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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站到阳光里,不羞耻

    “还有几位姑娘不方便露面,一同托我给姑娘带句话,扶姑娘义薄云天,乃女中豪杰,若它日有用得着姐妹们的地方,敬请告知,一定帮忙。”

    豆腐西施行了一礼,将一包豆干递给扶云卿,眼中带着感激,爽朗道,“扶姑娘后半生的豆腐,我承包了。我就是一农家寡妇,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这豆干外焦里嫩,请姑娘尝尝。”

    扶云卿拆开油纸盒,里头有椒盐豆干、香辣豆干、甜辣豆干,馋的她口生涎水,拿了尝尝,连连称赞,她咬着豆干,嫣然一笑,朝豆腐西施挥挥手:“我回府啦。”

    豆腐西施嗯了一声,朝她行告别礼。

    扶云卿走到扶府廊下时,才看见长街尽头的巷子里,五个女子正踮起脚尖,眼中带泪地朝她挥手。

    有妇人喜极而泣,有少女感激而哭……

    他们从未想过,这辈子能扳倒出身高门大户的扶兴业。

    如今扶兴业被阉,被抓入狱,正义迟来,罪有应得。

    她们发自内心高兴、激动。

    扶云卿心中一怔,不知是何感受,对扶兴业的恨又多了几分,对她们的怜悯也多了几分,站在廊下,朝她们挥手回应之后,这才转身回了雪栀院。

    刚回院,便看见了等候在雪栀院许久的福嬷嬷,她脸上有着隐忍之色,表情不太好看,看见扶云卿回来,箭步上前,行礼道:“大姑娘。”

    在这里见到福嬷嬷,扶云卿并不意外,吃着外焦里脆的豆干,直接忽略对方,问道:“甜盈,媚芙伤势如何?”

    “已寻了女医师为媚芙治过伤,扶兴业那一刀刺的凶狠,若是再偏一寸,便会刺进心窝,要了她的命。”甜盈嗳了一声,似叹似感慨,“媚芙这丫头,竟然还有替主挡刀的果决与忠诚,倒是我从前门缝里看人,小瞧她了。”

    扶云卿分给甜盈几块豆干,若有所思地点头:“从前我也小看她了……”

    就在此时,福嬷嬷略有些急不可耐,上前跪在扶云卿脚边,打断主仆二人的闲聊:“扶大姑娘,老奴有一事想问。”

    “你想问你孙女,被扶兴业欺辱一事?”考虑到女子名声,扶云卿命甜盈关上院门,这才说道,“福嬷嬷,她好歹是你孙女,你何不自己问她?”

    “许是老奴素日里对孙女太过严厉,她有什么事,从不和我说……”

    福嬷嬷有些揪心,她不敢想象,倘若孙女真被扶兴业奸辱,她又该如何面对效忠了一辈子的老夫人。

    就在此时,一道瘦弱文静的声音,走上前来:

    “祖母,我该怎么和你说……那毕竟是三公子啊……我就算被他侵犯,又该如何向你提起……我们这样的奴仆出身,就算被侵犯,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老夫人还会处罚三公子吗?”

    福嬷嬷看向骨瘦如柴的孙女,登时红了眼,急忙扑过去:“阿英,何时的事?”

    宋英吸了吸泛酸的鼻尖:“去年盛夏,我来扶府寻祖母谈事,不慎落入湖中,在后院厢房更换衣物时,醉酒的他闯了进来……”

    后面的话,无须多讲。

    福嬷嬷心如刀割,她与亡夫只有一个儿子,后来儿子儿媳相继得痨病而死,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不忍宋英如她一般卖身为奴,拿出半生积蓄,替孙女在街边开了个胭脂小铺。

    等到适龄之时,再为她相看好人家,总能把日子过得欣欣向上。

    谁能想,如娇花一般的孙女,竟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

    若非福嬷嬷这辈子经历了足够多的大风大浪,恐怕早已情绪错乱。

    福嬷嬷面容沉默,眼底涌动着压抑的悲愤,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隐忍片刻,疲惫至极地看向宋英,紧紧握住孙女的手,嘴唇颤抖:

    “阿英……放心……咱们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祖母会给你讨公道……”

    福嬷嬷搀着宋英离开了雪栀院。

    待祖孙二人彻底走远,甜盈犹豫道:

    “姑娘当初搜集扶兴业奸辱少女的证据,也算是替宋英报了仇。可宋英是福嬷嬷的孙女,福嬷嬷毕竟是老夫人几十年的心腹,她们会不会倒打一耙,反过来对付姑娘?”

    扶云卿咬着豆干,没有说话。

    甜盈紧紧皱眉,颇为忧虑:“姑娘想好如何应对老夫人要敲的登闻鼓了吗?”

    扶云卿舔了舔指尖上的豆干残屑,对美食感到颇为满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进书房看书。

    一时间,甜盈也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有主意了还是没主意。

    甜盈忧心忡忡地哎了一声。

    ……

    第二日,晨。

    甜盈步履急切地闯进房中,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当真去敲登闻鼓了!”

    扶云卿手枕着脖子,正抱被睡觉,闻言,美眸慵懒一睁,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知道了,先为我梳妆吧。”

    掐算时辰,登闻鼓一敲,不出半时辰,便有人宣她觐见。

    扶云卿青丝散在腰际,美眸沉静如古潭,凝视镜中的自己,神思逐渐飘远。

    今日对簿朝堂,不好应对。

    甜盈为她取来一条紫裙,扶云卿玉手拂过衣橱,从里挑了件简单的素白长裙,又从簪匣里挑了白玉兰花,她淡淡道:“父亲战死,还在丧期,装扮从简,越素越好,妆容要柔弱憔悴些。”

    如此,才能引起满朝文武的怜悯。

    她需要巧借他人怜悯,一木撑危楼。

    今日腊月二十八。

    除夕将至,青砖红墙的宫道铺了一层薄薄小雪,宫女们正在打扫。

    飞檐翘角,宫殿鳞次栉比。

    撒盐似的小雪,纤细翻飞,落在扶云卿的流苏髻上。

    她今日穿得单薄,一身素白长裙,衬的纤瘦身段愈发孱弱,长发绾成简单的垂发流苏髻,只簪着一朵白玉兰,素到不见其余颜色。

    扶云卿抬袖,轻咳了几声:“咳、咳……”

    就听见身后隐有宫人悄声议论:

    “扶大姑娘四年前丧母,不日前丧父,弟弟又病重,真是可怜。”

    “如今还被祖母敲登闻鼓状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瞧瞧,人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扶云卿掩面轻咳,俨然病重之人,精神也恹恹的,刚走到金銮殿,便看见身穿诰命吉服的老夫人,绛紫仙鹤补子长袍、金丝珠翠羽冠、虚束革带,站在风雪里,手拿鼓槌,一下又一下敲响紧绷的牛皮鼓面。

    登闻鼓响彻金銮殿。

    为了护住扶兴业,这老婆子,还挺倔。

    “宣——”

    大内总管奉安手拿拂尘,高声通传:“扶老夫人及扶家大姑娘,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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