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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为难

    桑拂月立即点头,“应该的。”

    不说这厢桑拂月夫妻去寻常老将军说道此事,只说经过几日奔波,沈廷钧终于在这一日赶在城门落钥前,先一步进了京城。

    他回到侯府时,老夫人已经洗漱过准备休息了。

    如今的天气,闵州已经很热了,可京城在暖和了几天后,倒是又冷起来。先是接连下了两场雨,今天更是刮起了沙尘暴。

    天气忽冷忽热,老夫人有些受不住,再加上念着儿子走前和她说过,回来时就将该告诉她的都告诉她……老夫人心里想着事儿,身体愈发不舒坦了,因而早早就躺下了。只是还没睡,不过是戴着花镜拿着本书细细翻看,一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和路程,想想她的好大儿何时能回京。

    也就在老夫人顾自琢磨时,就见崔嬷嬷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崔嬷嬷给她拿了夹袄披上,轻声说,“门上的人说侯爷回来了,如今回去洗漱去了,稍后就过来见您。”

    “什么?大郎回来了?”

    老夫人花镜一摘,书也不看了。她任由崔嬷嬷服侍着她穿上夹袄,就这般靠在大迎枕上,好整以暇的等着沈廷钧过来。

    “那小子这次走的时间可不短,满打满算将近一个月了。一个月时间不在京,他还不告诉我他去做什么,这次他过来我可得审审他。”

    崔嬷嬷就笑着说,“侯爷指定是在忙公事。”

    老夫人就小声和崔嬷嬷咬耳朵,“才不是什么公事,大郎离京前可和我说了,这次纯粹是私人行程。说是去看那姑娘了,回来还给我带好消息来。”

    “呦,那指定是侯爷的亲事拿准了。”

    老夫人也觉得八成就是此事,她嘴角翘起来,可又故作冷淡的撇下去.“再看看,我倒是要听那逆子好好给我说说,他到底是去忙何事了。”

    沈廷钧过来时,头发还湿着,老夫人本还想拿乔的,可一看儿子这模样就过来了,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外边那么大风暴沙尘,你就不能等头发干一些再过来?你这孩子,哪里就急在这一时半刻了。你若是再风寒烧热了,回头娘还得担心您。”

    沈廷钧给老夫人请了安,继而在老夫人榻前坐下。他没阻拦老夫人的絮叨,只在老夫人还要继续唠叨时,给老夫人掖了掖被子,顺道喊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登时就闭了嘴,看着自己年近而立的大儿子,声音轻的跟哄小孩儿似的。“大郎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娘说。”

    沈廷钧微颔首,“娘,儿子也当爹了。”

    就听内室中突然传来老夫人一声不敢置信的质问,“你说什么?”

    继而,老夫人像是重回十八,声音中气十足的吓人,可那声音中的暴怒也是实打实的。“大郎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当啥了?你这孩子,不会是还没梦醒吧?你当爹了?你娶媳妇了么你就当爹!你这是把哪家的姑娘给糟蹋了!”

    老夫人气势汹汹,怒骂的声音却渐渐压制下来。

    但即便后半段老夫人控制着音量,可就站在外边服侍的崔嬷嬷和双鲤还是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耳朵里。

    不说两人面上的神情有多精彩,有多不敢置信。作为下人,且是忠仆,双鲤当即走出门去,将外边守着的丫鬟婆子全都撵到了一边去。

    而她自己就守在门口,再是不敢让人靠近这边了。

    侯爷带来的这个消息,着实是太让人头皮发麻了!

    怎么就突然当爹了呢?

    侯爷不是说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想下半年带老夫人去提亲?既然有了中意的姑娘,偏还有了……私生子,那之前侯爷看好的姑娘可还会嫁过来?

    脑海中疏忽又闪过另一个念头,双鲤瞪大眼,觉得这件事说不得还有另一个可能。

    想想侯爷执意下半年再提亲,再想想侯爷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意中人姑娘,这几个月来,没少往那边送东西。所以,会不会,会不会那位姑娘还没进门,就已经,就已经……

    双鲤心里念了句佛,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而屋内的崔嬷嬷和双鲤想到了一处,这时候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侯爷素来没办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怎么能在这件事儿上这么没分寸呢。

    女方未婚先孕,还是带着孩子进的侯府,这好说不好听啊。

    里屋内老夫人也想到了这点,但她为人母的,看自己的孩子自带一层滤镜。更何况沈廷钧确实品性没的说,即便是最挑剔的士大夫,都不能从他身上挑出不妥来。

    既然不是儿子的锅,那指定就是女方的锅了。

    老夫人就觉得,说不得大郎这亲事,也是被逼无奈才应下的。而女方那姑娘,仗着有了身孕就逼婚,着实是个心机深沉,品性也有待商榷的姑娘。

    老夫人面上就带出了怒意来。

    “我可怜的大郎啊……”老夫人差点哭出泪来。

    沈廷钧一看母亲这模样,就知道母亲指定是误会了。

    他给老夫人擦了泪,轻笑着说,“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老夫人的泪落不下来了,忍不住拍了儿子一巴掌,“不是我想的那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赶紧给我说啊。臭小子,就知道看你娘的笑话。你不知道你娘为你这事儿,急的心里冒火。”

    “是我的不是,是我对不住娘。”沈廷钧如此说过,便将他与桑拧月的事情细细道来。

    老夫人先还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大郎与那姑娘的事儿么,怎么就说起拧月来了?可听着听着,老夫人的拳头硬了,忍不住又往儿子胳膊上锤了两下。

    老夫人气怒不已,“我就说,拧月那丫头怎么越来越不愿意来府里看我这老太婆了。是我老太婆太絮叨了,太惹人烦了?还是周氏那事儿当真让拧月记到了心里,连带着侯府都记恨上了。我为这事儿翻来覆去好几个晚上睡不着。等到周氏被送到家庙了,我这心里也舒坦了,觉得好歹对拧月有了个交代。可拧月之后依旧很少过府来,且见了我后,话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沈廷钧,“感情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你这个混账在作乱。你啊你,大郎啊,你怎么就能做下那等糊涂事儿呢。那姑娘够不容易的了,你还给人雪上加霜。”

    沈廷钧喉咙上下滑动两下,他任由老夫人说教他,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

    老夫人见儿子这模样,再回忆之前儿子和拧月那丫头共处一室时,双方是否有不妥的地方……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她这长子素来心思重,有什么事儿自然也不可能做到明面上,让大家都发现。可明面上表现的若无其事,背后,背后却不定用了何等下作手段,这才让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不得不委身于他!

    老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又恼的拍儿子,“你可真是糊涂啊。”

    “是,我糊涂,这事儿都怪儿子,是儿子色迷心窍,情难自禁。”

    “你还敢说!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跪祠堂去。跪上三天三夜,我不让你出来,你就一直对祖宗灵位忏悔去。”

    沈廷钧应了声“好”,继而站起身,真准备往祠堂去。老夫人见状,又心有不忍了。而她也想起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孩子是拧月生的?”

    沈廷钧回首,“是,四月初五生的,六斤六两重,是个男孩儿。月儿给他起了小名,就叫鹤儿。”

    老夫人一颗心肝都要融化了,她又把儿子拉回来,怒其不争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仔细说来给我听。你个逆子,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就不该瞒着娘,若是娘早些知晓拧月怀了你的孩子,娘早就过去看她了。还有我那孙子,如今都快二十天了吧,我竟一眼都没看着。你个逆子,把他们娘俩就扔在闵州,你怎么忍心啊。”

    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忽而又想到他之前说的成亲一事。她脑中灵光一闪,就问,“你想娶的一直都是拧月那丫头,是担心又是提亲又是成亲的,惊扰到她养胎,所以才将亲事推迟到下半年对不对?这件事还算你有心,只是,婚姻之事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成的。和桑家的亲事,你与拧月商量过没有,拧月那丫头应下没有?”

    他倒是没和桑拧月商量,但他把他的意思和桑拂月说清楚了。

    沈廷钧如此一说,老夫人的气性又上来了。

    “以前看你这孩子也稳重的狠,怎么在这事儿上就屡次犯糊涂。你要与桑家的姑娘成亲,肯定要得到桑家的首肯。可最终与你成亲的是拧月,你不该把这事儿好好和她说说?你想想她一个姑娘家,没名没分就给你生了儿子,她心里难道不受恓惶么?你该早些把你的心思告知她的啊,这样她心里也有个底,也能更安稳些。”

    沈廷钧没做声。

    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但他也是想着,说的再多,不能变成现实,也不过是让她一日日苦熬着等着。

    那样的日子不好受。

    许是没有希望,却迎来奇迹,更能让她惊喜。

    沈廷钧蹙着浓眉想事情,难道真是他做错了?

    老夫人已经彻底恼上自己儿子了,立即撒开他的手,让他去跪祖宗。

    沈廷钧倒也乖觉,真就走出鹤延堂,然后去了祠堂。

    老夫人听到崔嬷嬷说儿子去祠堂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都没下去。

    她把之前沈廷钧和她说的那些话,一句句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面上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不过又想到,不管这事儿究竟怎么弄的吧,终归如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最起码侯爷愿意成亲了,甚至连儿子都有了。

    老夫人听崔嬷嬷如此一劝,就忍不住轻呵一声,“这么说,那周氏倒还算做了件好事。”

    是好事么?

    勉强也能这么说吧。

    只是周氏的心的确太黑了,手段也太脏了!

    若不是侯爷对拧月早就起了心思,又及时救下了她,说不得如今拧月那丫头早就进肃王府当妾了,指不定都被王府的那些美人作践死了。

    如此一想,似乎又觉得周氏之恶不可饶恕,当初真就不该一时心软,再次接她下山来。

    老夫人如此一说,崔嬷嬷就道:“那您还不是太心疼荣安少爷了。荣安那时候茶饭不吃,短短几天就瘦脱了形。这不仅您看着心疼,就是奴婢,看着也不落忍啊。”

    “可如今总不能继续放任周氏在这府里。”老夫人说出了心中的难处。“侯府到底亏欠拧月那丫头在先,那丫头不计前嫌且罢了,如今还将大郎的孩子生下来。那丫头仁义,可咱们不能把她的仁义当做理所当然。该给那丫头交代的时候,还是要给的。只如今这事情……难道要将周氏重新送回家庙去?”

    那指定也是不成的。

    毕竟荣安已经记事了,若是因大伯娶新妇而将他母亲送离,那孩子怕是会从心底里怨恨上拧月。

    可若是留下周氏在府里,别说拧月不乐意,就是老夫人自己,她想想周氏对拧月的种种算计,觉得让拧月忍下那所有不喜,每日强作欢笑的和周氏共处一室,那都太为难她了。

    这样也不成,那样也不成,老夫人辗转反侧,这一晚上都没睡着。

    等到翌日沈廷祎和沈廷澜来给老夫人请安,见到老夫人这眼下青黑的模样,登时都有些吃惊。

    沈廷澜问,“娘,您这是怎么了,晚上没休息好么?我听下人说,大哥昨晚上回来了,是大哥惹您生气了么?”

    沈廷祎也问说,“大哥去衙门了不是,我方才过来怎么没看见大哥?”

    老夫人头上敷着一块帕子,这帕子上沾了药水,敷在额头上可以清神醒脑。

    敷了两块帕子,老夫人感觉头不太疼了,精神也略好了些。

    她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坐起身,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你们大哥是回来了,今天也没去上朝,在祠堂跪着呢。三郎啊,你亲自跑一趟,去把你大哥喊来,娘有话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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