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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书造化,破功名(五)

    阳光渐渐消失,垂落天涯。

    小孩睁开眼睛,透过稀疏树叶,望向远方火红的天际。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叫他,四处张望,却又找不到那人,只好怔怔地盯着远处。

    徘徊之间,脑中却空泛地很,想不到为何在此。

    身体有些酸痛,手脚都软软的,没啥力气,只想躺倒,静静地等着。这样也好,在大树之下,静看夕阳降下,放松而又自然。

    虽然回忆不起往日,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似乎记忆中那些尔虞我诈,恩怨情仇,不那么开心,也不那么轻松。

    很累,很痛,他从来没和人说过,否则就是怯懦,而在原来的世界,怯懦便代表着不够资格生存。

    可什么样的世界让他连真话都不敢说呢?

    记忆如墨涌,泼洒在白纸之上。尸山血海,刀光剑影,飞天遁地,焚山煮海!无数恢弘景象如过眼云烟,一幅幅修行之图勾勒而成。

    曾经那么向往,甚至舍生忘死,却也变得平淡。

    渐渐地,黄昏更甚。

    脑海中再次涌入些许记忆。

    从小立志救国救民,发现世道坎坷,人心鬼魅,终究在祖父灵前,彻底灰了心。

    经历如川河,奔流不止,无法停歇。却似如今面容,从光芒隐至阴影,变得晦暗不明。

    救人者先救己,行道者先奠基,观苍生者融天下,如是而已。

    于是他走千里路,行山川河谷,看遍众生相。

    苦难,悲痛,杀戮,纵欲,人巫幽圣,不过一丘之貉,像是野兽一般互相撕咬,争夺食粮,哪怕不利于自己,也要咬一口别人。而修者,更是争夺的佼佼者,他们没有世人眼中的仙风道骨,慈悲为怀,更是以力驱蚁,普通百姓便是他们眼中的工具,兴来赐下残羹剩饭,怒来伏尸千里,谁敢说些什么呢?

    于是更多受到苦难的人,渴望得到这份力量,来实现一种新的颠覆,为何偏偏就是这么个骄奢淫逸地家伙,也能道术有成,为非作歹。像我这般人物,又有什么不能。何况,被逼成如此境地,不争即死,又有何妨。

    眼中所见,便是这挣扎纷扰的乱世,命如草芥。纠葛不停,永坠轮回。

    而这时,他见到了更为恐怖,更为本源的力量。

    阴影中的目光,盯向上方。

    本来生机勃勃地绿树,此刻已然混沌一片,仿佛阴暗的小巷,浓雾缭绕,模糊身影在徘徊。

    忽地一根树枝伸出,“嘀嗒”,“嘀嗒”。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落在脸上的粘稠,世界都变得鲜红起来。

    三角形的脸庞,圆形旋转的器官,不停地扭曲、拼凑,皮肤从褶皱到婴儿般的柔顺。明明惊悚异常的画面,却在莫名的渲染下变得无相。仿佛能从中看到万物的生老病死,在一瞬间化身创世之祖,掌控万物。

    思维如风般,轻轻一吹,抵达灵魂深处。能窥破他们的自私,看清他们的欲望,如果能掌握一个人的心灵,岂不是随意摆布他?这等伟力,唯道哉尔!

    当然,他在兴奋的同时感到了恐惧。他明白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那是无数灾劫与磨难的根源,一切诡异的起始。他若不接受,便会被吞噬,被淹没,化为那碌碌无为中的人头,根本无法抵抗。

    与此同时,天边夕阳几近于无,天色彻底昏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少年躺在那里,被黑暗包容,连伤痛都轻了许多。

    既然这么累,这么痛,这么失望,何不放下,也就自如。

    渐渐远去的光亮,失去温暖,却也没那么不适应。或许归宿便在于此,既然寻道,道便在此处,有何不妥?

    ……

    可,还是有些不甘。

    明明这么清晰,如此合理,为何心间还是犹豫,似乎充斥着一股愤懑,难以言喻。

    不该是如此,也不想如此。

    人心不古,其言也恶;太阳陨灭,万世皆暗;劫道主宰,磨灭生机。是,这一切都不那么好,甚至有些绝望。但都不是顺从,磨灭自我,像狗一样的摇首摆尾,即使此主乃大道。

    不知何时,黑暗吞噬之下,一抹红光在胸前闪烁。如一团暖暖的火焰,点燃神魂。

    受此异象,脑海中猛地响起惊疑。

    “徒劳无功,只增笑尔。”

    “是吗?你连自己的恐惧都不敢面对,只敢点评他人的欲念,参世心魔之称号,名不副实!”

    黑暗之中,一道漆黑粘稠身影对面,出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光影,只是透露着些许金红之光,竟然能抵御无尽黑暗,丝毫不落下风。

    “假借她人之力,与吾何异?我们本是同类人!”

    光影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如之前一般迷茫。终究借力之举还是有了成效,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那熟悉的离运红签,来头如此之大,甚至契合了他本身的命运。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即将夺舍成功,或者说包容的心魔。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对方已然成功。

    步步为营,先是带入镜中世界,隔离劫命,纵使自残都是虚妄,待到蚕食殆尽,出炉故作大方。再带其见往日旧人,给了希望却又亲手掐灭,银不光是银,她还是幽篁庭的姒,还是幽族的未来,背负族群命运的神女,她不可能为其孤注一掷。纵然理解,可却加深孤独。

    最后杀手之锏,便是见证阳光陨落,黑暗笼罩,让其明晓其背后依靠力量的强横。更将其道路尽数展现,告诉荒,你我孤身,世人皆不可依,唯寻仙问道,世之久路。

    也是,他来到此世,经历曲折,追寻不停,不就是为了成仙,追寻所谓的道吗?为何临到门时,又驻足不前,还是那个道心坚韧,窃命夺道的金蝉吗?

    此乃阳谋,心魔知晓一切,知晓他无人述说,知晓他不满世道,知晓他渴望仙道。如果被敌人知道自己的一切,又怎么能胜过对方呢?

    答案便是知晓对方的一切!

    心魔看似融入了自己,甚至连起源之始都向他展露,郁郁不得志,最终彻底失望,走向深渊。让荒明白,所有人的最终导向便是如此,何必挣扎。

    可这一切,并不真实!

    没错,正如幽冥之界,笼罩着这群鬼怪之灵的囚笼,它不过是关押那黑暗大道的封印。看似所有灵物都能修炼,却终究只是劫数外化,其余三大煞气根本无从修行。鬼仙之流纵横睥睨,却一生在黑暗中沉沦,难以跃出此界。

    为何封神之秘在洪荒从未听闻,便是因为它被埋葬在此地,过往那些耳熟能详的大罗金仙,如今只剩枯骨残躯,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

    故而他们渴望回归,渴求现世。即使它们疯癫,痴狂,怪异鬼魅就是它们的化身,像疯子一样吞噬万物,可那起码是真实的。对于洪荒,对于此世,道殁才是它们真正的身份!

    没错,这才是幽冥最大的秘密。所有这些所谓的鬼仙,大能,渴望回归洪荒,但它们已然失去了命数,又该以何种形式呢?答案只有一个,便是执念结合道的劫难,即道之殁。

    离运签给予他唯一,却也是最大的助力,便是让他与心魔对等。他也真正地获取到了对方的核心,而非贴在表面,无数模棱两可的假面。

    至于为何在此时,此刻。

    黑暗吞噬光芒的同时,光芒同样在照耀黑暗。从前无与伦比的暗潮,在如今的旸谷中,似乎也受到了限制。红光才能激发出威力,让两个本天差地别的对手,站在起码的平等之上。

    哦,或许如今不该叫它离运签,而是造化笔,起混沌,定阴阳,天道之物。

    千丝万想,却未料到就在此处。

    不过从它对抗劫命燃灯而丝毫不落下风,荒已然猜到其来历不俗。

    可说一千道一万,至此也不过是站在同一起跑线。纵使心魔短暂地失去那无边无际地依存,仍然是一位鬼仙,无论从何处看荒都必败无疑。

    他也明白,这是其最后的机会,若是在旸谷依旧无法脱困。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荒,只有心魔。

    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狗屁,他宁愿安安稳稳,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挑战的事让给那些道子圣女。可惜,事与愿违,世间之事往往就是如此,并非你选择了什么道路,而是铺天盖地的砖块砸了下来,看你能否承受。

    能,则脚下铺出一条路。不能,被砖压在下面,安稳地做路基。

    “当你凝视幽冥,幽冥也在凝视你!你看到它时,就逃不掉了。”心魔丝毫不在乎内心被窥破,笃定言道。

    “我从来不怀疑这点。从大荒起始,天鬼注视,何止是羿,同样是我。修行金蝉以来,日夜难寐,劫数深重,不招自来。师尊惨死,道统消亡,寄人篱下,似乎没有一件容易的事。人人眼中的肥肉,生怕有一天就被生吞活剥。

    你说我活的累,的确如此。

    我只是个普通人,忧惧,惊恐,不能自已。可无论怎样,都未曾后退一步。

    金蝉面前送神话归月,断魂山下守诺寻人,金乌王当面了断因果,香女马元直面封神,旸谷求索为证仙道。

    不管有多么抗拒和疲惫,却也终究走到了这里。面对自身的恐惧,亲历重重劫难。”

    荒每说一句,身前光辉便繁盛一分,直到最后,双目炯炯有神,再无之前茫然,看向心魔。

    “你不一样。

    中州大厦,太师之孙,继承玲珑心窍,祸乱人间。你常言对世道失望,可实际呢?

    你的父亲同样对家族失望,却将希望留存给他最爱的儿子。你的祖父对国家失望,却将希望留给他最亲的孙子。沉甸甸地担子压在你的身上,你逃避了。

    失望的确有,却不该是你。

    你说什么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却在覆灭其后,更为残暴地压榨那些曾经的平民。你培育佞臣奸相,妖女祸水,不过享受那种尽在掌控的畅快。

    生灵皆为蝼蚁,戏耍百欲情孽,却越陷越深。

    在接触劫难的同时,你也直面了它的恐惧,你害怕像那些被掌控的面具,某一天也会化作没有意识地浮魂。故而将心念镇压于最底端,靠着一代代地磨损,来浑噩度日。

    甚至在侵蚀我的最后时刻,依旧不敢将最本质地那层面容掀开。本来以你的道行与神魂之念,只要片刻就能彻底侵占吾之思绪,根本不用等到这万一的发生。

    那么你在怕什么?你到底不敢面对的是什么?”

    荒直直地望着他,仿佛要看透其灵魂。

    心魔的阴影也逐渐发生变化,浑身颤抖,双目鲜红,而在其心窍之处,如今混杂暗红,明灭难定,再不见丝毫剔透。

    甚至有古怪天音从中贯出,压抑而邪恶,道尽苍生之苦。

    他曾悲天悯人,聪慧无双,忠君爱国。正是明白这一切,看透这一切,故而才变得更为极端,更加恐怖。与其说他需要融化劫数,也可以说劫难需要他。

    “你害怕真实,不停地潜藏阴影,遮蔽自我。曾经的希望,荣耀,亲手付之一炬。

    那些酆城的老家伙们,不管内心如何思绪,即使将洪荒闹个天翻地覆,民不聊生,也渴望回归真实。

    唯有你,不敢面对,甚至内心都不敢有此想法。

    侵占我的魂灵,身躯,是因为我继承了金乌道统,拥有焚尽万物,灼烧一切的道力。也是目前为止与那黑暗对抗最久的力量。

    你根本不想为那暗潮再立一功,而是要独吞阳光,化解内心早已压抑不住的心魔。

    若再如此,你将永远不是自己!”

    “够了!”

    一声厉喝,声嘶力竭,就像是从沙漠归来,数天未曾饮水的那种嘶哑,疯癫而狂躁。

    顿时连荒身影之上的金红色光焰都被吹散许多,浓郁黑暗再次笼罩,鲜红双目隐隐显露。

    “你说对吗。

    参世心魔!

    比干皇叔?”

    清风拂过,苍白无血色的中年面容,冰冷红眸无情地盯着荒,没有憎恶,没有狂乱,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金与红,生与死,光焰于黑暗之渊夺目。

    时光把过往都洗刷个干净,只留下满是伤痕的执念,在幽冥相见,填作对手,命运难测,方是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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