若老夫若省了这几趟脚程,不舒坦的,便是王爷了。”

    裴瑶卮没明白,一旁,轻尘便解释道:“先生的意思是,殿下心里记挂着王妃的平安,若没有这一日三诊脉,殿下难免杞人忧天,心里又怎么会舒坦呢!”

    “你这丫头,”裴瑶卮满面愁容地瞪了她一眼,“胆大嘴快,也真是没个忌讳!”

    轻尘笑嘻嘻地敷衍过去,送了一元先生出门,紧着跑回来蹲在她脚边。

    “王妃,奴婢有件事情要告诉您呢!”

    这小丫头灵得很,三天两头就能弄出点事,久了,裴瑶卮便也不当回事了,此间拿过书册,随口道:“嗯,什么事,说来听听。”

    “诶呀王妃,您先别看书,看看我嘛!”

    裴瑶卮耐着性子,跟宠妹妹似的点头,“嗯,看你。你长得真好看。”

    她冷不丁这么一说,没想到小姑娘倒有些脸红,抓了抓脸蛋道:“您瞧您,好端端这么突然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哭笑不得,不过一说起这话,她却也认真打量了轻尘一番,这一细看,还真看出了点不同寻常来。

    “……嗯,别说,生得确实是好看,等再过两年长开了,说不得要祸害多少公子哥儿呢!……只是你这眉眼……”

    轻尘见她这般语气,登时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啦王妃!我眉眼生得很丑吗?!”

    裴瑶卮摇摇头。

    不丑。

    就是,有些眼熟。

    脑中灵光一现,她拉着轻尘走到妆奁前,支起菱花镜细看,“诶……有点意思,你看看,咱俩长得,是不是有些相像?”

    轻尘先是好奇,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摆手道:“王妃,这话奴婢可不敢听!您是千尊万贵的主子,奴婢是奴婢,哪敢与您相较!这可是大不敬!”

    裴瑶卮笑道:“这有什么,人有相似罢了!过去,人家还不是说我像裴皇后?这要是大不敬,我都够死十回的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顿住了。

    轻尘见她迟迟未语,不知在思量什么,不由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心唤道:“王妃……?”

    裴瑶卮回了回神,看了她片刻。

    轻尘忧心问:“您怎么啦?”

    “无事。”她道,“对了,你之前说有事要告诉我,究竟何事?”

    果然,一提这话,轻尘的心思瞬间便被扭转了。

    “今日早上,奴婢见章亭侯过来见殿下呢!”

    顾子珺来见萧邃?这算什么新鲜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裴瑶卮问:“你是看上章亭侯了还是怎么着?”

    轻尘素来禁逗,闻言只是啧了一声,便道:“当然不是啦!您才回来没几天,想来不知道!听说,之前章亭侯差事办差了,惹得殿下动怒,一到陵城便将他软禁起来了!算着日子,也关了有十来天了!直到今日才放出来呢!”

    这回,裴瑶卮感兴趣了。

    想了想,她问轻尘:“你可知道是什么差事?”

    轻尘苦恼地挠了挠头,“嗯……外头传得五花八门的,奴婢也不知谁说得准定……诶!倒是那日殿下刚带您回来时,奴婢无意中曾见殿下身边的尉大人指派了人,去关押章亭侯的院子里传话,似乎是叫章亭侯不必再操心了,他的差事,殿下帮他了了。”

    说完,轻尘便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顾子珺的差事,萧邃帮他了了?

    还是在自己刚刚被救回来时?

    裴瑶卮心头疑团攒动,若是,轻尘说得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顾子珺办差了的差事,难不成是……

    想到这里,她蓦然起了个激灵。

    当晚,萧邃从宁王处回来时,与她说起前头来了消息,岐王妃的车驾,估计明日便可抵达陵城,叫她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呀,”她浅笑道,“岐王妃好本事,从来都只有她整治别人的份儿,尘都到此,短短一路,她自然护得好自己。哪里像我,成日家只有被人算计的份儿。”

    说话间,她仔细观察着萧邃的神色,却见他一切自如,毫无半点破绽。

    “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又是那样郑重的神色,裴瑶卮也觉察出来了,此次之后,萧邃每每说起她的安全问题,都认真得有些过分了。

    细细品来,这倒全然不似愧疚使然。

    “殿下,”想了想,她托着腮,眉眼带笑地试探道:“您待顾氏——待章亭侯,倒是很好?”

    萧邃眉目一动。

    若非裴瑶卮一直注意着他,这会儿恐也抓不住这点下一闪而过的细节,但见他安之若素地问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感慨么……”她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脸上笑意也深了些:“反正,这世上甘愿替手下背黑锅的主子,这么多来,除了你,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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