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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塔黄

    一抹映日金辉的祥光从苍穹之下通贯泻下,将两人所画出的日月法印照得透亮刺眼,仿佛这遭受到上天感应的日月披着星辰大氅,它声势浩大地分别从扈力钦上、左、右三个方位席卷而来。

    身姿婉若游龙的清冷女子握着梵姝神剑翩然闪现而至,一声清啸响彻天际:“一方般若,三世诸佛。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随着真诀召唤的梵姝神剑以破天长空之势撕开万丈天幕,紫色光芒照亮方圆十里的高山草甸,与映日金辉的祥光交融,那是双色的交锋与争辉,是多么绚丽而灿烂。

    在这期间,三清道医认出了相救扈力钦的是舒晴,这令他想起了当年不顾一切要与魔教中人舒若尘相守的逆徒北冥葵。

    一向固守着正魔门户之见的他恨铁不成钢道:“舒晴,扈力钦已经入魔,他嗜杀成性,杀害自己授业恩师,你身为梵音宫宫主岂能与魔人为伍,岂不与你母亲北冥葵一样自甘堕落,你可知你如今所作所为会给师门带来多大的耻辱。”

    那清冷女子神色漠然,一双冷眸转望向炭灰青年时,如似水柔情的幽潭泉水,早有决断的她大义凛然道:“正魔之间,念也。三清道长非要说扈力钦是魔,那道长的心魔又有多深多强,我舒晴即便不做这梵音宫宫主,也不能枉顾他的性命.....”

    语气中的决绝与倨傲仿佛已经把生死名利置之度外,以柔弱女流之力与两大普什宗期颐老道相抗衡。

    普什宗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与梵音宫的梵姝御剑真诀第一次的针锋较量,几乎让整座普什山映照出巍峨的轮廓,在黑夜里霞光初染。

    胜负又在此时何其重要,无关门派之争,而是执念相抗。

    每一寸肌肤被镀上了祥和金边,每一个毛孔被温柔抚摸,清冷的容颜始终溢出不甘与傲气,誓以天比高的壮志胆识仍然不敌眼前加起来两百余岁的修为高强的老道士。

    梵姝神剑咯咯挡了又挡,迎风撕扯的鲜血溢散着,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衣衣袂,她宛如一朵傲然绝美的芙蕖,凌寒独放间被鲜血缀红了花骨朵。

    “晴儿....”

    目睹舒晴惨败于三生、三境两位师伯的炭灰青年终于从恩师仙逝的悲痛中抽离出来,心系那抹清冷白衣的扈力钦愤怒地吼叫着。

    单手伸臂将摇摇欲坠、负伤一败的白衣女子紧揽过腰,贴心入怀,一手握着琅琊仙刀的炭灰青年早已被冰蓝之光的刀魂倾泻周身,他面对着余威发难且向着自己围拢而来那磅礴大气的金色光粒,露出凛然俾睨的蔑笑。

    “两仪乾坤,四御天帝。

    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嘹亮震天的真诀如声声惊雷、震耳欲聋,苍穹之上的黑幕华光一闪,裂开一条狭长缝隙,缝隙倾泻降落一道金色神雷。

    这神雷有别于以往的琅琊御刀真诀,它杂糅着上善九道之灵,不断幻大且波及百丈之远的阴阳无极八卦金圈灌顶而下,悬着中轴位置的琅琊仙刀,涌动飚射的金色刀影宛如阴阳无极八卦金圈的镶边齿轮,杀伐之意无相而无形,与祥和的日月法印发生了猛烈撞击。

    轰轰数声巨响,随后两道金光飚射遁入黑夜深处,烟尘云雾间已然不见扈舒二人身影。

    三空道人那屹立而不倒的身躯,即便没了气息,却还留存着一道之长的铮铮仙骨,只是插入他胸口的宿铁刀已经消失无踪,一滩残血留在草甸上。

    “嚜.嚜..”

    赤如丹火的呆萌灵尊浑敦一脸无辜地站在三空道人身侧,用粗腿化掌的手

    轻轻抚摸着三空道人的后背,仿佛在哄他徐徐入睡。

    “混账,浑敦你到底是普什宗的灵尊,还是他扈力钦的宠兽,事到如今你助纣为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三清道医一眼便看穿了浑敦故意掩护扈舒二人离开,他气得面色酱紫,恨恨道。

    拂晓刺破黑暗,给沉浸于悲伤的普什宗带来了一丝光明与温暖。

    塔松林间。

    炭灰青年怀里躺着甚是虚弱的白衣女子,昏昏沉沉的她蛾眉紧蹙梦呓道:“不要,不要伤害他,他不是魔人,不是.....”

    即便她身受重伤还惦念着自己的安危,这让扈力钦心中大痛,情不自禁地浅吻她的额头,热泪盈眶道:“晴儿,我在我在.....”

    他缓缓将指肚搭在她的玉腕上,紊乱的脉象、微弱的气息,令扈力钦束手无策,慌乱情急之下,从怀里反复掏寻普什宗的治疗内伤的圣药玉沂清风散,咬牙掰开药瓶木塞,却发现药瓶早已空空如也。

    愤懑难耐的扈力钦将药瓶狠狠地抛向远方,他一手运起上善灵力抵在舒晴背部,却发现所有灵力向泥牛入海一般毫无起色,因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而焦急万分的他第一次丧失了沉着冷静的性子,狂躁不安起来。

    患得患失的他倏然满眼泪光,蓦然将舒晴的柔弱娇躯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心爱之人吐露心声:“晴儿你不要有事....我扈力钦现在是众叛亲离,恩师枉死、义父唐义林笑里藏刀屡次陷害于我,如今害得我被师门误解,惨被逐出师门,为正道各派而不容,葛胤与狄印不认我这个兄弟,如果你再有点什么事?那我扈力钦复仇有何意义?活着又有何生趣?”

    哭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的扈力钦此刻不再是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的六空派掌门,而是个渴望被爱、无助委屈的弃儿,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选择隐忍,而是痛痛快快地发泄情绪,直击心房。

    “嗯哼....”

    一声痛哼下,舒晴缓缓睁开清眸,玉容惨白如纸的她用尽气力抹去扈力钦脸上的泪水,咬唇倔强道:“我没事,我休养一下便会好...我咳咳.......”

    “阿印,你看前面好像两个人.....扈师兄....舒宫主......舒宫主怎么了?”

    远远走来一对男女,男子黝黑壮实、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且露出震惊之色,连忙拉住大腹便便、怀有身孕的温婉女子,他拔出三板斧,嫉恶如仇道:“曦儿别过去,他不是你的扈师兄,他是我狄印的仇人....”

    温婉女子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秀掌轻轻敲打狄印的宽额,娇嗔道:“仇你个头,我不管你与扈师兄有什么恩怨,也许扈师兄曾经是利用你我的终身大事作过文章来报仇,但是他始终是我的扈师兄,舒晴宫主如此圣洁的女子也绝不会害我等,你怕什么呢?”说着甩开狄印的手,挺着大肚子,缓缓走上前去。

    扈力钦此刻也没有什么骄傲与敌我之分,因为此时的他宛如大海里找不到航标的小船,载沉载浮、随时将要倾覆,他急道:“戊曦师妹,求你救救她,她为了救我被....被「大日普缘什道真决」重创.....”

    萧戊曦微微一怔,茫然喃喃念了一句:“被「大日普缘什道真决」重创...”之后便蹲身搭脉诊断病情起来。

    狄印深知萧戊曦纯善性子,自是阻挡不住她,他嘟囔道:“又一尊女葛胤菩萨,不过舒晴是葛胤的亲表妹,那我不让曦儿救,要是被贯亭知道了,不是变成我的不是了?”仔细想了一想,他终于想通了,低眉睨了一眼扈力钦,用脚板蹭了蹭扈力钦肋部,冷冷道:“喂喂,你怎么会在这,还害得人家姑娘受重伤?难道是净火教的人在此处....”说罢,乍然变得十分警惕,探头探脑地环视四周,却

    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可是扈力钦一心扑在舒晴身上,丝毫没有理会狄印,把他当做空气一般,这让狄印甚是不满道:“哼,不理便不理,老子还管你作甚?”

    “快,阿印拿我的药盒来。”萧戊曦柳眉微蹙,正色道,这一声可把狄印方才傲娇的样子吓没了,他下一秒俨然成了百依百顺的侍从,依言将身上斜背的药盒双手奉上不说,还乖乖打开,让各色药瓶与针灸带子全部摆了出来。

    只听专注诊治的萧戊曦顺手且十分精准地倒出一粒咖啡色药丸轻轻塞到舒晴樱口里,而后徐徐将针灸带子铺展在自己腿膝之处,一边拔针入穴,一边坦然道:“五脏俱损、六腑靡沉、气机不调,若换了没有灵力修为的常人早已无力回天,还好舒宫主内功修为根基扎实稳健,虽被强大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所侵扰,好在她体内的阴阳离合蛊挡了一挡,倒是不致命,只是三种力量在体内互相争斗抗衡,导致脉息紊乱......”

    她说着扭头对扈力钦道:“扈师兄,方才曦儿给舒宫主服用了本门丹药护住心脉,接下来曦儿在颅脑以金针开穴通窍,你和狄印分别用上善灵力与鸿蒙元气将她体内杂糅霸道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之力逼出,这样她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狄印愣了一下,虽然他满不情愿,但是他一向听从萧戊曦之言,哪敢违背,便露出惫懒之色,徐徐举起双掌虚空抵向舒晴。

    扈力钦见狄印可以不计前嫌,相助自己救治舒晴,心生感动,温然道:“有劳了。”

    狄印虽在某一刻有一丝心软和触动,但固执的他佯装不屑道:“劳个屁,老子又不是救你,是救人家舒宫主,贯亭的亲表妹....”

    扈力钦自然不与之争辩,两人缓缓向着舒晴体内输入两股浑然不一样的灵力:金色柔和的上善灵力与湛湛蓝光的鸿蒙元气。

    许久以后,一缕轻烟顺着舒晴螓首扎针处冒出,香汗淋漓的舒晴玉容和润了不少,扈力钦见状登时笑逐颜开。

    一个时辰以后,舒晴缓缓苏醒,而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被废弃的破旧牛棚里,而自己的身下铺着是扈力钦的外衫,许是扈力钦怕一向爱干净的舒晴嫌弃简陋的栖息之地,而特意为之。

    这温暖的举动,让她心中砰然一暖,可也不知是不是情动之际牵动了情蛊,以至于本就虚弱的身体难以抗衡情蛊的侵扰,蚀骨灼心之痛令她躬身缩卷成一团。

    此时的牛棚里不见狄印与萧戊曦的身影,两人许是去外面寻找草药救治舒晴,留下扈力钦一人照料舒晴。

    扈力钦始终沉浸于三空道人莫名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悲痛里,他悲愤交加地怒视着手中血淋淋的宿铁刀,瞥到了宿铁刀刀柄上隐藏着“林”字,他明白这林字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也令他如此咬牙愤恨。

    他又联想到了三空道人临死前身中那血黑之人的宿铁刀一刀时,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句话:“哼...炎易....你......”

    此话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也使他认定了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

    “师傅,力钦不孝,拜错了义父,连累您被他害死....”扈力钦悲愤道。

    舒晴忍着来自情蛊的蚀骨灼心之痛,摇首道:“不,他始终相信你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不然他不会为你挺身而出,更不会将「大日普缘什道真决」整本心法托我交给你,他让我带你离开,逃得越远越好,让你做高山上自由自在、逆风成长的塔黄.....”

    一束金灿灿、像雄伟的宝塔的塔黄从舒晴袖口里幻出,递到扈力钦眼前,扈力钦望着那一束笔挺、蓬勃向上的塔黄,他的心莫名大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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