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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与恶魔对话

    “谁他妈的让你开枪!”我看到江左易奋起一脚把安迪踹出几米远,咔嚓一声缴了他手里的枪。枪口直转,顿指面堂。

    男孩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倔强,慷慨就义的样子真是令我几乎要笑出来了——

    “江左易!”我喝住他:“除了打杀,你还会做什么?你逼迫别人畏惧你的方式,就真的只有这么下流么?”

    我抓着栏杆,黏腻的鲜血几乎要把我的手跟冰冷的钢铁连在一起了。好不容易站直身子,每一声呼吸都是天旋地转的。

    “舒岚你去哪!”江左易抛下枪,伸手去我拉回来。可我挣扎得很厉害,越动就越是血流如注,任凭鹅毛大雪再覆盖也遮不住。

    “不用你管。”我压着肩膀一步步摇晃着走,经过安迪的时候,我冷笑着对他说:“你们这群人,既然选了这么没有人性的一条路,还要女人干什么呢?真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江左易了。”

    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凌雪……充其量不过是男人们在争权热斗下的牺牲品。这类牺牲品,连垫脚石都不算,只是泄愤的可怜虫。

    当年凌雪为了救江左易而被人凌辱,意外受孕后,他江左易还不是一样不愿接受这个肮脏的‘孩子’!

    那么即便我抱着坚韧而自我牺牲的态度来咬住叶子的事,就算有天能还我清白又怎样?叶瑾凉还不是同样会觉得我肮脏又恶心?

    我的不幸,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不幸。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抱着委屈来自添伤口。

    而对于今天江左易来说,他的自责与后悔,不过是想要在我身上弥补当初对凌雪那一瞬间的背弃。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心灵要受多少折磨,那些醉生梦死,那些消极轻生。那道蜿蜒在手腕深处像毒蛇一样的割腕痕迹……

    我只知道,他说的爱,又苍白又无力。

    我一步步蹒跚着走,耳边都是自己鲜血汹涌的声音。麻木的半边身子下,又湿又暖的体温渐渐流逝。

    这样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却一刻都没想过要自救。

    我只想在血流尽之前,再看一眼我的叶子……

    “舒岚!”

    我没想到叶瑾凉也在病房外,还以为昨天那一段对话,宣誓了他与叶子再无交集的人生路途。

    “舒岚你怎么了!”他试图上前来抱住我,我本能得还是想推,但无奈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我瘫倒在他怀里,由着他手忙脚乱地堵压着我的贯穿伤。前面的按不住血,后面的还狂涌。

    “医生!医生在哪啊!”

    我捏着叶瑾凉的手臂,模糊的视线里,那张脸熟悉了几个世纪,却又陌生了多少须臾。

    “叶瑾凉……”我扬着脸看他,呼吸扯得痛苦有增无减:“你说过,如果有天你后悔了……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知道?

    我不要再看到第二个江左易……”

    “舒岚你在说什么啊!”叶瑾凉手忙脚乱地抓着狂,他一只肩膀还不灵活,试图抱我却怎么也抱不起来。

    “你让开!”是江左易的声音,他冲过来就要把我从叶瑾凉臂弯里夺下。

    “江左易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伤的?我已经叫了医生——”

    “叫个屁!枪伤!”江左易抱着我就要往电梯里去,却被叶瑾凉横腰拦住:“你要带她去哪!你把她怎么了?”

    “叶瑾凉你少他妈跟我发疯!你这种无知的蠢货,没资格碰她!要来就跟着,再他妈废话我卸了你!”

    无知的蠢货?

    我心里笑出苦水成殇,江左易,你不过是照照镜子恨不得一拳打扁自己的脸而已……

    我不恨你,也不恨叶瑾凉。我只恨自己为什么……爱一个爱得痴狂,爱两个爱得彷徨。

    却始终忘了,该好好爱我自己呢?

    我在江左易的怀里扭动着身子,随着电梯蹭蹭坠落,还有因失血而愈发悸动的虚弱。

    “江左易你放开我……”

    “别动!”

    “江左易她让你放开!”

    “叶瑾凉,你给我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有种今天你连我一块杀了,否则我不会让你带走舒岚!这里明明就是医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及所谓枪伤带来的麻烦!”

    “我有更好的医生,除了治身还要治心,叶瑾凉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我说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送我……去冬夜那,我谁也不信,否则你插几个管子我拔几个!

    后来他们没再争执,匆匆把我带上了车,我甚至都分辨不出谁在开车谁在抱我,只是这一声声,听到的全是在喊我的名字。

    等到他们带着我来到李冬夜家里的时候,我的好姐妹二话不说就将我让进了病房。我觉得出事之后的冬夜比以前更镇定更坚强了,听说是枪伤以后,她端出医疗箱缝合包,然后重重地拉上窗帘。

    “可我这里没有麻醉,”她说。

    我说不用,你就这么缝。

    “岚岚!”

    “我叫你缝!”我大吼一声,故意转开脸不去看压着我肩膀的江左易。

    冷笑一声,我说江左易,我既然受得了你们给我的苦,就不会承担不下跟你一样的伤痛。

    只是对不起了,冬夜。

    我确认当她用赤裸裸的消毒酒精倒在我枪口上的时候,整个人明显就已经比我还崩溃了。

    我咬着毛巾,崩坏的牙床里层层叠叠都是血腥气,整个房间里的氛围都压抑得连一声呼吸都困难。

    我瞪着双眼直视天花板,没一针入肉的绷挑都能清晰地感受。

    整个过程中,我把自己看成受刑的耶稣,这一切,不过是上帝施与我最极端的惩处。

    一,罚我终是没能先放下叶瑾凉。

    二,罚我终是率先爱上了江左易。

    后来我终于昏了过去,醒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手边只有李冬夜一人,周围的陈设还是她装扮一新却没能派上过用场的新房。

    我还在发烧,烧得混沌沌的。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叶子怎么样了。

    “放心,已经渡过四十八小时了,在医院有专人照顾。”

    我一听这话就挣扎着要起来,我说我得去看看叶子,手术醒来就跟动物界幼崽印随一样。她见不到我,会没有安全感,万一第二重人格又占先机怎么办!

    “岚岚你先别动了!自己伤成什么样了不知道么!”李冬夜都快急哭了,这让我越发觉得对不起她。

    我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她气得甩开我:“舒岚我跟你说,这辈子我第一次这么不想管你!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真的都要崩溃了,连那两个大男人都看不下去的活你特么的让我亲手干!

    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都还是噩梦,舒岚你到底还把不把你自己当人啊!”

    我摸摸李冬夜的脸,呼吸还有高热的温度。我说对不起,我就只有你就只能折磨你,你说怎么办吧?

    “我还不是一样,孩子没了辰枫没了,舒岚我也就只有你,你再倒下……我……”

    我说我不会倒下的,此时此刻的我,才真的是无路可退了。

    我问那两个混蛋男人呢。

    “被我赶走了。”李冬夜说。

    我点点头说赶得好。

    强撑着胃口,我咽下了冬夜递给我的半碗粥。我说你再给我打针消炎的,我得起来去看叶子。

    李冬夜知道拦我是拦不住的,所以也只能由着我。

    能在中枪后的第三天就爬起来,我觉得我的意志力也是够惊人的了。以前还觉得江左易奇葩,现在想想,不过是人没有被逼迫到这个时候罢了。

    推开病房门,我看到叶子坐在床上,两眼骨溜溜地翻着一本童话书。江零趴在她床边,涂着一张很抽象画样的纸张。

    如果是之前的我,定然会被眼前这一场温馨暖意的画面感动。可是现在,我承认我满腔的怒火闯出胸腔,对这个无辜但血统令人无奈的男孩提不起半分好感。

    “小零你出去。”

    “舒阿姨……”江零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不太友善了,眨着无辜的眼睛愣了一会儿。

    “出去!”

    我只是因为发烧太混沌了,声音一高,分分钟把人家小男孩给吓哭了。

    “舒岚你干什么!”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江零给抱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等看清过来的人是陆照欣的时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了。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喊我舒岚。

    “我……是李医生说你受伤了,让我抽空过来帮忙照看一下叶子。”陆照欣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把哭哭啼啼的江零放回原地后对我说:“……我看这男孩以前也总在叶子这儿,挺乖巧的。他是……”

    我控制了一下情绪,走过去坐到床前揽住有点懵懵的叶子:“他是江左易的养子,抱歉,跟他爸有点不愉快。”

    我冲小零招招手,说你怎么在这儿,你爸呢?

    “楠妈在隔壁病房,干爸让我经常过来陪陪叶子。”

    江零一边抽泣一边说,两眼眯眯的,偷偷看我的叶子。

    我说照欣,麻烦你把江零送回那边去。

    “舒阿姨我以后不能来看叶子了么?”小零眼泪吧嗒吧嗒的,说真的,让我挺心碎的。

    可那又怎样?

    十个人有八个会因为搬家而失去过自己的童年小伙伴,这都算不得什么悲惨的记忆。

    小零和叶子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人生那么长,过早的缘分也只会徒增未来的痛苦。

    小孩子懂什么呢?喜欢跟彼此玩,也不过就相当于对一件可心的玩具上了瘾。他们的长辈之间拥有如此纠缠的爱恨交集,又有什么必要偏偏在一起?

    等陆照欣把江零带出去以后,我的叶子才轻轻爬到我的耳边说:“妈妈,你是不是跟江叔叔吵架了?”

    我没说话,伤口的疼痛和高烧的寒战反而让我拥有了愈发精准的逻辑和判断。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叶子。

    “你还是这样,为了自己那点事,根本分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叶子就是因为有你这么弱的妈妈,才会胆小怕事才会孤独自闭。”

    我没有想象中震惊,因为在刚过来的时候我就见过苏西航了。他提前就对我说过,叶子的双重人格的的确确没有消失,反而在手术之后,因为脑内中枢神经大环境的改变而稍微呈现出频繁的活跃期。

    “所以你首先要学会接受女儿病情的事实,也要拿捏好一个与叶子和‘笑笑’同时相处的平衡点。

    因为无论是叶子还是‘笑笑’,一个三四岁,另一个七八岁,本质上都是你的女儿。你要像个成年人一样爱她们,教育她们,引导她们。

    就像对付敌人的最好办法,首先让她相信你,其次你才能消灭她。”

    这是苏西航对我说的原话,我和我身上痛苦不堪的枪伤,都听懂了。

    我说只要叶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就谢天谢地。至于双重人格,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我已经做好准备来打这场持久的心理战役。

    于是我抱着叶子的肩膀,丝毫不畏惧她将我压痛的神经。我说笑笑啊,我不是你的敌人。

    女孩的脸蛋转了一下,歪头看看我。

    “你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你想保护叶子,对吧?”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尖,轻轻吻她的额头。

    女儿茫然地扁了下嘴,点点头。

    “我是叶子的妈妈,我也想好好保护她。所以要不这样,我在的时候我来做,我不在的时候你来做?好么?”

    伸出颤抖的指尖,我的指甲缝里还有尚未清洗殆尽的血痕。

    我跟我的女儿拉钩,我说这是我们的约定。从今天起,我们母女两个并肩战斗。谁也别想再伤害你,谁也没有力量再伤害我。

    我坚定地看着女儿的眼睛,看着看着,我发现她的目光终于柔和了。

    “妈妈!”肥嘟嘟地小手环住我的肩膀,撞痛的每一根神经下,却再也无法撞出我的眼泪。

    我拍拍叶子的背:“乖叶子,你回来了啊?妈妈不在的时候,你若是想跟笑笑玩……呵呵,妈妈也同意。

    但是咱们约法三章好么?

    首先妈妈不让你做的事,你要告诉笑笑也不能做。

    其次,不管笑笑说什么,叶子一定要记得,妈妈是爱你的。

    还有,叶子是大姑娘了,很多事要学着自己做决定,不能什么都听小伙伴的。

    好么?”

    “妈妈……”叶子用力地点了下头,光秃秃的小脑袋又滑稽又可爱:“叶子知道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叶子再也不吵着要爸爸了。

    叶子会学会自己看故事书,妈妈工作忙,叶子不打扰你。

    妈妈带叶子去个好玩点儿的幼儿园行么,叶子想要个不凶的老师,保证再也不跟小朋友吵架了。

    还有……还有我……还能跟小零玩么?”

    “好。”我点点头,掐着女儿肉呼呼的小脸。我说叶子还是可以和小零玩的。但如果,小零很久很久都不再出现,那叶子就要学会——人生中有很多很多必须得不到的错过,不要太想念,不要……太执着。

    后来大夫进来给孩子量血压,我扶着墙跑了出去。蹲在洗手间的面池前,我倒空着大脑却挤不出一滴泪水。

    三四岁的女孩,正是是非观开始形成原始体系的阶段。我是多想让我的女儿像其他孩子一样,那么天真纯粹地安然度过这个成长。

    可惜,我不仅为她殚精竭虑,还要同她斗智斗勇。真是他妈的……其乐无穷啊。

    苏西航说的没错,妈蛋的大不了就当双胞胎养!说不定等‘笑笑’死去的那一天,我哭得还会倍儿伤心呢!

    抓着肩膀的手越来越湿紧,我知道伤口一定又在流血,汹涌在厚重的冬装下,不安分地提醒我绝不能透支,也决不能倒下。

    “你刚才说的话,是说给叶子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

    身后一只大手有力地挽住我的腰,我从镜中看着江左易那张冷峻苍白的脸,下意识地轻轻推开他。

    “是谁都无所谓,但请你离我女儿远点。”我一字一顿地说。

    “你要去见凌楠么?”江左易游了下眼睛:“我想你会有很多话想问他吧。”

    我冷笑一声,说他还没死么?既然那么想死,捅心脏不就得了?

    “舒岚,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若是不想杀人,那就只能承受。”

    “谁说我不想杀人?”我掸了掸指尖上沾染的鲜血,打开水龙头冲掉:“带我去见凌楠。”

    进入到重症病房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抓起一根输液管直接勒他脖子上了。

    我说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强暴我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领教过凌楠的气场,那种微笑着跟你举香槟时同时给你一刀子的腹黑城府,本来是让我十足惧怕的。

    就像现在,他明明已经虚弱的像张皮了,还他妈的敢冲我露出招牌的职业微笑。

    “三个……事后就叫我做掉了。”他回答地平静,脸色丝毫不变:“名单要么?我发你邮箱……姓名籍贯健康史,你有兴趣做个鉴定的话,也OK。”

    我看到江左易背过身去,离开了病房。

    我想他是不是故意留个机会给我,让我碾死这个事到如今都不觉得应该悔改的男人!

    我松开了输液管,踢过来一把椅子,稳稳坐下。

    我说凌楠,首先我为你妹妹的事,替我父亲向你抱歉。但无论如何,我父亲做的错事,也不过就是在两方对立中选择了自己的站位。

    他并不是伤害你妹妹的直接凶手,虽然应当承担责任,但你不觉得你们也已经让他背了黑锅入了监狱,还不够?

    可你对我做这样的事,一点都不觉得无能又无耻么?

    “阿雪说过,她很羡慕那些走在大学校园里,长发飘飘,抱着厚厚书籍的纯情女生们。她们有良好的出身,背景家室,有温善的男友,把她们捧在手心。

    所以舒岚,你觉得如果你是我,要想走出一条复仇的路,该怎么布局?”

    我说呵呵,联合不受待见的舒颜来对付我这个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总比让我来抓把柄对付舒颜更行得通是么?

    “是,谁的恨意值高,谁就值得利用。”

    我说你们先用临达特种这个冠名公司产出一匹不合格雷管,选定叶瑾凉的一个发小汤凯,用吃回扣的方式让他低价出售给中山建业。造成工程事故后,让我父亲锒铛入狱。

    再故意叫刘健引导着一名实习记者汪小飞拍摄下叶瑾凉的证据,然后找到舒颜。

    舒颜恨我恨得要死,这么好的圈套,她早就巴不得粉墨登场了。

    可是凌楠我就是不明白,既然你只想让我遭受一下凌雪曾经受过的痛苦,干嘛这么麻烦?

    直接找人拖到巷子里轮暴一顿才符合你们这种人的作风吧?

    为什么多此一举地先叫舒颜带着刘健去?

    刘健是个gay,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不成功,于是你就再找三个人来?你还真是执著强暴我三十年啊!

    像你心思这么缜密的人,只要有一点点不合逻辑的地方我都会怀疑。所以今天,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给我说清楚。

    江左易既然已经把你交给我了,我相信就算我杀了你,他也能帮我想一百种方法瞒天过海——谁叫他,呵呵,说爱我呢?

    “舒岚你心真大,难不成事到如今还想问问那几个人当年用的什么体位么?”

    我一巴掌扇掉凌楠的眼镜,哪管伤口扯得再次鲜血汹涌:“你他妈的是不是身体残废性无能才这么变态!”

    凌楠轻轻扯了下唇角,闭了一会儿眼睛才说:“如果我说是意外,你信么?

    我让舒颜和刘健设局诓你,是想叫他们把你拖到包房拍你裸照。没想到你妹妹对你恨之入骨,临时起意便叫刘健动你。

    刘健动不成,便把你留在了唐朝酒店暗场包厢里。那三个客人,只是走错了房间。”

    “我不信。”我说。

    “不信你就杀了我呗。”凌楠闭上眼,重重呼吸几下:“要撼动中山建业,首先要分裂叶舒两家。你跟叶瑾凉的感情好得人神共愤,所以我索性觉得,拿这件事做文章,可比拍几张照片来得有效。

    当然也是老天不帮你,偏偏怀上的,真就不是叶瑾凉的女儿。”

    “你什么时候发现叶子不是叶瑾凉的女儿的?”我紧紧攥着拳头,忘了是第几次要控制不住对他出手了。

    “你忘了你怀孕初期的产科大夫是谁了么?”

    一提这话,我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李同?!”

    我刚怀孕那会儿,的确是莫巧棋‘好心’让李同来帮我做检查的。

    但是冬夜始终不怎么信任她二叔,后面坚持让我转了院。

    现在想想我都觉得有点后怕,这一家子虎狼之心,说不定早就打算害我了。我却还把他们当好人当了这么多年!

    “你不仅跟舒颜穿一条裤子,还跟她们一家人钻一个被窝!如果我猜的没错,就连莫建林当初绑身上的那些炸药,都是你‘不小心’提供给他的吧!”

    “我就说只有聪明的女人才配得上阿易。”凌楠默认地笑了笑,却很不厚道地把我的怒火挤了三千丈。

    “用我父亲的小女儿对付他的大女儿,把我的叶子当成重磅筹码,在最中山建业崛起最大项目的时候一举揭穿。

    让叶瑾凉与我婚变,江源顺利进资,再让舒颜趁机上位,诓我爸把手中最后的百分之二十股份交出来。

    然后你们弄垮龙老二,让他背上黑锅同时把自己洗得跟见义勇为好青年似的。其实只是为了接管他的生意,并拿到建材类招标资历。最后翻脸黄雀在后,把我们辛辛苦苦的‘江景之都’照单全收!

    至此完成对中山建业的恶意破产催化——

    凌楠,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玩弄得不亦乐乎。最后却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想要一死谢罪?

    我信你我跟你姓!”

    “我和阿易有约定。”凌楠轻轻扬了下眉头:“以替阿雪报仇为圆心,用这四年多时间做半径,他明我暗。我们谁也不管对方用什么手段,只要看结果。

    谁先放弃,另一个人就会亲手杀了这个不争气的盟友。

    所以我做的这些事,很多都是他不知道的。

    整个过程,我从舒颜下手,他从‘江景之都’下手。眼看胜利在握,他却输在了你身上……

    舒岚,他爱上了你。

    以至于到后来,他拆的,都是我的招了。还记得杜辰枫和李冬夜的婚礼吧?

    李同是莫巧棋的情夫,带着那么个私生子,将来就是对付舒中山最好的武器。我怎么也得先给他留点甜头吧。”

    我说我就知道,杜辰枫的事肯定还有人在背后作乱。是你帮李同弄到了杜辰枫的把柄,不惜毁了我两个无辜的朋友!

    当时黎之鉴帮我分解视频下载IP地址的时候,锁定的加密区间虽然无法最终确定,但至少排除了李同和舒颜这些人的常用IP地址。

    “你们先害了冬夜,再假惺惺地教我怎么去对付他们,好比将两只蟋蟀分别惹怒,再丢到一个罐子里去掐。

    凌楠,你真的能从我们身上,得到复仇的快感么?”

    “不能。”凌楠把手伸出被子,轻轻按在了呼吸机上:“尤其是当我知道阿易提前将那份光盘寄给杜辰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失控了。他想要提醒你的朋友,他对你心软了。”

    “可是你们终究还是害死了冬夜的孩子……难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是为了希望我原谅你么!

    告诉我最后一件事——

    用针刺叶子的人是谁?!”

    “你就当是我好了。”凌楠说。

    我差点扑上去把他拎起来:“我不相信!江左易说你不会向小孩子下手的!”

    “你是信他,还是信我的人性?”

    我说我都不信,我只要你的说法,我会判断真伪!

    可就在这时,凌楠突然反手一转,直接拧上了自己的呼吸机!

    我:“!!!”

    那群热带雨林般盘根错节的仪器顿时嗡嗡乱响,我看到江左易进来了,同时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你——”我惊讶万分。

    “这是阿楠自己的选择,舒岚,同样也是你的。”江左易没有去管病床上的岌岌可危,而是面朝窗户点了一支烟。

    “他肝脏损伤严重,且伴有肺部感染。医生说,在氧饱和浓度90以下持续十分钟,就会引起功能性缺氧窒息死亡。

    你可以决定要不要管他……你放心,他若死了,也算自杀。”

    我看着仪器上越来越飘红的危机指数,纠缠复杂的曲线直线仿佛魔鬼的跳跃。

    面对一个敢拿性命几次三番来赌博的人,我要怎么用我根正苗红的三观……来对抗他!

    “够了!”我扑上去,一把拉开了呼吸机的开关。我想,当我不想一个恨之入骨的人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并非源于我原谅了他。而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原谅他自己了。

    我摔门跑了出去,刚刚那三分钟的时间里,我确定我的呼吸比凌楠还要揪心。

    “舒岚!你等一下——”江左易追了出来,几步就把我掼在墙角上:“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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