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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娘子军

    水师参将温木返回战船第一件事便是命人牵引鸣金楼返回渡口,并用三艘主力战舰封锁住渡口方圆三里的水域,楼内各色人等只进不出,此时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挨个排查,没事的也要扒掉三层皮,喝花酒也得验明正身,这事绝了。

    他交代了手下儿郎一应事务后,便立刻上岸骑马赶往篪丽街霍府,黑火雷在龙沅江里爆炸,此事可大可小,处置不当会陷水师于万劫不复之地。

    祸兮福之所倚,此次鸣金楼事件若是运作得当,则就是水师翻身的契机,故而他不的不慎重,这位游骑军统领崔含章嘴上客客气气,但温木摸不准脉,水师一直地位尴尬,特殊时期更是要三思而行。

    再者霍光这小子此次差点丢了小命,说起来他这位当叔叔的理当去安抚看望下,这个毛头小子平时闷头闷脑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挺能经事的,看来以前是看走眼了。

    话说霍光三人被抬回各自府里,护犊子的老母亲个个都哭的泣不成声,惹得当家男人气的砸东西,这三位活宝反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那股子兴奋劲看着就欠揍,个劲的吹嘘自己在鸣金楼里如何英雄了得,三人对战三十人的话都敢吹,言语之间都以参与了打砸鸣金楼为荣。

    “混账,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鸣金楼能在太康城风风雨雨中屹立不倒是何缘故?”霍云天一拍桌子怒喝道。

    “我管他是什么缘故,反正这仇是结了,爱咋咋地,咱们霍家还能怕了它不成?”霍光两眼珠子提溜转,嘴硬的顶回去。

    “孩子被打成这样了,你没句安慰话,还在这里训他,难道堂堂霍家还惹不起一个窑子?那一等灵武候、茹家也会像你这样怕事?”霍李氏不乐意了,一边护着孩子,一边逮着霍云天臭骂。

    “你就惯着他吧,慈母多败儿,早晚惹出大祸。”霍云天一甩袖子,走出厅堂。

    另一边身为大学士的茹鹚看到儿子因为喝花酒被打成这幅惨样,气的吹胡子瞪眼,那个心疼啊。想来茹鹚一直爱惜羽毛,享誉士林,偏偏是老来得子,平时都是变着法的疼爱,可如今自己儿子被打断腿,老脸挂不住了。喝花酒就好好喝,怎么就打起来了?打起来也就打了,怎么还被揍成这幅熊样?这是完全不给老茹面子啊,虽说他是文官,可文人也有三分暴脾气,气的茹老头在客厅里背着手走来走去。

    褚康就更不用说了,回到家里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这小子窝里横的本事大着呢,要死要活嘴里嚷嚷着此仇不报非君子,实则不停的偷着瞄他老子的脸色呢,巴不得逮个机会火上浇油,结果褚也不过是淡淡的问了句:“还有谁一起被打了。”

    “茹竞秀、霍光也在场,孩儿压根没就惹事,纯属鸣金楼仗势欺人。”

    “除了那俩混小子,还有谁?”

    “额.....”褚康看到老爹瞪过来的眼神,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把灵武候柏言秋和探花郎崔含章给说了出来。

    “我就说嘛,以你窝里横的那点胆子,没人撑腰能敢打砸鸣金楼?你们三个小子厮混在一起也就是溜猫逗狗的德性,加上灵武候和探花郎那就真是有意思了。”褚用手抚摸着胡须慢慢的分析着。

    “行了,别在这叫唤了,赶紧下去敷药。打了你褚康就是打了咱们褚家的脸,该寻仇就寻仇,该算账就算账,只是这事情背后有大故事了,想必你们仨还被蒙在鼓里,明早才有热闹看。”褚康看着他爹完全不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别提那个郁闷了,耷拉个眼皮被下人扶走了。

    “你个杀千刀的,就一点不心疼康儿?”

    “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要他们的命啊,缺胳膊断腿,怎么承祀家业?

    “平时都是你们这帮爷们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如今儿子出事了,你们要是不敢管,老娘就去拉着茹家大娘子,霍家妹子跟他们鸣金楼拼命,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他们知道,褚家不是好欺负的。”褚家大娘子可不是个吃素的主,等到儿子被搀走后,便是一把扑在褚身上,又是哭闹又是拉扯。

    想当年未出阁时便是人称小辣椒,平时不爱红装爱武装,没少偷偷跟着兄长出入军营,篪丽街上的公子哥没有不怕她的,未曾想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嫁为人妇后便安生了,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虽然褚家是清流文官,但也是传承有序,褚康没事也是乐意往篪丽街外公家跑,故而他们跟篪丽街的柏言秋走的近乎,如今宝贝儿子被打成这样,褚顾氏的暴脾气便再也压不住了。

    “夫人,稍安勿躁,康儿的事为夫当然要管,但事情要弄清来龙去脉。”褚夫妇一向恩爱举案齐眉,难得有红脸的时候,结果了为了独子的事,闹腾个不休。

    “老娘不管你们那套虚头巴脑的,我的康儿长着大何曾吃过这么大亏?”褚大娘子再次给夫君施压,她早就看那鸣金楼不顺眼了。

    此夜霍府内议事客厅里坐满了霍氏各支的主事人,霍光更是被抬到客厅中央,一边被救治上药,一边接受各位叔伯们的盘问,这帮大老爷们连崔探花有没有摸宋卿卿和楼晚晴,摸了哪里都要问清楚,真是恶趣味十足。

    后半夜茹大学士坐着一顶小轿从后门悄悄的进了霍府,两帮人刚刚见礼落座,前门通报都御史褚大人来了,这下子三家都凑齐了。

    “竞秀贤侄可好?腿伤不可大意,府里有上好的接骨膏,还请茹大人不要见外。”霍云天上前与大学士见礼。

    “这帮兔崽子,平时瞎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这次还被人挡枪使了?”茹鹚有意无意的点了霍云天一句。

    “话分两头说,虽然他们仨遭罪,但未必不是主动跳坑,毕竟那边还有灵武候和崔探花,听说最终黑火雷是引爆在龙沅江里的。这点霍兄该知道些内情吧?”褚与茹鹚见过礼后直接落座,一边吹动漂浮在盖碗里的茶叶,一边说着。

    “行了,都别端着了,让温将军出来说话,咱们的儿子再不争气,也有老子管教,它鸣金楼算个什么东西?还有柏言秋和崔含章这两个小子,别以为老夫会记得他们的好,这事火候差点都是结死仇。”茹鹚可谓是老持稳重,一句话便点破在场诸位的心思。

    “茹老坐下慢慢说,喝杯热茶。事已至此,咱们好好合计下。”褚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便赶紧起身安抚茹大学士。

    “茹老,不必动气,好在他们仨小子都平安归来了,温木当时便在外围警戒,说起来黑火雷被引爆在龙沅江里算是各方勉强都能接受的局面。”霍云龙从里间领着温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温木你给老夫说说,这事你事先知道多少?”

    “回茹老的话,午时一刻时分,末将收到崔探花的手令,调集水师封锁住太康城外一百里内水域,尾随鸣金楼,以响箭为信号,随时登楼控制局面,那手令可是加盖了您等四位的印章。”温木对着在场的几位大人不敢有丝毫马虎,逐字逐句的说来。

    “这么说来,鸣金楼里发生了什么你全然不知?”褚接着话头便问道。

    “末将确实不知,听到响箭后便加速赶了过去,当时黑火雷爆炸在水里,差点掀翻战船,阻碍了些许时间,登船后便看到崔探花和灵武侯他们被围在甲板上,当时都有伤在身了。”

    “灵武侯和崔探花也有受伤?”茹鹚抓到重点,一捋胡须的追问。

    “末将句句属实,当时两人浑身浴血,而且崔探花贴身护卫徐清风已经倒地不起。”

    “鸣金楼现在何处?”都御史褚再次追问。

    “鸣金楼已经被末将派人牵引回东云门码头,并派了三艘战船封锁附近水域,楼上一干人等挨个排查。”温木转头对这都御史褚说道。

    “霍家老大,老夫半夜不睡觉赶来你们霍家,说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大学士茹鹚直接用碗盖指着霍云龙说话。

    “茹大学士这般心急,平时磨勘巡视的稳重劲呢。”霍家老太爷被人搀扶着慢悠悠走了出来,每周几步便是一阵气喘。

    众人见到霍家老太爷都赶紧起身见礼,便是茹鹚也微微欠身,这位老太爷历经三朝而不倒,如今虽然在家颐养天年,但谁也不敢小觑这位三朝元老的能量。

    “惊扰父亲歇息,是儿子们办事不利。”霍云龙兄弟俩赶紧上前扶住老爷子。

    “小光他们仨是为咱们水师挨的打,既然茹大学士和褚御史半夜都来搭把手了,你们几个要是墨墨迹迹,岂不是让人家心寒?”霍老太爷开口便是训起两个儿子,他们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在老爷子面前还是跟训孙子一样。

    “温木登船后便协助崔探花与鸣金楼谈判,中间差点再次动手,最终的条件是鸣金楼答应三天内提供太康城内潜伏的绿水营谍子据点,外加带走了一个叫乌兰的姑娘。灵武侯作证事情就此翻篇了。”霍云龙不敢再有保留,老爷子点的够清楚了,他要再是不上道,那真就得罪人了。

    “这么说来,兵部武库丢失的黑火雷是跟鸣金楼脱不了干系,虽说引爆在龙沅江里,只怕也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茹鹚何许人也,寻章摘句老雕虫,更是会顺藤摸瓜。

    “还是小茹有见地,咱们这位小崔探花本事大的很呐,查到了鸣金楼,还带着灵武侯帮他打掩护,小光他们仨赶巧被带上了,有意还是无意,你们几个小辈想想吧。”霍老太爷说完这些话便闭目休息,事情还得交给这些小辈去做。

    “两位大人,龙沅江水师这次也是有苦说不出,鸣金楼可不是没根的,在做的都清楚篪丽街几个府邸都有收份子钱,而且这背后就站着晋安萧氏,乃至宫里那位听说也有关系。霍云龙说着话便向宫里方向拱手,眼神中似有所指。

    “崔探花已经着水师下网封住了城里与龙沅江联系的水道,更是

    派游骑军全城排查水道。”

    “看样子崔探花是递出了梯子,就看你们霍家是否顺杆爬不爬了?”褚话不多,每每点破要点。

    “这小崔探花手段高明啊,打砸了鸣金楼不说,还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顺手拿了人,还丢给咱们这么大一个人情,接不接都没得选择,与其说是他逼着咱们站队,不如说是他给了咱们个机会站队,剩下的事情只能咱们三家继续恶心鸣金楼了,准确的说,应该是继续恶心萧氏。”

    茹大学士用手捋着胡须,耐心的听着都御史褚康的分析。

    “褚兄的分析不无道理,即便是二位不来,我们两兄弟也要亲自登门邀请,这事太大了。”霍家老大老二都是起身抱拳,神情肃穆。

    其实事情未必就如他们三家所分析的那样,但只鳞半爪的线索接续起来,事情又是这副结果,便也由不得他们不怀疑这其中的阴谋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崔含章当初恐怕也未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局面,所以才有老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若只是篪丽街几位府邸倒也好说,可事情一旦牵涉到晋安萧氏,那便是牵涉到宫里的那位,更是牵涉到如日中天的平康穆王,这份因果可不是褚康霍光茹竞秀三个单薄的小肩膀能抗的起的,难怪连鲜有露脸的霍老太爷都亲自出马与他们二位商议。

    此时身为监国大臣的茹鹚真是进退维谷,心里骂到:“好你个老小子崔敬,在这跟我下套呢。”

    褚看着茹大学士并未说话,也只好忍着,低头继续饮茶。

    一时间整个厅堂内,霍老太爷闭目养神,茹大学士神游物外,都御史褚埋头喝茶,霍氏兄弟知道此时万万催不得,便都坐下擎等着。

    “怎么,怕了?怕了那就回去自个舔伤口去。”一道苍老的嗓音再次响起,是霍老太爷睁开眼睛说话。

    茹鹚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这番话说的着实不给面子,也就是霍家老太爷说这话,但凡换成在做的任何一位,他都要摔杯子。

    “老爷子不必拿话激我们这些小辈,鸣金楼是不算什么,可宫里的那位娘娘咱们谁都要掂量掂量,晋安萧氏树大根深啊。”褚看到气氛尴尬,便出言打打圆场。

    “我水师愿意给诸位趟个道,霍家这点底子折腾光了也就光了,但事到临头需放胆,不惹事更不怕事。”霍云龙未等老太爷发话,便直接亮出了底牌。

    “茹鹚不是怕事,只是身受圣上重托,监国安民,凡事当三思而后行。如今竟然还有贼人勾结绿水营谍子在城中图谋不轨,着实可恨,明日与其他三位同僚议事,定当请崔探花和灵武候前来查明事实,若是坐实鸣金楼的罪行,大不了老夫拉着其它三位一起去太后宫里请旨。茹大学士此时站起身来,对着霍家老太爷抱拳说道。

    “小茹做事,我老头子是放心的,明日让云龙陪你一起议事吧。”霍老太爷笑呵呵的说完这话,便转头看向都御史褚。

    “不劳云天兄了,褚家的孩子也没有白白挨打的,回去褚某便起草份奏章,御史台的奏章是可以直接送往圣上军营的。”都御史褚宦海沉浮二十载,最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补上一刀,赶紧站起来躬身回话。

    “乏了,人老了精神头不行,你们年轻人在亲近亲近,老朽不在这惹人嫌了。”霍老太爷被下人背了出去,刚沾背便入睡了。

    话说褚大人堂堂四品都御史被夫人给闹得不得安生,次日戌时一刻便出门直奔茹府霍府而去,说是看望下受伤的子侄。

    褚家大娘子也未闲着,褚大人蹑手蹑脚的起床便已惊动了她,一直佯装酣睡,等到婢女回禀老爷的轿子走远时,这位大娘子便让婢女拿着拜帖去茹霍两府后院请人去了。

    男人做事三思而行瞻前顾后,但是女人就是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尤其是有了孩子女人,护犊子是不讲道理的。经过一大早的互相打听联络,原来城里还有几十号人家的夫君困在鸣金楼上,其中不乏个别有头有脸的府邸,这下子热闹了,浩浩荡荡的娘子军在褚大娘子的带领下杀往鸣金楼,有人为挨打的儿子讨公道,有人来找彻夜未归的夫君,还有人抱着哭哭啼啼的娃娃来找父亲…………

    太康城的百姓最爱看热闹,没事都能吆喝两嗓子助助兴,这么大个热闹错过那还了得?

    于是乎,起初是几十号夫人带着家丁婢女,慢慢的在去往东云门码头的路上人群越聚越多,最后更是达到几百号人,这人群中有夹杂了不少的同行冤家,西水关十八座坊楼平时都被鸣金楼压着一头,如今逮着机会了可不得落井下石,众人拾柴火焰高,每家坊楼出一个乐工,这便凑成了一个戏班子,还带歌姬舞姬,敲锣打鼓,又是唱又是跳,说是去给太康城的名门夫人们鼓劲助威,骂起街来那股子正经劲,义愤填膺堪比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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