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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流年

    北风吹打着窗,缕缕入内,助长被点着火焰的白纸而更有力的飞旋。

    窗布,蚊帐,床帘,桌布都被蔓延。

    一瞬间,整个屋子变成了火海!

    包围着睡梦中的少年。

    “吱吱....”

    一只琥珀色的仓鼠用九牛二虎之力在使劲拉扯着少年,可是怎么也叫不醒。

    机智的小琥将一杯水直接泼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惺忪睁眼,小琥却不知为何,因为沾了一点水珠,就瘫软在桌上。

    布衣少年惊愕不已,见火势难以遏制,慌张失措下,捡起几本父亲留给他的书和笔,还有父母的牌位,准备从窗户跑出火海时,才发现桌上瘫软装死的小琥,他情急之下,将小琥放到怀里,破窗而出。

    安全逃离火海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跪在院子里,跪在曾经父亲最后一刻倒地的位置,望着前方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家园。

    这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可是在一夜之间,沦为火海。

    “贯亭,贯亭....”

    狄大仁站在他面前,喊着他的名字,他却置若罔闻,仿佛周围一切在救火、在呼唤他的那些人们,都是在梦里似得,虚无缥缈,亦幻亦真。

    泪模糊他的眼眶,他一直憋在心里,一直不敢喊出来的那一句话,终于破口而出,他指着天,歇斯底里般怒吼道:“老天爷,你要折磨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又要夺走我一切,连我父亲留给我的家,都毁了。”

    第一次开始怨天尤人,令人感觉到判若两人的少年却笑了,他的笑容是苦涩的,泪在风中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朦胧间,他眼前出现一个人影,是个高大的男人,像极了他的父亲,清俊儒雅,他向着自己柔声地喊着:“贯亭....贯亭....”

    就这样他倒在了这个被他认为是父亲的男人怀里,这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他自父亲死后便没有这么沉沉地睡过觉了,仿佛一次性把以前所有的觉都补回来了。

    等醒来之后,他才发现那个男人不是父亲,而是麟仙。

    将近七天,他都把自己关在私塾借给他屈身的柴房里,麟仙也被他关在门外。

    他知道这个叫麟仙的男子是带着内疚之心来看望他,可没有想到上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人亡以后家破。

    这个少年哪里希望让所有人为他的遭遇而担忧和难过。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但开头需要勇气。

    临走前,麟仙最后说了一段话:“我知道站起来需要勇气,但是有了这股勇气,你便所向无敌。而你的剑只有靠你的左手才能拿得起来,我帮不了你,你死去的父亲帮不了你,让你又爱又恨的萧虹仙也帮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不要一直再逃避了,我要走了,你这小子如果再这样没有出息的话,永远都别说认识我麟仙。”

    因为他这语重心长的一段话,少年开始愿意尝试走出火灾的阴影中。

    “吱吱吱”

    伴随着仓鼠的叫声,他一人一鼠站在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家园。

    他慢慢地靠自己左臂的力量,将每一块焦木移开。

    又靠他一人之力,在三个月内,他亲手建造的家园拔地而起。

    少年自强不息的脚步仍未停歇。

    每日的清晨,他闻鸡鸣声,起来下田干活。

    结束了农活后,赶到私塾,一开始从打扫屋内外,直到最后,陈夫子开始让他讲学授课。

    每夜读书写字的间隙,他就开始拿起那把黯淡无光、失去任何光泽与骄傲的洊雷剑,笨重地舞起最基础不过的剑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私塾里,街角边,田埂中,都留下这少年勤奋的身影。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可以用左手握起父亲送给他那把刻着“葛胤”二字的笔,写下字迹工整的一首诗:

    “岁月踏雪飞絮间,过往是非已流年,不问他故为何故,恩怨情仇已是殇。”

    回忆是残酷的,在他人嘴里,可能只是三两句罢了,对于这个叫葛胤的少年来说,这三年的岁月是他这辈子无法磨灭的记忆。

    又在谈话中,回到三年后,扈力钦与狄大仁站在由葛胤自己建造的新家,不禁嘘唏不已。

    而扈力钦在狄大仁口述之中,仿佛亲历葛胤这两年来的艰难困苦,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自觉摇了摇脑袋,面容上难掩淡淡忧虑之色,只听狄大仁又接着说:“这孩子还是很争气,十三岁便考得乡试第一名,成为齐鲁解元公,真是流水镇全镇骄傲,这不今年科举考试要来了,镇里的乡贤还给这孩子筹了些盘缠,可这孩子脾气倔,硬是没要,还选了一个夜里,自己孤身一人去汴梁。”

    “汴梁....”

    扈力钦默念这两个字,心中的愧疚之责又重了几分,他内心不断责备道:“对不起,对不起,一直以为这三年,对于我来说是艰苦的三年,可是与你相比,都不及你这黑暗三年的万分之一,贯亭,只要有力钦在,我便再也不会让你独自承受。”

    天边的云很纯白,纯白间仿佛浮现出一张干净纯澈的笑容,很熟悉很熟悉的面孔,这不正是当年那个叫葛胤的少年吗?

    只是不知如今的他,在历经磨难之后,还可以展露出少年时纯真质朴的笑颜吗?

    ※※※

    大宋,应天府。

    一张行头大大的写着“重金悬赏”的白纸黑墨被两个家丁用浆糊糊在墙上,这一举动吸引了四周好奇的百姓来围观。

    “鄙人尧夫近日家宅不宁,故以重金五十两寻求广大能人之士、江湖道人为鄙人除家中鬼祟,镇妖邪,以还家宅安宁。”

    有个老者眯着眼睛,睨着糊在墙上的白纸黑字,将纸上的文字大声念出,说罢睁大眼珠子,与一旁的看客唠嗑道:“御史大人家竟然闹鬼,这官家人就是麻烦事多。”

    老者在往墙上瞄了一眼时,那墙上的纸张早已被一个十九二十岁的青年揭走,周遭的看客都将目光聚焦在这白丁青年身上,开始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年轻瘦弱的青年人又有什么勇气可以除妖镇邪。

    这个穿着白丁布衫的青年人头束一块破旧的白巾,脚蹬着一双穿旧的布鞋,虽然服装上看起来是显得寒酸了一些,但相貌俊秀的他从眉宇间散发着儒雅贵气,让人不由以为这青年是从哪来的落魄公子。

    他身后背着竹编的箱笼,箱笼里除了那些衣衫书籍和小盒子以外还有一把被灰布包裹严实的长剑,长剑剑柄由于太长露在外头。

    且看这文弱书生略显苍白的薄唇衬托着肤色白皙的脸庞,给人一种病弱之感,但他剑眉下那双眼眸深处蕴藏着同龄书生未有的坚毅之色,凝眸之间却从眼帘中散发着浩然正气,这倒是和纸上所寻的能人之士有些贴切。

    “这位公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懂得驱鬼道术,何必揭榜为难自己呢,不如让在下试试。”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伸手捏住青年手中刚揭下的纸张。

    白丁青年闻言当即抬头注视着眼前这少年,只见那少年个子偏瘦且矮小、长相平凡,五官倒是精致秀气的很,若不是他脖颈处有喉结在吞咽时上下蠕动,还真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子,他左手提着一个灯笼,右手却硬扯着青年那张纸不肯放。

    “小兄弟怎可如此无礼,无论如何都得顺个先来后到的理儿,况且小兄弟又怎知在下不懂这驱鬼道术。”白丁青年却是不愿相让,还与知辩驳说理起来,倒是面色却无怒气。

    那个矮少年饶是心下一怔,似是在思考些什么,竟是轻易撒手,双臂环胸道:“哈哈,也罢,要不咱两一起去,这鬼可是道行颇高,怕你应付不来,可就没命享受这五十两。”说着上下打量着青年人,似乎笃定了他因何如此紧张这悬赏的纸张,定是盘缠用尽,急需补给。

    白丁青年倒也不蠢,从那少年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定了定神色,口气凛然不屈道:“在下确实盘缠不够,但是此次揭榜全无看中钱银的意思,只是看重这位范御史大人的博学厚德与家学渊源,所以想为他排忧解难。”

    个矮少年轻轻拍去鞋子上的积灰,鄙夷道:“那就是想趁机拍一拍这位范大人的马屁,这应天府谁人不知范大人的父亲楚国公曾官拜宰辅,位极人臣、深受百姓推崇,你如此攀附之下,对你这书生日后仕途有利而无害。”

    白丁青年对眼前这说得头头是道的少年倒是越加好奇,却没有对少年言语上的冲突有分毫怒意,正色道:“想必小兄弟也是读书人吧,可惜在下却无攀龙附凤之心,只是敬仰楚国公一生忧国忧民的情怀,楚国公曾有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在下亦愿意以助人为乐而为之。”

    个矮少年见他神情专注,一时玩心起,伸手探到他的箱笼,想抽剑而出时,谁知白丁青年察觉异动,左手将纸卷起塞进袖子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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