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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他就像一束光

    短短几天,钟意憔悴的像是换了个人。

    她变得越来越忙,收集材料,查找证据,为自己洗脱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

    2009年的网络发展的突飞猛进,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网络上掀起不小的风浪。语言的暴力攻击,随即在网上逐渐形成。

    起初钟意总能刻意地忽视,网络上有关她的那些故意营造出来的负面新闻,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谩骂。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终将是有限的,无论她怎么刻意地忽视,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用在意,也无须在意!仍是有万千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回响着,一步步地摧毁她的精神防御线,击溃她最后一丝的坚决。

    钟意仍是不放弃地寻找事情的真相,她又去了一趟星云杂志社,依然被前台小姐拒之门外,张启安始终不肯面见她,只留了一句话:有什么事,通过他的律师联系比较好。

    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颇大,她是“抄袭者”,他是被“抄袭者”。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摄影圈内,钟意认识同行的摄影师几乎没有,她赤手空拳地上了战场,只能靠自己不被子弹打穿身体。

    但对方显然没有就此放过她,隔了没几天,她收到了一封律师涵。自从对方说她抄袭后,钟意一直没有在网上发表过声明,着急自证清白,沉着气。她相信,时间会证明她是无辜的,而她的作品,都是原创。

    在事情还没有下定结论前,钟意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许淮生在内。她不想他们因她担心,她也知道他不会关注摄影圈内的新闻,所以才会如此地放下心,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无形的压迫。

    那段时间与钟意而言,过得十分糟糕。围绕着她久久不散的黑暗、煎熬,通通化成无形的压迫力,挤压着她愈渐崩溃的精神。她也曾半夜三更不睡觉对着电脑默默流眼泪,早上浑浑噩噩地醒来,一照镜子发现眼睛肿成了桃核,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团鸡窝。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酒精气味,窗户死死地关上,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从窗口失足跌落下去,造成自杀的假象。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地休息上一会,一闭上眼,脑中就会飞快地掠过网络上对她恶意的辱骂。比噩梦还要恐惧百倍,已经深深地占据了她的内心。

    为了不让许淮生担心自己而分神影响到他的工作,钟意撒了个谎,谎称自己外出拍摄,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导致精神几度处于崩溃状态。躁动、不安,彷徨无措。

    如果不是安树及时的出现,钟意想,她有可能会因大脑精神压力不堪重负,最后走向自杀的道路。

    她曾不止一次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阵阵冷光。她绝望地闭上眼,脑中一闪而过钟父钟母,辛芮,陆俞川他们的模样,以及她一直深爱着的许淮生……最后唤回钟意最后一丝理智的,是安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深邃而又清冷的双眸一直盯着她看,他洞察一切的眼睛,早已看穿了她强大外表的伪装下,那颗脆弱不堪的心。

    “咣当”一声,右手握着的水果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钟意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颊,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指缝中传出来。

    哭过之后,钟意将家内的刀具全都收起来,锁进了储物柜里,她将储物柜的钥匙丢进了马桶里,随着抽水声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钟意性情大变,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会在半夜三更地对着电脑流眼泪,不会因网络上的言语攻击而愤怒,不会在情绪控制不住的情况下一心想着轻生结束生命。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等着她挥霍。

    事发后的一个星期,安树刚刚从雅思考试中抽出身,他打开手机,就被铺天盖地的营销号垃圾推送新闻占据了整个视线,他一瞥,看到了有关摄影圈内“抄袭风波”的新闻。

    刹那间,他的脑中闪现过钟意温婉的面庞。

    安树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担心钟意,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她这么热爱摄影,却被别人刻意抹黑。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钟意被逼的无可奈何,穿着家居睡衣打开门,看到门口的安树,有些意外和吃惊:“你怎么来了?”

    安树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她瘦了,下巴变尖了,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原本湿漉漉明亮的双眸,此时蒙上了厚厚一层阴霾,变得黯淡无光。她就像是没了灵魂只剩下一副即将腐朽的躯体,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我想你了,所以来看你。”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漫野楼下的出租车上,才不过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竟已经物已是人已非。

    “进来吧。”钟意双眼空洞无神地扫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安树反手关上门,跟在她身后走进客厅。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易拉罐,发出清响声,他低下头,才注意到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各种空罐子,一不小心碰到,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钟意浑然不受地上的空罐子阻碍,坐回电脑前,双眼盯着打开的网页。安树环视了一圈,在她身旁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长腿挤在狭小的空间内,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

    静默了一会,安树听到钟意的肚子发出一声空响,他随口一问:“你吃饭了吗?”

    钟意摇摇头,眼睛始终不离开电脑屏幕半秒钟:“没有。”

    安树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储存的食材,有西红柿,鸡蛋,喝剩的牛奶和吃了半口的三明治,除此之外,冰箱内再也找不到其余的食材了。

    他取出西红柿,清洗了几下,准备切开,才发现根本没有菜刀,安树找遍了厨房每个角落,依旧找不到刀具。他伫立了好一会,内心隐约有些担忧钟意,恐惧和慌乱瞬间将他吞噬。

    折腾了好一会,安树端着煮好的两碗面条走出厨房,他特意煎了个荷包蛋,铺在面条上面,在撒上细碎的葱花,香气逼人。

    钟意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吸溜着面条,面条滚烫的汤汁不小心溅到她嘴角边,短暂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安树放下筷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汤汁烫了一下。”钟意已经记不清,有人陪她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日常的关心话语,她也许久未听到过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内的眼泪没让它流出来,一直低着头,筷子夹起面条不停地送进嘴里,舌尖被烫的麻木品尝不出来味道,她也觉得十分好吃。

    比她以往吃过的面条,还要好吃。

    “钟意,你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孩子。”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和冰箱内的残羹剩饭,安树看着憔悴的她,认真地说。

    钟意以为自己够坚强的了,连轻生的念头都曾有过的她,还惧怕什么呢?却在听到安树的那句话后,紧绷着的神经像是达到了一定点,一直以来牵动着她情绪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她嘶声力竭地哭着,眼泪混合着面条被她一同咽下,这多么多天以来受到的委屈,冤枉,抹黑已经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她哭的不能自己。

    安树从餐桌那头走过来,钟意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去,大声哭着。眼泪鼻涕混着满嘴油腻腻的汤汁,全都抹在了安树干净的白T恤上。

    他低沉清冷的嗓音,像是带有某种魔力,一下子抚平了钟意心口上的创伤,引领她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钟意表面看起来坚强,其实一直是个内心没有安全感的女生。小的时候跟在陆俞川后面上山玩,不知不觉天黑了,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走在前面的陆俞川突然藏了起来,钟意站在半山腰,望着黑漆漆的周围,内心涌上一股恐惧,她颤抖着嗓音喊:“陆俞川,你别闹了好不好!你快点出来!陆俞川!”

    她不敢独自往前走或是下山,孤零零地站在半山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陆俞川的名字,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她喊着的声音也越来越带着哭腔。陆俞川从草丛里窜到她面前,冲她做了个鬼脸,钟意泛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几秒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嘴上边骂着陆俞川,又害怕他在像刚刚一样藏起来,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指甲就要镶嵌进他的肉里。

    这次的打击对她造成的伤害十分严重,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头发一抓掉了好多,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惚,有时候一觉醒来,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白天或是夜晚。实在扛不住了,她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结果她患上了中度的焦虑症,这件事,钟意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安树。

    安树每天只要没课,都会准时出现在钟意的公寓里,帮她打扫卫生,做饭。一闲下来,他就会念书给钟意听,世界各地的名著,用他清冷低沉的嗓音伴随着钟意入睡。

    有时候课程排的太满,抽不出时间,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他会打电话和她聊一会天,讲一些他并不擅长的笑话给她听,讲完之后才发现它并不好笑,电话两端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他知道钟意失眠,便录了自己用法文读法国诗集,录了有几百多首诗,全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他在她面前从不提摄影一事,私下里找律师咨询,是否有方法证明她根本没有抄袭,而是别人故意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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