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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初尝相思已入骨 难下眉梢 (十一)

    屏翳亦笑道:“九部之中,中军帅营、左右陆战营、御水司、飞鸟营、铸器营、工役营、医者苑、粮草司,此所八部,即掌管了百万兵士,三千将帅,乃是我炎帝部族的命脉之基,断不可乱了军纪,儿戏视之。而我们施雨司处,不过只司主一人,司将六员,兵卒无有,连个侍者杂役都懒得调用,本来就缺少了人气,如若再让我们整日介的拉长了脸,不说也不笑,那这可就不是施雨司了,当得改为‘疯人苑’啦!”

    卫女奇道:“‘疯人苑’?为何?”

    琉雨施鸢解释道:“小公主这都不知?让话痨闭嘴,那当然是给憋疯喽。”

    卫女大笑道:“这哥哥说话可真有趣呢!那日轩辕城下,我见哥哥使得一枝青垂柳,携云布雨,挥雷洒电,好不威风!今朝有缘结识,亦是幸事一桩。只不知哥哥的高姓大名,师从何处?”

    屏翳轻甩拂尘,稽首答道:“贫道屏翳,道号赤松子,西北大荒南祁山人氏,筑惕山江疑神人座下之门人弟子是也。”

    琉雨施鸢见了屏翳这样一本正经努力的装模作样,遂忍不住的拆台笑道:“小公主,你不知,他呀,他就是一个假道士!看到他手中的拂尘了么,那拂尘此生唯一的用武之地,就是在夏天赶赶蚊子拍拍苍蝇,在冬天掸掸尘土扫扫灰地,仅此而已。其威力,或可等同于一把鸡毛掸子加半叶破烂蒲扇吧。”

    屏翳急道:“老大,打兄弟脸呢是吧!小公主别听她胡说,我这是拂尘虽假,可向道之心却真呀!”

    卫女笑应道:“琉雨姐姐,假道士哥哥,跟你们在一块儿,可真有意思呢!”她微顿,俏然道:“平日在家中时,父帝母妃和哥哥姐姐们都唤我作女娃,你们也可以这般称呼我的。”

    屏翳一揖道:“女娃公主,屏翳见礼了。”

    卫女因见琉雨施鸢确为无恙,而军中之事又逢颇多,遂即执礼称辞而去。

    待得送走了卫女,琉雨施鸢看着屏翳一脸恋恋不舍的丢魂样子,不由笑问道:“怎么,真动心了?哎,说说,看上那小姑娘哪了?”

    屏翳咂嘴道:“嗯,这个嘛,她,她比老大你有女人味!”

    白宣讶然道:“雨丫头是女人?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呀,压根就跟这‘女人’二字不沾边,就算有,也该是有母老虎的凶残味!”

    辛黎连生了半日的闷气,谁都不去理睬,此时却不知是白宣的哪一个字点燃了这引子,忽然就爆发了出来:“对呀,她是女人,就该深藏在那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平安安,悠悠闲闲的过她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非得上战场,逞能当什么女将军,当女将军也行,可是,你有本事打仗就得有能耐保命呀,嘿,你再看看她,别说保命了,连逃命都不会啦!木头桩子箭靶子一样傻呵呵的待在那里,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上了砧板,就净等着让人拿刀来剁了!嫌命长是不是!

    白白地让人心惊胆战的为她担心了一天一宿,心疼的跟个什么似的,她可倒好,一回来又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说笑起来了,脑子丢到钟山上了怎么的?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不叫人操心?”

    众人登时被这一炮轰的一马平川,四寂无声。

    琉雨施鸢嘿嘿一笑,颤颤巍巍的举手给辛黎奉茶赔罪道:“大姐,不,黎大妈,息怒,息怒!小的知错,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真的。喝口茶,顺顺气!”说罢,即落荒而逃的一溜烟遁风去了。

    辛黎无奈叹道:“昨日逃命时跑的能有这么快就好了!”

    月起星河,流华似水。

    夜,微凉。

    琉雨施鸢独自坐于院中,赏月,观星,思人。

    思着思着,不知怎的,就思到了白衣青袍的风灵碧的身上了。

    那人,很有意思。

    他愿意陪她胡闹,听她撒泼,任她赖皮,宠她任性。她原以为,这些,就只有烛九阴一人才能够为她做得到。

    她叫他‘灵碧哥哥’,呵,可真好玩的呢!

    她抬头,望着白月,自言自语道:“清风拂兮,灵水漪澜,一碧万顷。”

    ‘风灵碧’这三个字,就像一阵微风一样,无声无息的,悄然吹开了她少女不知愁的小小的心扉,初尝相思,不知味。

    他的八荒离火那么厉害,以后要真在战场上遇着了,那还了得!也幸亏是她琉雨施鸢脑子好使,灵机一动,半推半就的拉了勾立了誓,先保住性命再说,有命,什么都好商量呐。

    她不着边际的想着,时而开心,时而忧怅,时而懊恼,时而烦闷。

    “阿雨,起露了,怎么坐在地上呢?”

    琉雨施鸢回头,笑道:“琴哥哥,我在赏月。”

    长琴走来,解下披风,给琉雨施鸢小心披上,温声道:“地上凉,披件衣吧。”

    琉雨施鸢裹了裹披风,道:“琴,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长琴亦与她并肩坐下,摇头道:“无碍的。你没事吧?”

    琉雨施鸢轻声道:“我没伤着。只是,连累长琴哥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怪我,都怪我!”

    长琴安慰道:“不怪你的,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修为不够,阿雨千万莫要自责才是。”

    琉雨施鸢朝他一笑,默了半晌,缓缓道:“琴,你说,人为什么会长大?长大了,为什么会生出这许多的烦恼来呢?”

    长琴望向她的脸颊,月光给她灵透的小脸镀上了一层荧白色的银涟水波,柔和的流光沐淌过她的全身,使她整个人都晶莹剔透的,像一个雪瓷娃娃,他心弦微撩,轻语道:“阿雨,你有心事?”

    琉雨施鸢痴痴地看着那月,思忆起了陈年往事:“琴,你是什么时候上的钟山?一百二十岁吧?”

    长琴点头,道:“不错。那是献姐姐陪你到崇吾山上寻捕蛮蛮时,无意间,你们看到了被举父一族欺凌至走投无路而欲自戕的我,这才救下了我的一条性命,将我带回至钟山赤水,被献姐姐收养为弟,重获新生。”

    琉雨施鸢回忆道:“当时,你很瘦,皮包着骨头,比我的个子还矮半头呢,我担心你会被钟山上的北风给刮飞了,于是,纠结了好久,最后终于忍痛把我最心爱的玩具——蛮蛮鸟拿去给烛九阴,让他炖成了汤来喂给你喝。幸而,你长大了,也没有被风给刮跑了,要不然,那该是白费我多少的心血呀!”

    她笑了:“从那以后,我的玩具就由蛮蛮鸟变成了琴哥哥。琴,你记得么,我还给你扎过小辫呢!”

    长琴也笑了:“怎会不记得,你呀,当时真的淘气得紧呐!”

    琉雨施鸢扬眉道:“谁让我为非作歹时,你和烛九阴都给我撑腰呢!这是你们惯出来的,不怪我!”她叹息:“人如果能永远都活在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里,该多好!”

    长琴慢答道:“是人就都会长大,拦不下的。”他转头,深然道:“不过,阿雨,只要你愿意,我便陪你到天荒地老。”

    琉雨施鸢凝眸遥望着这满天璀璨的攒簇寒星,一时痴怔,不知所云。

    阪泉河谷,万马齐鸣,三军列布。

    “炎居太子,前次汝等袭我城下,屠我兵卒,焚营之辱,不可不报。今日前来,只为一雪前耻,鼓我士气。”黑袍女子侧手轻抬玄缨枪,冷声道:“出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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