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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陆 若相惜

    既来之,则安之。

    再观,人间佳节,花灯初放,头脑一片清明。

    “婆婆,婆婆……”我急了,莫非刚才的一切也是一场梦?可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晰?

    “姑娘,你我既然有缘。老婆子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些银子足够你来回的盘缠。”

    “婆婆,你怎么办?”

    “婆婆自有办法。姑娘,婆婆我该走了,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

    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终究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见。

    “老板,我要两串糖葫芦。”我气喘吁吁吧,总算追上卖糖葫芦的歪嘴大叔。

    头城里不得不说还是一处繁华之所,这里有皇帝的官队,有最好的陶瓷,有运往皇宫中的御酒,有卖唱的苗疆少女,也有角落里的乞讨的乞丐。

    大老远的就听见女子哭泣声,我不由好奇。

    “打死你。”

    “臭婆娘,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相公,奴家,奴家可是一心为家。”

    “为家?还敢狡辩。看看这是什么!”

    莽汉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趴在人群中哭泣。

    “相公……”趴在地上的女子努力想要抓住汉子的手。

    “滚。”

    “相公,您不要奴家了吗?奴家可是有什么过错?”

    “红杏出墙,在家里偷汉子。呸——”

    “真不要脸,怪不得你相公舍弃你。”

    “这样的女人捉奸在床,就应该打死。”

    “恶妇——”

    “他相公也是怪可怜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

    周围的人们不停的对妇人指指点点,香蕉皮,菜叶子,臭鸡蛋扔在这个女人的头上,几个莽汉对她拳脚打踢。

    “相公,你可以不要我,那我们的孩子……”

    “孩子?你还有脸说。谁知道这孩子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的野种。你们几个,给我继续打。”

    “娘亲,爹爹,你为什么要打娘亲。她可是有了小弟弟。”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想要挡住为娘亲扔的香蕉皮。

    “涵儿,起开。不然别怪爹心狠。”

    “爹爹,娘亲她真的没有偷汉子,涵儿可以作证。那个陆叔叔只是受伤了恰好让娘亲帮他擦药而已。她真的没有。”

    “好啊,陆叔叔。我还说是哪个野男人就看上你呢,原来是姓陆的。还说红杏没有出墙,孤男寡女,谁知道真是上药还是做什么?打。”

    周身的人们仿佛也被男人的情绪所感染,锄头,棍子,一起上。最终将怀有身孕的女人打死。

    “至于你这个小野种,既然要和臭婆娘在一块,别怪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只留下这个叫涵儿的小女孩儿大哭。

    唉——

    看多了,这世间冷暖哪里有不自知?我的境遇只是和小姑娘相比没有这么严重,又是出奇的相似。

    因天资愚笨本来就是不被看好,仅仅因为哥哥是天才,所以一些他犯的错,该有的罚通通施加到我身上。

    扰乱祭祀,拒绝雷家,谁晓得竟无巧成书?掌门生妒意,借此历练的缘由想要除掉我。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是因为南荣自小收养我的缘故,又或者是我和锁阳塔有着种种关联,不然的话,师父也是对我如此,养育之恩又是算得了什么?

    虽是听了婆婆的一番话心中有所悟,但是哥哥会不会将来也会如此?

    “这孩子模样倒是俊俏,是个好苗子。”一旁的老鸨对着后面一位身穿粉色衣裙,头戴牡丹的丫鬟说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很是温柔。

    “涵儿。”小姑娘畏畏缩缩。

    “涵儿,真是个好名字呢。涵儿,不要哭了。姐姐给你一些银两,替你安葬你娘可好?作为交换,涵儿要和姐姐走怎么样?”

    孩子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天真的问道:“你们真的愿意安葬我娘么?我爹说我娘偷汉子,可我相信我娘。我想给我娘一个风光的葬礼,让她在地下过的幸福。”

    “好啊。涵儿不哭了,先和姐姐走。”

    “嗯。”

    我呆呆在一旁矗立。

    这孩子愿意和别人走,是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还没有好坏人之分,每一个人对自己好的人都愿意去相信。

    多少钱对这孩子来说还并不重要,怎样安葬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让自己最爱,最依赖的娘亲有一个风光的葬礼,在冥界过的快乐,不再受爹爹的挨打,周围人的唾骂。

    事实上也许她的娘亲可能会让官府的人丢在老林里喂狗;也可能是放在这里任由腐烂;还可能是并不想那个老鸨的丫头答应小姑娘的一样动听,而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她要去的地方————则是她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猜到的青楼,后来是什么样子,我无从可知。

    表面上看起来是怪可怜的,实际上我倒是有些羡慕起这个护住母亲的小姑娘了。因为,从某方面来讲,她至少可以选择去与否,是自由的。

    让南荣抱回飘渺,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

    红尘万千,终归是沧海一粟。

    “竹令染。”我甩出藏在袖中的袖中的蓝白色绸缎,迅速绑在两个柱子间,一跃身,躺了下去。

    外面历练的这几年我的法力仍是不能修习,没有半点长进,可南荣教我的武功日日温习,倒也不向在水绾居里那么拘谨,反而多了些自由。收发使用方面可谓是得心应手,登峰造极。

    如今,也该“历练”结束,回到飘渺峰了。天海无穷极,我这个所谓的凡人不能御剑飞行,飞花令和水玲珑刚好可以捆住飘渺峰的玉龙石,助我回归。

    今日算是没有什么烦心事,本应该躺在绸缎上隔空睡觉的我脑海里倒也映出那个小孩子和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少妇身影来。

    面对自己相公的质疑,孩子的拥护,众人的谴责。年轻的少妇只能苦苦哀求自己的相公放过自己一马,放过他们之间的孩子。

    三从四德,男人为大。

    夫妻本是同林鸟,最后仍落得劳燕分飞。愤怒的人们又哪里会相信一个小女孩的话,即使小女孩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人们总是宁肯接受小女孩失去娘亲,爹爹抛弃的结局也不肯说拉住小女孩一把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相识相知相爱相惜,却落得相恨相打相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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