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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肃河铁骑

    荷如低声对江蓠道:“小姐,老爷如今是庶民了,这宅子官府要收回去,咱们得赶紧走了。”

    江蓠道:“若是我今日不回,你打算一个人送父亲上大叶寺?”

    荷如点点头:“我找了辆板车,我使使劲,虽然是慢点总是能上去的。”

    江蓠摸摸她的头:“你这孩子真实诚。”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老子收完房还有别的事情!”旁边领头斜睨了江蓠一眼,不耐烦叫嚷着。

    江蓠侧头看了他:“麻烦官爷帮忙将家父的灵柩抬上车可好?”

    领头的笑了,小娘子倒是想得真美,伸出手:“爷的力气是白使用的么?”又上下打量她,摩挲着下巴:“没钱的话别的法子也行。”

    周围顿起哄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江蓠身上肆意游走。

    江蓠的家当在去西疆的路上被抢夺一空,如今也是身无分文。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放在男人手中:“我来得匆忙倒是没带孝敬,官爷回头去魏府领吧。”

    男人只觉得手中一沉,低头一看:令牌正面写着“魏”,背面刻印“肃”。

    是肃河铁骑!

    肃河铁骑是镇守西北岭的一支骑兵,虽只有六万军马但骁勇善战,五年来十战十胜,直接将原先的西岭人驱逐到了漠西不敢再犯,肃河关守得铁桶一般,这支骑兵也得了肃河铁骑的美名。

    更何况,此次勤王,肃河铁骑杀敌六千立了大功,带兵的魏酌抗已经被封为从二品镇国将军,授西北侯。

    这魏莫不就是魏酌抗?江?对了,江家被皇上赐婚过,就是前不久的事!

    男子慌忙收起猥琐神情,一拱手:“下官曹俊,敢问夫人可是镇国将军府上?”

    “镇国将军?魏酌抗么?”失忆的江蓠这些官职搞不大清楚,就知道魏酌抗是一个五品将军。

    “原来是魏将军府上,”曹俊赶紧将令牌双手递还给江蓠:“魏将军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回头对身边几个兵士吼道:“还不快帮忙!”

    一群人七手八脚将棺材抬到了后巷的板车上。江蓠点点头:“有劳了。”

    曹俊搓搓手:“这房子我们是奉命来收,您看,这......”

    “自然请便”江蓠做了个请的手势,曹俊谢过带着人从后门进了府。

    偏僻的后巷只留二人,荷如握住江蓠的手,看着板车上的灵柩,踌躇道:“小姐,之前魏将军派人来传话时,我有求对方请魏将军帮忙,那人回话去了,咱们等一等吧。”

    江蓠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觉得还是不报希望得好。”

    荷如低下头,魏将军能不念情份一箭射向小姐,如此无情之人却要让小姐托付终身,老爷泉下若知定也是伤心不已。可事不由人,小姐打小没了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连夫婿也不得依靠,真真是苦命。

    想至此,荷如撸起袖子,将绳索系上灵柩。小姐这么苦,她要更努力一点。

    不一会,来了位复命的小厮,在后巷中找到二人,对江蓠行礼道:“江姑娘,魏将军说如今情势不便插手江府的事物,现下局势复杂还望小姐谨言慎行。另外,小姐与魏将军还未拜堂,不算得成婚,所以按规矩小姐还是先暂住在江府。若没有别的事,小的先告辞了。”

    江蓠还未回话,小厮便已经转身离去。她抬头望着江府的围墙,江府已经没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咱们以后住哪里?就剩半颗碎银了,客栈也就勉强能住一日。”

    江蓠将绳索系在身上:“先送父亲去大叶寺吧,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对!无尘大师与老爷交好,咱们可以先住在大叶寺!”荷如赶紧使劲在后面推起车来。

    “是啊,咱们先赖在寺里。打野苟一下!”嗯?打野苟一下是什么意思?为何我会脱口而出。

    “小姐是大叶寺。不是打野寺。”

    “好好好,向大叶寺出发!”

    江蓠在前拉着车,荷如在后使着力走走停停往大叶寺方向去。

    好不容易出了城,“小姐,歇会儿吧。”荷如见江蓠苍白的脸心疼不已。老爷虽是武将出身,可小姐从小身子弱,哪里做过这种气力事,更何况还重伤未愈。

    “不歇了,再走两里地。”

    “好!”荷如忍住哽咽但声音仍是闷闷的。

    江蓠回头:“咩!荷如你看我像不像牛!”

    “小姐,你哪里像。”荷如破涕为笑:“牛叫是哞!”

    走走停停,到了未时,终于行至山脚,天竟下起雨来。

    这场春雨下得大,山里更显湿寒。路边也没买伞的,两人都淋了个透,身上冒着白汽,冻直打哆嗦:“荷如,咱们快点,动起来就没那么冷了。幸好咱们歇得少,不然淋得更久!”

    “嗯!小姐英明!咱都快到了才下雨!”

    “对啊,运气不错呢。还剩最后一程了!马上就到了!”

    二人互相打气,荷如觉得小姐变了好多,以前少言寡语现在遭逢巨变竟这么豁达,她之前还担心小姐过不去呢,看到现在的小姐真好。

    “加油!”

    “小姐加油!”

    “元气满满!”元气又是什么?

    江蓠咬着牙向前行,胸口的伤早就崩开了,隔着衣衫也一层层渗出血来。

    雨很大,前路雾濛濛,水迷了眼睛,用袖子擦擦又继续。

    山道边有一方小亭,江蓠路过停下了脚步。

    亭中的魏酌抗正撑着油纸伞为身边的女子挡住飘进亭中的雨。

    女子身披月白色的厚斗篷,领口镶着一圈白色的狐狸毛,双手笼在银白色狐皮袖笼里。正低头浅笑,魏酌抗凝望着她也唇露笑意。

    魏酌抗看见了拉车的江蓠。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服,因为雨水浸透贴在身上。胸口上一抹晕开的暗红,是伤口裂开渗出的血迹。

    面色惨白如金纸,身后硕大的灵柩车,衬得她更加单薄如纸片。

    雨水顺着头发流淌着,口中呵出的白气,身上散着的白雾让天气更显寒意。

    狼狈如风雨中的落汤鸟雀。

    他站着,没有动。只是手中的雨伞紧了紧,向白依依斜侧,挡住了风吹进来的一丝雨气。

    江蓠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她以后就要与这样的人过一辈了么?

    只是一瞬,便回过头深吸一口气,蓄力继续前行。

    灰色的背影,渐行渐远,在烟雾青雨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然后再也不见。

    魏酌抗脸色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侧望回白依依,又迅速挂上亲切的笑来。

    终于从后门进了大叶寺,江蓠呼出一大口气,活动下僵硬的身体。

    见过无尘大师,一切安排妥当,再与荷如一起,跟着引路的小僧去了禅房换衣。

    可着大叶寺江蓠是越走越觉得诡异,无论是布置还是僧侣都给她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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