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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改换门庭了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确脸上,就如同头顶的烈阳,烤得人面颊发热,浑身冒汗。

    “五月,你过来。”

    泽兰率先打破僵局,将五月叫到旁边说话去了。

    “师父。”

    还是木塔姆反应最快,笑得一脸灿烂地同沈确打招呼,沈确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也同样给他一个微笑:

    “王子殿下安好。”

    她向木塔姆服礼,紧接着又向李鸾嵩服礼:“晋王殿下安好。”

    自然又客气,目光低垂,都没有从他脸上扫过,便直接落到了张成儒脸上:“义兄。”

    “无须这样客气。”张成儒道,“你可用了早食了?”

    “嗯,吃过了。”沈确回答,眼神始终落在张成儒脸上,目不斜视,两只手却在袖中捏得出了手汗。

    “师父,我的新造型可好看?”

    木塔姆争宠一样夺过她的注意力,等待着她的品评。

    目光重回到他身上,沈确道:“好,没想到王子殿下的汉人装束如此清逸出尘、兰芝玉树。”

    “真的吗?”木塔姆很开心,“师父说好那一定好。”

    “殿下还是别叫我师父了,我……”

    “那师父也别叫我王子殿下了,就叫阿木吧,殿下长殿下短的,多生分。”

    木塔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向旁边斜了斜,她一直都叫李鸾嵩“殿下”。沈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垂眸低下头,只觉得面颊发热,额上渗出汗珠。

    太阳直直晒着,暑热难耐。

    “李鸾嵩。”木塔姆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他,“你来了也不说话,有事快说,沈娘子今日忙得很。”

    李鸾嵩从沈确出门的那一刻起,目光便没离开过她,看着她一身清雅素衣却姿容卓绝、顾盼生姿,竟有一丝陌生的感觉。

    是啊,他认识的沈确一直都是男人,是他自己的那张脸,现在的沈确才是真的沈确,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沈确。

    她说得对,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懂得她。

    李鸾嵩看着她落落大方地向每一个人行礼,看着她跟木塔姆说笑,同张成儒打招呼,看着她清灵灵的双眸看向他们,唯独到了他这里,那漆黑的瞳仁变得暗淡,脸上的笑容僵住、消失。

    她大约是不想看见他吧。

    李鸾嵩从未有过的自卑、失落。

    可是人都来了,他顶着还未痊愈的身子特意跑来见她,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你……要搬家吗?可需要我帮忙?”

    他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气息不稳。

    沈确顺着声音抬头看他,道:“不用了,木塔……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都来帮忙,感谢殿下关怀。”

    客气、疏离,拒人千里。

    李鸾嵩的手指变得冰凉,心也变得冰凉:“媆媆,我……”

    “好嘞,既如此,那咱们快些上车吧。”木塔姆上前一步站到沈确面前,身位刚好挡住了李鸾嵩的视线。

    “走得晚了天气就太热了。”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将沈确朝他马车的方向引。

    沈确道好,顺着他的指引走下步阶朝马车走去,双眸低垂,两只手在袖中捏得更紧了,他的脸色不好,惨白,脸上还有虚汗,难道是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吗?

    心里盘算着,脚步略微慢了些,就听到身后张成儒道:“晋王殿下可是还没有痊愈,怎么脸色这般苍白?”

    沈确在马车前驻足。

    李鸾嵩说无碍,“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她片刻地愣神换来了木塔姆的催促,沈确刚要登车,便听李鸾嵩叫她:

    “沈娘子。”

    心里咯噔一下,他改口了。

    “明日宫宴,父皇母后要论功行赏,还请沈娘子和沈家老爷一同前往。”

    沈确道好,“多谢殿下。”

    他说:“明日我派车子来接你……”

    “欸,不用了。”木塔姆出手打断:“明日宫宴小王也去,我带师父,哦不,沈娘子一同前往,就不劳烦晋王殿下了。”

    冒火的眼风扫向木塔姆,二人怒视彼此,木塔姆哼了一声,转身上马不再理他。

    马车哒哒前行,望着车子远去,两边还有木塔姆和张成儒骑着马跟随,李鸾嵩站在太阳底下心里头一阵一阵冒寒气。

    “殿,殿下。”

    五月上前,将一只锦袋交到李鸾嵩手上,“这是沈娘子给的,说是沈家老宅卖掉了,当初是殿下买的,这钱也应该还给您。”

    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上,就像一只千金秤砣坠在心里。

    “噗”,他吐了一口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换来五月一阵忙乱。

    马车辘辘轧在青石板路上,盖过了身后那一声咳血。

    沈确坐在车上怔怔地出神,一旁的泽兰也是一脸的闷闷不乐,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惆怅。

    直到车子停在新宅子门口,沈确才回过神来。

    木塔姆倒是利索,早已冲进去叫了牙人出来,房子里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没有家私用具,空旷得很,牙行的人正在清理、打扫,做着最后交割的准备。

    沈确带着张成儒转了一圈,宅院并不大却是难得的错落有致,张成儒说:“倒是极适合你的,曲径通幽,移步换景,再栽种些花树,想来应当是别有精致。”

    沈确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桃红梨白,不拘什么都好。那,那些家私……”

    张成儒说:“就放心交给我吧,知道你喜欢简约实用的,不求奢靡但求雅致。”

    沈确道谢,张成儒便也不耽搁,忙着准备去了。

    走出后院,来到花厅,木塔姆正在同牙人交涉,看样子好似不怎么顺利。

    等他们说完话,沈确才上前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木塔姆说有问题,“这里头的门道你们女子不懂,他们牙行的小猫腻可不少呢,有些原本就属于这宅院里的器物、家私也应该一并交给新主人,牙人贪婪,便都收了去据为己有,还有这些需要修补的细节,他们懒怠。”

    他又跑去墙角、门口:“你瞧,这里,还有这里,原本就该他们打扫干净才交割的,也弄得这般脏乱。”

    沈确说无碍,“总之自己也是要重新打扫的。”

    木塔姆说那不对,“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该他们做的不能纵容,反倒是坏了规矩,助长了他们的坏习气,你这样会把对方惯坏的,有问题就应该第一时间指出来。”

    这话留在沈确脑子里许久,是了,她的性格便是如此,从小到大对待身边的人,能自己做的就不想麻烦别人,能忍让就忍让,也不愿多说,直到自己忍受不了,一了百了,与其如此,不如第一次就讲好,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和脾性,相处起来反倒轻松、容易。

    *

    翌日,沈确起了个大早,仔细的梳妆打扮后便接上阿爹,父女两个乘车入宫。

    木塔姆守着规矩等在宫门口,他是外族贵客,按礼是不能同沈确走一道门的,于是,远远地看着阿旺驾车前来,确认父女二人平安,这才撩袍进宫。

    彼此没有打照面,沈确从车里能看到他一身索托国王子的朝服和殷切的眼神。

    “那便是木塔姆王子?”沈福问。

    沈确点头,他要拜师的事情她已经同阿爹说过了,这般热情一时让她有些骑虎难下。

    “倒是个清俊的儿郎。”沈福道,“他的提议我也很赞同,这个徒弟收与不收全看你心意,不要顾虑太多,随心即可。”

    阿爹给了她最大的支持和安慰,沈确心中明了,笑道:“阿爹如今倒是看开了许多,也不怕人家窃了你的秘密去?”

    沈福道:“咱们哪里有什么秘密,开门做生意广结善缘,多个朋友多条路,有好的经验大家分享,也是善举。”

    沈确点头,父女二人说着话朝正殿走去。

    宫宴设在勤政殿,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受邀出席,皇后的意思,人多热闹,也扫去这殿里头先前的晦气。

    帝后端坐在上,宫宴的气氛热烈且隆重,李鸾嵩一身朝服坐在孝淳帝左手。

    看到沈确父女上殿行礼的时候,只觉得心脏咚咚地跳着。

    她今日的妆容虽不艳丽却在一众贵女、夫人中显得格外出挑。

    一身纯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的烟纱外裳,腰间束织锦攒珠缎带,发间插着白玉兰花簪子,素雅灵动,娇俏动人。

    这是大邺有史以来最生死攸关的一次,论功行赏乃是惯例,沈福被赐了官职,任户部员外郎,负责商贸和赋税,大邺经过连年征战本就捉襟见肘,如今又一次受到重创,亟待解决的就是国库和百姓的钱袋子问题。

    父女两个深深拜谢,沈福的品级虽不高,却是彻底改换了沈家的门庭,圆了祖辈的梦想也不会让子孙儿女再有压力、受制于人了。

    沈福激动地流泪,道:“臣一定尽心竭力,为大邺的民生计,为陛下分忧。”

    孝淳帝说:“朕破格提拔你,一则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和胸襟,过去你们父女你们家族为大邺的军队做的贡献,嵩儿都已经告知朕与皇后了,朕心甚慰。

    其二,也是觉得对于经济、商贸你是行家,希望可以拿出切实可行的政策,提升百姓的生活。”

    说完又看了一眼皇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晋王殿下统管,沈爱卿可直接向晋王禀报便是。”

    沈福称是,退至一旁。

    算是巧合,也是名正言顺吧,接下来他便会被册立为太子,一切事物都要经他手,沈确想,阿爹日后少不了同他打交道……

    她立在人群中垂眸静立,宛若一朵百合花傲然独放,那样清新温婉、超然于世。

    可是沈确不曾想到,这间大殿之上,又有多少双眼睛此刻正盯着她,除了端坐在上的李鸾嵩,他的眼神自她入殿便没离开过之外,木塔姆、木梭娜仁……还有,久未过问朝事的闲散国戚平昌侯杨逍和他的女儿杨芷。

    这位郡主可曾被誉为晋安第一美人,此刻也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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