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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收税不是容易事

    晁玺以礼求教于王霸,该如何完成今岁税赋征收。

    文呈也心存忧虑,望向这看似粗鄙、实则心细如发的游徼王霸。

    王霸哈哈一笑:

    “某乃厮杀汉,大老粗一个。哪有何妙计,敢在上差面前抖露显摆?!

    大人与某家,实为协从,如今皆为税吏征赋税、啬夫征徭役的帮办。

    牵牛拽驴、捉鸡撵狗,这些腌臜事儿,某家手底下的儿郎,倒是拿手;

    若是要让某家,这等粗鄙汉子谋划问计,却是上差高抬某等一干粗货了……狗肉万万上不得席面的。”

    晁玺微微一笑,也不勉强。

    唉,只是照如今这架势,自己连同文呈,回衙之后,那就算得上命运多舛、生死难料咯……至低,这尊臀,要遭大秧,罚俸更是必然。

    ……

    倒是更可怜那税吏,那厮第一责任人,小命悬吊吊的,朝不保夕犹如悬在蛛丝上,后果难料矣!

    如今正与啬夫顾老,惶惶急急商议应对之法,实在是不知两砍货,已是惶恐成何等模样?

    ……

    正说话间,水娃儿……川人说话喜带儿化音,至今也是如此。

    水娃儿提溜着一只光洁溜溜的鸭子,走至近前“王大爷,鸭已洗净,请大人……要不吩咐火生烹煮,小的且去沽酒?”

    王霸抬腿轻踢水娃儿一脚:

    “少在爷爷面前抖机灵”

    说完自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

    “喏,与你八十钱,再切些猪头肉回来。

    让张麻子切,他婆娘那叫切肉?

    砍柴还差不多。只是会剁坨坨块块,好教省点盐巴,吃一坨,嗝不死的都算脖子粗壮。

    仗着她弟在盐井管事,有点张狂没沿儿了,欺负的张麻子,屁都不敢放一个……欠收拾的货。”

    王霸说道:“就说是某家招待兄弟用的,试试敢不敢格老子的,来一坨肉,半斤重!”

    水娃儿呵呵应承,拿起铜钱便走

    “王大爷且宽心,只教张仲二叔亲自切肉,骨殖净去;

    二叔若是不在,额便唤幺妹切肉拌菜。定让她多放芫荽、花椒茱萸,香油盐巴,保管让王大爷欢喜!”

    ……

    伯仲叔季,这是古人家里男子排行的次序,故张仲就是家中排行老二的意思。

    王霸笑骂一声:

    “称足了,先称好再拌!”

    王霸再提高语调:

    “告知张麻子……那婆娘:爷爷知晓她那当盐井管事的三弟,前些天又翻山跨沟,给她送了盐来,多少年没抓他,别当爷爷是猪尿泡随便揉捏!”

    水娃儿回应一声,自去沽酒买肉不提。

    ……

    王霸转身对文呈说:

    “今日已是事儿了,且随我去吃酒吃肉,明日事明日愁,今夜且不管它!”

    文呈心知,今日是做不了任何事情了,便与晁玺拱手作别,径自随王霸,往乡台院墙后方的乡勇驻地行去。

    晁玺自有乡啬夫、佐吏安顿供食,不必文呈操心。

    待到营房,入的辕门——别把民兵连,不当暴力机关,分分钟叫贫民黔首、流民隶奴们,知道啥叫马王爷……

    果真有三只眼!

    ……

    入的辕门,但见院内黄土以石柱夯实,倒也整洁;沿着营房院墙,和乡台山墙有三排泥土屋。约二十几间,有大有小,茅草屋顶经年修缮,也算齐整。

    王霸使唤丁勇提着鸭子,自去灶房烹煮。带着文呈,跨过院子进入堂屋。

    进入屋子,王霸拿起挂在墙上,半边葫芦做的水瓢。自堂屋西边,墙根儿下木水桶里,舀了一瓢凉水,递与文呈。

    文呈喝了半瓢还与王霸,王霸接过水瓢也不搭话,咕噜噜一饮而尽,再舀一瓢喝个精光,方才放下水瓢,打了一个敞亮的饱嗝。

    “坐下说话”王霸指了指木榻,自己随手拽过一根胡櫈,在旁边坐了下来。

    文呈依言跪坐在榻上,想了想说:“王大哥,吾观你今日,与晁玺大人说话之时,似乎有所保留啊!莫非你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王霸拽开胸前领口:

    “关起门来,你就别跟我整官话了。适才与那砍货说话,差点没把老子憋死!

    ”王霸搓了搓脖子:

    “你是文人,我是大老粗,但是咱两家、我与你姐夫往来多年,啥时候跟你客气过?”

    文呈点头应道:“呵呵,王大哥说的在理。就是不知道王大哥,有无法子,使得东山乡能对付过去,今年这要命的税赋呢?”

    “今岁这税赋,也不晓得是哪个挨千刀万剐的货厘定的,一年重过一年!”

    王霸恨恨地:“朝廷厘定为一,州里加成三,郡里加成四,到县乡就变成五了!我原本就是一个只会写名字的粗货,积攒军功做了这上下受气的游徼。

    原本指望着,自己活的展堂一点、多少帮村乡邻一点。哪成想,上交代不了差、下惹的四邻暗骂!它那个麻麦皮。”

    王霸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天天在这,方圆百十里地转悠,别的地方的人活的啥样子,我也不晓得。

    只知道雍州、荆州、豫州有不少人舍家弃业、拖儿拽女,逃到我们益州来;

    跑到我们汉安来当流民、徒附甚至是隶奴的人,这几年是越来越多了。”

    王霸叹口气:“想来那几州的日子,端的难熬。

    要不然,谁会背井离乡、毁灶填井的流落他乡呢?

    况且我还遇到一些小吏、三老也一同逃到汉安辖内的,他们都熬不下去了。”

    文呈默默点点头,深以为然。

    ……

    “眼瞅这世道,我们这边恐怕也没几年好过了!”

    王霸说:“别人还能往我们这边逃,到时候你我又能往哪逃呢?呸!休管它,天要塌娘要嫁,你我这种小个儿顶不住。”

    王霸唾了一口:“今夜且睡营房,明早我自会唤你。明天你就别管了,我带你去收取税赋处,保管妥帖;

    原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轮不到你我操心,这不是你搅和进来了吗!

    递交不上去税赋,回去那姓孔的,还不几棍子打死你?”

    王霸起身,原来他早已瞅见水娃儿,提溜着酒菜,奔正堂而来。

    “且先吃酒,明日一早跟我走便是!有啥子事情,我路上再说与你听。”

    王霸拍拍屁股:“水娃儿,快去灶房将鸭子端来。你就别去灶房跟他们抢肉汤了,就在这里吃。”

    王霸接过水娃儿递将过来,芭蕉叶裹着的猪头肉和一竹筒米酒,摆放在案几上,招呼文呈吃酒。

    ……

    是夜,文呈在王霸营内安歇不提,只待明早,跟随王霸去收取赋税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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