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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风雨江山挽狂澜

    宋室宣和七年,辽国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终被金兵捕获,被押解至金国的「上京」,当时金国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已经崩殂,由他的弟弟接任皇帝,是为金太宗。

    金太宗接见了身为俘虏的天祚帝,封他海滨王,辽国终于全部灭亡,金廷上下一片欢庆。追捕天祚帝的金国将领向金太宗呈献从天祚帝身旁事物中,所搜出宋徽宗先前寄予天祚帝表示愿结盟好的书信。原来宋室见金国势大,竟又妄想联辽制金,所以遗使持书寻找逃亡边陲的天祚帝,表示愿与大辽重修旧好,共同抗金。金太宗见此盟书,勃然大怒。一旁的大将完颜宗翰趁机向金太宗建议:“南蛮宋人反复无常,一方面与我大金签定盟约,另一方面又趁我大金伐辽之际,暗通辽帝又结盟约,既想联我大金灭辽,又想联那辽帝灭我大金,其心可诛,恳请陛下下旨,臣愿立即统兵南下侵宋,以示惩戒。

    人称「菩萨太子」的完颜宗望并不同意,劝道:“先帝在世之时,曾言我大金必当与宋室信守盟约,并非先帝惧于宋室,实乃有先见之明。臣曾南下游历宋国,地广人众,精兵良将之多远非辽国可比,只因宋帝昏庸、奸臣专权,这才在兵事上节节失利。我大金方灭辽国,实应休养生息,此时再启战端,倘未能一口气拿下宋室广阔江山,只怕我兵马深陷其中,持久战之,终不利于我大金。恳请皇上三思!”

    金太宗并非不知完颜阿骨打坚持与宋室结盟,更听闻宋室地广人多、都城繁华,但他与金太祖的想法不同,在他看来,君臣无能,便有良将精兵也无所作用,宋室实不足惧,因此根本不打愿与宋室结为友邦,得此宋帝暗通辽帝证据的良机,必要藉此南侵。

    金太宗对完颜宗望说道:“使一狼,走千羊!以我虎狼之军对宋室疲弱之兵,实是胜券在握。至于宋室举国地广人众,自有英才。但宋人不也有这么句话么?说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如今宋帝昏庸、奸倿当道,纵有强将精兵也束手无策,又有何可惧?但宗望所言甚是,切切不可轻敌!此次南侵,必求万全,就由宗望、宗翰各领一军,分东西二路南下,会师于宋京开封!”

    完颜宗翰甚喜,领命而去,完颜宗望虽不乐意,亦难违抗。二人遵照金太宗的旨意,开始准备南下侵宋所需的粮草军械。

    当年十月,金太宗下诏讨伐宋朝。出征之时,金太宗听闻中原武林能人不少,此次完颜宗望所率东路兵锋直指宋京开封府城,金太宗担心完颜宗望的安危,临行之前特地召见了完颜宗望,将他身旁的贴身护卫,金国第一高手完颜枭鸿赐予完颜宗望身旁,令命完颜枭鸿全力保护完颜宗望,并听从宗望太子的所有调遗。

    完颜枭鸿在殿前领命,转身对完颜宗望道:“久闻菩萨太子战必胜、攻必克,实为我大金灭辽第一功臣,枭鸿得以护卫太子身旁,也算为我大金灭宋尽了心力,深感荣幸!”

    完颜宗望见完颜枭鸿方脸刚毅,面露风霜,一眼看去即知性情颇为深沈。他虽是大金第一高手,却身穿青布长袍,不似金人服饰,完颜宗望早听说过此人曾从师汉人,内功极为深厚,除了横练一身金刚不坏的金罩钟功夫之外,尚能将威猛无比的「蔽日拳法」,以及阴柔无影的「缺月掌法」融于一身,若非天生武学奇才,实难达此阴阳合体之高深武功,对他亦颇有敬意,且知他本是皇室宗亲,遂以郎君相称道:“请不必多礼,今后南下,尚赖完颜郎君全力相助,请不必多礼见外了。”

    “份所应为,必当效命!”

    完颜枭鸿应道,随即与完颜宗望拜别金太宗而去。

    同一时间,宋廷上下庆幸世仇辽国被灭,完全没预料到金国即将南侵。十月十日正逢宋徽宗诞辰,皇宫举办盛大庆典,京城名妓李师师亦在其中,宋徽宗高兴之余,亲自作诗挥毫,朝野皆处于欢腾升平,即使有人进言需防金国的狼子野心,常被童贯、蔡京等人所阻而难以上达天听,即使能传进宋徽宗的耳中,他也根本不信,毫不放在心上。

    李师师虽处青楼,却深明大义,又蒙宋徽宗宠爱,自问应当图报圣恩,刻意利用在庆典中为宋徽宗献唱的机会,自制新曲,词意隐喻居安思危,暗讽朝廷耽溺安逸,希望藉此儆醒徽宗皇帝,徽宗听出弦外之音,竟然大怒,拂袖离席而去。李师师断弦辍歌,黯然垂首,徽宗皇帝的女儿,人称最美公主的茂德帝姬赵福金,一向与李师师交好,见状起身走到李师师旁边,劝慰她道:

    “莫要惊怪,今天本是父皇诞日,所以父皇心中只想喜庆,不愿听耳谏言,这也难免,改天我们再伺机劝谏就是了。”

    李师师手抚琴弦,面容忧悒道:“只怕待得圣上愿听谏言之时,江山已是风雨飘摇…。”

    “不会的,没那么严重,妳放宽心。”赵福金安慰着李师师,自己心中却也同感忧虑。

    自从独孤玦蒙冤被视为杀害沈冲的凶手,与沈染分别,回到荼靡山庄后便闭庄不见外客。慕容皎皎看到独孤玦归来,竟也装作若无其事,好像她从未私自前往镇江梦溪园,从未在独孤玦父母的坟前意欲刺杀沈冲,彷佛她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荼靡山庄后,守侯着她的独孤哥哥归来似的。独孤玦对那天在自己父母墓前出剑挡住慕容皎皎一事,颇感歉意,所以慕容皎皎不提,独孤玦也不愿多说,二人从此极有默契似地,谈话之中再无提及沈家之事。

    慕容皎皎依旧像从前那样,经常相伴在独孤玦的身旁,陪他练剑、陪他饮酒、陪他操琴、陪他游园,但二人心底却始终隔着一个沈染,再也无法回到青梅竹马时候的两小无猜。独孤玦曾向慕容皎皎表明心迹,说他此生虽与沈染无缘却也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但慕容皎皎却说再痛苦的往事也有遗忘的一天,她愿意等待独孤玦忘记沈染的那一天。独孤玦听了,只能摇头不语。

    为了讨独孤玦开心,慕容皎皎经常会向独孤玦聊起了庄外所闻的趣事,并谈到了金国南侵之事。她告诉独孤玦,听说金国的菩萨太子完颜宗望率兵渡过黄河,已然杀到了开封城外,吓得徽宗皇帝赶紧将皇位传给了儿子钦宗皇帝,自己引退当了太上皇。还说到钦宗继位之后,立即与完颜宗望谈和,却是备受屈辱。现在中原武林听闻此事也是一片沸腾。这天午后,慕容皎皎向独孤玦提起了各大门派谋刺金兵统帅一事:

    “听说哪,少林寺方丈虚尘子已经集结了一批各门各派高手,想要利用完颜宗望驻扎开封城外的大好机会,全力狙杀完颜宗望!”慕容皎皎知各大门派均与独孤玦有仇,因此也恨上各大门派,语带讥讽道:“可惜呀,人家金营防守严密,那些个名门正派欺负我独孤哥哥厉害,遇到金国大兵可就无能得紧,几次袭营,竟连完颜宗望的帅帐都还没靠近,就被金兵打退出来,可怜还死了不少什么高僧啦、掌门啦、少侠啦,之类的,哼,根本是自取其辱!”

    独孤玦听后,也只淡漠应了一句:“我本是来自西夏的鲜卑后裔,宋金鏖战,干我何事?”慕容皎皎看着神态颓靡的独孤玦,陷入沉吟。

    慕容皎皎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让独孤哥哥重新振作起来。既然自己深爱着独孤哥哥,就算明知独孤哥哥心中早已被沈染占据,自己也要想要尽一切可能去讨独孤哥哥的欢心,即使是让自己成为另一个沈染,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清晨,独孤玦走出房外,尚未出庄,竟在庭院之中遇到了沈染,见到他朝思暮想的染妹就悄立在庄内池畔,独孤玦既惊又喜,没有多想,就向沈染走去,对着沈染的背影唤了一声:“染妹,妳怎会在这儿?”

    沈染转过身来,不发一语即投入独孤玦的怀中。独孤玦在抱住沈染的瞬间,狐疑了片刻,旋即又将沈染一把推开。原来,独孤玦以其嗅觉、触觉,早已发现自己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沈染,而是慕容皎皎易容假扮的。其实他应在看到背影的一瞬间就已能察觉,只因他过于思慕沈染,所以才一时自我迷惑了。

    独孤玦羞怒斥道:“皎妹,何以竟如此戏弄于我?”

    慕容皎皎撕下面具,明眸含泪说道:“我知道独孤哥哥只爱沈染不爱我,但没关系,只要独孤哥哥喜欢,我愿意天天扮成沈染的模样来讨独孤哥哥的欢心!,”

    独孤玦长叹道:“皎妹,何苦如此…”

    “不苦,一点儿也不苦!”慕容皎皎拭去眼泪:“独孤哥哥不喜欢慕容皎皎,我也不喜欢慕容皎皎。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慕容皎皎,我要成为独孤哥哥心中深爱的沈染。就算是要一辈子扮成沈染的模样,只要能让独孤哥哥开心,只要能与独孤哥哥相守一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够了!皎妹,无论妳的易容术有多么高明,妳不是沈染,妳是慕容皎皎。妳想要以假扮沈染的方式与我长相厮守,这份情意,哥哥内心十分感动,但妳当哥哥是何等样人?怎能行此自欺欺人之举?”说罢,独孤玦转头回房去了。

    慕容皎皎独孤一人立在庭院池畔,望着池中倒映着自已孤伶伶的身影,一时悲从中来,她算是完全明白自己对独孤哥哥付出再多也可能终归徒劳。她那不断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绝望、悲痛、羞愧、愤恨…纠结着她满心苦恼,竟而再次引发了身中的毒伤,脸上红斑迅速蔓延,随即昏倒在地。独孤玦闻声而出,赶紧抱起慕容皎皎,奔找慕容夫人与碧姨。幸经夫人与碧姨二人联手施予密集服药和膳食调理,数日之后,慕容皎皎才得渐渐痊愈。

    经此一事之后,独孤玦与慕容皎皎两人之间更形疏离,经常相对无语。慕容皎皎黯然神伤之余,甚至主动向独孤玦道歉,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独孤玦知道慕容皎皎对自己的深情,不忍责怪,只是沉默不语。然而不论独孤玦的态度再怎么淡漠,慕容皎皎依旧形影不离地,时时跟随在独孤玦的身旁,不管独孤玦去哪里,她都一定要跟到哪里。

    先前听闻慕容皎皎说起金兵南侵,身为来自西夏的独孤氏却在大宋长大,独孤玦对于金兵南侵并非全然无感,但因为他一向对宋廷的腐败深恶痛绝,再加上他剑下击偒中原武林不少门派的高手子弟,结怨颇深,所以虽听慕容皎皎说起中原武林人士袭杀完颜宗望的行动失败,并不特别放在心上。不过,金兵驻扎开封城外,随时可破京城开封,倒让他对于身在开封城中的好友李师师颇为担心,决定前往开封城内探望李师师。

    独孤玦原想自己一人前去探望即可,但慕容皎皎坚持陪同,还说是很久不见李姐姐,她也想念着李姐姐之类的话。独孤玦知她心口不一,也懒得与她争执,同意让她一起前往。

    当时,周邦彦已经病故,李师师深居金线巷内的醉杏楼。金兵兵临城下,日夜驻扎京师开封城外,形势颇为危急,独孤玦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李师师所住的金线巷外,他发现巷内有许多武林人士正陆续进进出出,心中惊疑,遂暂不入内,先与慕容皎皎在巷口的客栈中凭栏饮酒,直等到夜深人静时,这才和慕容皎皎潜入李师师的醉杏楼。

    李师师见到独孤玦到来,极为欣喜,又看慕容皎皎跟在身后,先向慕容皎皎打了招呼:“慕容妹妹也来啦,才多久不见,出落得更加惹人怜爱了呢!”

    慕容皎皎轻声应道:“李姐姐说笑了”

    李师师转头看向独孤玦:“独孤少侠,你可来得正好!少林方丈虚尘带领中原武林人士想要袭杀完颜宗望,却始终无法得手,今日前来请我相助,早听你近年来剑法独步武林,若有你同去,必能杀得那完颜宗望。”

    独孤玦早已纳闷何以此次行动由少林方丈领头,一向好事的叶无伤为何没有出面,遂问李师师:“想那「剑灵」叶无伤自命侠名,最喜统率中原武林,此次怎没藉此再当个武林盟主,带着各大门派去刺杀完颜宗望呢?”

    “早试过了!虚尘方丈与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曾一起找过叶无伤,请共赴国难,,没想到却被叶无伤拒绝了。”李师师忿忿说道:“想那叶无伤本就是假仁假义之辈,他竟说什么金国兵临开封城下,新近登基的钦宗皇正与完颜宗望谈判议和,此时若是刺杀完颜宗望,只怕会影响宋、金之间的和谈,所以他不愿意参加,也劝大家别去。”

    独孤玦“嗯”了一声道:“众所皆知,叶无伤与我有隙,但我不能因人而废言,叶无伤这话其实不无道理,宋、金和议之时,刺杀完颜宗望,只怕反而激怒金兵,京师开封危矣!”

    李诗诗反驳道:“凡事皆有不同看法,也都各有道理,叶无伤可以说刺杀完颜宗望恐将影响宋、金和谈,但中原各大门派却认为一旦完颜宗望被刺死,围城的金兵顿失主帅,必自乱而退,宋兵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永绝后患,岂不更好?”

    独孤玦微笑摇首,说道:“师师姐说得对,事有两面、理有正反,虚尘方丈与中原武林门派的看法自也有他们的道理,但却不知身无武艺的师师姐要如何帮忙他们?”

    李师师身倚琴畔,笑靥如花道:“依少侠看来,我这身琴艺姿容如何?”

    独孤玦也笑道:“师师姐艺绝当代,倾国之美,天下无不知晓,我独孤玦又岂能瞎了眼?”

    李师师轻抚琴弦,故作艳态道:“如此说来,我若愿往金营为完颜宗望献艺,完颜宗望自是乐意接纳我了?”

    独孤玦明白了,讥讽骂道:“大宋枉有男儿,竟赖师师姐使美人计才得以近身刺杀完颜宗望,中原武林自此休再自命高手,索性散了各门各派吧!”

    李师师见独孤玦怒斥各大门派,知他实是为己忧心,遂柔声道:“这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独孤少侠岂可小看女子?虚尘方丈与各派高手已多次谋刺完颜宗望,不仅未成还折损不少侠义之士,这才无奈寻上门来,请我相助,以献艺之名入金营帅帐,他们才好装成我的随从,近身刺杀完颜宗望。”

    慕容皎皎见李师师眼波带媚,身段柔美,与独孤玦谈话之时,虽属无意却仍自然流露芳艳之姿,她本就颇为嫉妒李师师色艺双绝,更不愿独孤玦为他而涉险,担心独孤玦为护李师师而应承同入金营,赶忙插嘴说道:“李姐姐想要独孤哥哥与各大门派联手,共同刺杀完颜宗望,怕是万万不可!”

    李师师双眉一挑:“此话怎讲?”

    “李姐姐莫要误会,我实是一番好意。”慕容皎皎满脸诚挚说道:“想那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均曾败于独孤哥哥的剑下,又诬指独孤哥哥先与魔教勾结,后又杀害沈冲,人人均以「剑魔」相称,实是恨我独孤哥哥入骨。李姐姐想要独孤哥哥与各大门派联手,纵使独孤哥哥不计前嫌,那些门派能有此胸怀么?只怕表面联手,暗地却下毒手,岂不坏了李姐姐的大事?”

    李师师闻言陷入沉默,她想,国难当前,中原武林本当携手同心共御外侮。但慕容皎皎说得也对,各大门派对独孤玦确然深恶痛绝,纵使她从中搓和,劝其联手,难保没有几个鸡肚鸟肠之人,临阵暗害,如此岂不自乱?

    思忖至此,心意已定,遂道:“慕容妹妹所言甚是,原是姐姐失于计较,将此事想得过于容易了!姐姐在此谢过慕容妹妹提醒。”

    独孤玦心中盘算已久,料定中原武林必不能容他,正想如何开口婉拒李师师,幸得皎妹将此事说破了,省他多费言语。

    至此三人相对无言,李师师幽然抚琴、独孤绝浅斟低吟,慕容皎皎坐在窗边望向深夜无垠,直至清晨。

    几日之后,李师师果然以献艺之名,携其蛇腹琴前往金营。李师师名动天下,完颜宗望岂能不知,即刻令人延请入帐。但她只能以随从身份夹带数人,所以随她改装前往金营的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包括虚尘、田大义、天幽道长、冷无艳、韦渡、云离子等,由于是主帅贵宾,此行众高手顺利穿过防卫严密的金营,进入了完颜宗望的帅帐之中。完颜宗望见李师师果然容颜绝艳,更难得的是气质清雅,如兰似莲,令他颇为倾心,坐在虎椅上微笑问道:“久闻李姑娘艺绝天下,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李师师向完颜宗望行礼道:“不敢,承蒙太子错爱了。当今圣上正与太子谋求二国和好、永为盟邦,妾虽青楼女子亦愿献艺以助和议,倘有不佳,还请太子谅宥。”

    “李姑娘过于谦抑了,宗望正盼得聆姑娘清音,请坐。”完颜宗望举手示意李师师安坐。

    李师师坐定,抚琴而唱,婉转清啼,甚为动听。完颜宗望深为沉醉,闭目聆听,正心神荡漾间,虚尘与众掌门趁机动手,帐内虽有金兵护卫,但各派掌门武艺绝高又出其不意,完颜宗望措手不及,险些就被少林方丈虚尘掌毙,众掌门正欣喜间,忽有一人闪出,左手迅即将完颜宗望向后拉开,右拳击出与虚尘掌力相接,虚尘只觉对方内力如潮涌而来,自知不敌,倒退数尺,这才化开对方内力,却仍心血沸腾,不得不立定调息,再无法回掌。那人却似内力无穷,又是一拳击来,眼前虚尘反倒要伤在那人拳下,田大义与天幽道长同时出手,这才堪堪挡住。原来那人正是金太宗派予守护完颜宗望的金国第一高手完颜枭鸿。就这么片刻阻挡,完颜枭鸿所率高手以及帐外金兵已然涌上,虚尘等人不仅失去刺杀完颜宗望的机会,反落入金国高手与护卫的包围之中。虚尘见势头不对,一把将李师师往帐外推去,并示意韦渡、冷无艳保护李师师先走,自己与田大义、天幽道长断后。韦渡与冷无艳促拥李师师向帐外奔去,却被金兵缠住,难以脱出,眼见金兵越来越多,包围渐密,韦渡拼命冲杀,再度将李师师推出帐口,让她先走,却被金兵拦住,数把大刀已朝向李师师砍下。

    眼看着李师师就要死在金兵刀下,忽见青芒闪动,砍向李师师的数把大刀已然落地,接着一道白影掠入,随后是一身彩衣的慕容皎皎,原来是她与独孤玦到了。慕容皎皎运使斗转星移,牵引金兵互砍,独孤玦软剑轻舞,锋芒如星,寒光四起,瞬间将李师师身旁的金国众高手刺伤大半。完颜枭鸿见独孤玦剑术高强,放过虚尘、田大义与天幽道长,直击独孤玦而来。二人正欲交手,忽闻完颜宗望大声喊道:“住手!三弟,是你么?你可还认得哥哥?”

    独孤玦定睛看去,唤他之人身着华服立在虎椅之旁,竟是他当年在沙丘土坡上与风雷野共同结拜的大哥完颜忠。只见完颜宗望既惊又喜地向独孤玦走来,帐外内的金兵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剑,肃立在旁,唯有完颜枭鸿仍警觉地紧随其后。

    独孤玦愣道:“你是大哥,完颜忠…,我明白了,当年你用了化名。”

    “三弟真是神思敏捷,一猜就中!”完颜宗望握着独孤玦的手:“大哥本名完颜宗望,当时与你、二弟结拜之时,实有不能泄露自己身份的苦衷,所以化名为完颜忠,还请三弟莫要见怪。”

    “大哥贵为金国皇族,游历中原自然化名,愚弟有何见怪可言?”独孤玦随完颜宗望入帐,二人相对而座,慕容皎皎亦被延请入内陪在一旁。其馀中原群侠与李师师则被金国高手与精兵看守于帐外。

    两人久别重逢,甚是欣喜,对饮三杯烈酒之后,完颜宗望向独孤玦聊起当年与风雷野一起对抗河溯七雄时的往事,叹道:“想我兄弟三人意气相投,却自灵江园一别之后,多时未再相见。如今兄弟各奔西东,甚且各为其主,不免令人感慨。”

    独孤玦想起自己方才闯入帐中且剑伤金兵,歉然说道:“大哥谅宥,愚弟此行并无恶意,只因李师师是我多年故交,不忍不救。”

    “是啊,独孤哥哥并未与中原武林同谋刺杀您,您千万别误会!”慕容皎皎见中原群侠落败,担心独孤玦的安危,急急插嘴解释:“独孤哥哥也曾力劝师师姐,但她不听,哥哥又不忍心不救,所以冒犯您了。听说您为人仁慈,向有菩萨太子之称,必不会见怪吧!”

    完颜宗望看了慕容皎皎一眼道:“莫说三弟并未同谋,即便同谋,他并不知中原武林人士想要刺杀之人是我,站在宋室立场,也极自然。”然后向独孤玦问道:“这位姑娘是…?”

    独孤玦道:“荼靡山庄,慕容世家后人,慕容皎皎,愚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完颜宗望点头:“原来是姑苏慕容之后,名门世家,果是气质不凡!当年在叶无伤的灵江园中,三弟先是为了维护慕容世家,后又不肯担任盟主围攻明教,不惜因此而与中原武林为敌,大哥很是敬佩!想起当日与二弟、三弟又一次并肩作战,却因情势所迫未能好好相聚畅谈,大哥至今想来仍甚遗憾!”

    独孤玦听到风雷野的名字,不禁神伤,默然不语。完颜宗望察颜观色,已知其意,遂道:“三弟可是为了二弟投靠童贯一事而有所见怪?你可知二弟实有难言的苦衷?”

    独孤玦喜道:“大哥见过二哥了?您知道他何以投靠童贯的苦衷?他既已投靠童贯,童贯又为何伤他经脉,使他内力全失?”

    “二弟心中苦衷,大哥亦未详知,他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多问,但想必与明教有关,大哥相信二弟绝不是背义之人!”完颜宗望将风雷野曾随宋朝使者前来金国,二人因而相见一事,约略向独孤玦说了。面露担忧道:“先前金、宋友好同盟,所以二弟离开时,我曾派人代表我随二弟前往开封,原是藉此暗中保护二弟,童贯看在我的使者的面子上,一定不会为难二弟。但如今二国交兵,我派去陪同二弟之人也多日均无音讯,令我相当担心。”

    说到这儿,独孤玦趁机为李师师向完颜宗望说情:“大哥,李师师与中原武林误以为刺杀了您,就可以解开封之围,虽属愚昧之举,但从大宋看来却是忠义之行,愚弟恳请大哥放了他们,对于目前二国的和议也是一件好事。何况大宋地广人多,大金方才灭辽不久,应当先行好好休养生息,此时侵宋绝非易事,愚弟劝请大哥罢兵议和,二国永为友邦,岂不甚佳?”

    完颜宗望听完独孤玦的话,深思片刻后表示:“三弟所言甚是!大哥先前化名游历中原,深感宋国的繁荣与富裕,如果金、宋不和,长期交战,对我大金并非利事,徒使无数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实非大哥所乐见。但我大金皇帝忿于宋帝与辽帝暗通款曲、首鼠二端,此番战和非大哥我一人可以议定,但大哥定然尽力促成议和,纵然如此,只怕宋帝还要割几块肥肉献予我大金皇帝才行。”

    说罢,完颜宗望命人放了李师师与中原武林,并送至帐外。

    独孤玦揖手谢道:“大哥心怀天下苍生,愚弟深为敬重,请就此留步,我兄弟三人必有相聚再会之日,届时必当共饮同醉。”

    完颜宗望见中原武林对他仍是目露杀意,心知独孤玦好意,遂道:“也罢,三弟此去,千万珍重,那些个人不识好歹,未必能领你相救之情。你所说和议之事,我将派人告知宋帝,速速商定即是。”

    “大哥放心!我此行本为救知音好友而来,并不在意中原武林人士如何看待。即使他们不识好歹,想来也还为难不了愚弟!”言毕,独孤玦转身,带着慕容皎皎与李师师、中原群侠一同离去。

    不久,完颜宗望果然接受了宋钦宗的议和,带兵返回金国。

    独孤玦、慕容皎皎、李师师与中原群侠离开金营不久,即有各大门派之人前来接应。独孤玦心想,众人已然脱险,自己不必同行,遂向少林方丈虚尘告别。不意天幽道长、冷无艳、韦渡、云离子四大掌门及其子弟却突然围住了独孤玦,怒指他与金兵统帅勾结,义图叛宋附金。

    独孤玦心想,大哥猜得真准,果是不识好歹。却也不出恶声,从容平和说道:“我与菩萨太子义结金兰是实,当时宋、金结盟友好,何来叛宋之嫌?我独孤氏乃鲜卑族人,对于宋、金之争,无意干涉,此行不过为救知音李姑娘。”言语至此,忽转铿锵:“然而各位若要是非不分,定要相难,那就休怪我长剑无情!”

    虚尘掠身挡在独孤玦身前,对四大掌门说道:“诸位掌门,且听我一言。独孤少侠与那完颜宗望之间的私交,贫僧亦不甚了然。但少侠解救我等于金营之中,却是事实,我等若再为难少侠,难免被视为恩将仇报,还请三思!”

    田大义虽对独孤玦曾力挑丐帮一事亦甚痛恨,但他得能统领第一大帮,实有磊落胸怀,也看出四大掌门想以此借口图报私仇。一向为人豪爽的他,哈哈一笑,,随即说道:“方丈说得对啊!独孤玦若要背宋附金,就以他和完颜宗望是结拜兄弟,刚刚就可以趁机让金兵都杀了我们,对他岂不是大功一件?我对独孤玦没什么好感,但大家若要藉机公报私仇,我田大义可看不下去了!”随后,又对独孤玦说道:“此番相救,在此谢过独孤少侠。但你先前与魔教不清不楚,如今又与完颜宗望称兄道弟,虽然说不上是叛宋附金,却也非我中原武林之友。日后相见,倘若少侠仍助魔教或金人,我田大义必然不会放过你了!”

    独孤玦冷笑一声,不再多言,他看少林方丈、丐帮帮主出面说话,已知四大掌门必定知难而退。至于田大义所说日后相见如何云云,他本无所惧,更不在意。

    四大门派果然撤了包围,众人随虚尘、田大义而去。

    李师师见中原群侠散去,颓然不语,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独孤玦表示愿送她回开封金线巷的醉杏楼,李师师告知,自从去年周邦彦逝世后,她失去了这位忘年知音,本已颇感孤单,如今金国兵临城下,徽宗皇帝不仅怯战,还立即将皇位传给儿子,自己退居为道君太上皇,并且仓皇逃往毫州,往奔江南,此举让让李师师极为失望和痛心,她对于繁荣的京城已经感到厌倦,不想再回开封,却又一时无处可去,因此踌躇。独孤玦想起了已逝的周邦彦,心下也感凄然,于是力邀李师师随他与慕容皎皎一起同往荼靡山庄暂住。

    李师师住入荼靡山庄后,因她与朝廷官吏、江湖人士均有往来,经常有人前来荼靡山庄探望,李师师由此得知朝野形势,并经常将其所知尽数告知独孤玦。

    这一日午后,李师师与独孤玦在疏影轩中焚香饮茶,李师师抚窗叹道:“完颜宗望虽已率兵离去,但此和议能够维持多久,尚未可知。而朝廷之内,奸倿弄权,江湖之上,纷争不休,眼下看似平和,却是山雨欲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独孤玦安慰道:“庙堂之事,谁也难以插手,江湖纷争,自有名门正派,师师姐何必过于忧心,岂不自寻苦恼?”

    李师师轻抚炉上香蕴:“少侠有所不知,朝廷战和不定也就罢了,中原武林上次谋刺完颜宗望,看似团结一致,其实不过是假象,各大门派之间本有恩怨,童贯又拨弄其中,如今的江湖人士,独善其身已是最上乘了;次之者则被童贯收买,为虎作伥;更等而下之者,颇有些人倒向金国,成其爪牙,真能为民请命者,实是少之又少,真是枉称侠义之辈。”

    “依师师姐意,习武之人自当为民请命才不枉称侠义?那么,明教为民请命,朝廷何以又视为逆贼,至今仍缉捕其教众不休?”独孤玦凝视着李师师,他知道李师师希望他挺身而出,但在他心中,抗金入侵固然义所应为,可那宋廷又何曾安民抚孤,真值得他去为宋廷搏命么?

    李师师幽然低语:“明教起事,道君太上皇原是下诏招安,可惜方教主不从,更因童贯急于立功,至今我亦难过至极。想那百万教众、多少豪杰,若能与朝廷一心抗金,该是何等美事?”

    独孤玦摇首道:“晚矣!朝廷不惜民力,激起事变,至今不知悔悟,犹然缉捕明教,如何再得民心共敌外悔?”

    李师师急辩道:“然则习武之人,本当济弱扶倾,当今国难之际,若不能齐心合力以抗外侮,岂不有失侠义之名、英雄本色?少侠以为然否?”

    “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尽以天下而奉一人,何曾怜恤百姓苦难?习武之人为民请命,本与朝廷相抗衡,何来与其齐心合力之说?”

    独孤玦此言一出,李师师不禁悚然:“承平之日,偶有官使欺压百姓,侠客为民请命、以武犯禁,确有应然之义。而今金国随时侵宋,同为大宋子民,就当朝野一体,何况身怀绝艺的江湖人士?难道少侠宁见金兵南下,生民涂炭,亦不愿出手相救?”

    独孤玦瞿然起身:“我剑下但杀凌弱为恶之人,无论其国族身份!宋吏欺民,我杀之!金兵欺民,我杀之!江湖恶盗欺民,我更欲杀之!此乃我辈习武本份,份所应为罢了。天下之大,何处无有不平之事?又哪里不缺恶吏大盗?实是杀之不尽,因此,虽是本份,却非我最终所求。”

    李师师不解,问道:“行侠仗义倘非第一要义,不知少侠习武,所求为何?”

    独孤玦默然片刻,缓缓应道:“以武悟道,妙参天地造化!”

    李师师喟然叹息:“不意少侠仅而立之年,竟已飘然有出尘之想。”

    独孤玦轻拨琴弦:“师师姐精于琴艺,岂能不知「乐以和神,仁之表也」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说?在儒者看来,乐可以教化人间,在道家看来,却是以乐象道。武之于我,亦同于乐,既可入于世间而济弱扶倾,又何不可出于世间而由武入道?”

    “少侠此论,妙似佛家所谓千万法门。这般志在大化,远非师师所能企及。”

    “师师姐说笑了,我独孤玦不过一介武夫,难脱七情六欲,更需闻香品茗!”

    说着,二人举杯,笑饮香茗。

    此时,剑僮匆匆而入,在独孤玦耳畔低语数句,独孤玦对剑僮点头道:“就请他们在庄外侯客亭稍坐吧!”

    剑僮离去,李师师相问才知,原来竟是道君太上皇为了寻她,派了宫中三大护卫找上荼靡山庄来了。

    自退位为太上皇即先逃于毫州后远避于镇江的徽宗皇帝,在宋金议和之后,接受受禅皇位的钦宗皇帝邀请,打算返回开封。途中听闻李师师与武林人士暗杀完颜宗望失败一事,想起了这位色艺双绝的名妓,于是派出宫中三大护卫想将她寻回,几经打听,得知李师师就在荼靡山庄,三大护卫于是投帖拜庄。

    三大护卫原是一母同胞的三个兄弟,分别是公孙瑜、公孙英、公孙秀,老大使剑、老二双刀、老三却是暗器名家,三兄弟武艺均非同小可,所以在宫中号称三大护卫,随侍皇帝身旁。他们名为拜庄,实是奉旨行事,不容独孤玦阻挡,更由不得李师师不从。

    独孤玦劝李师师安坐,他前往打发三大护卫,去去即回。李师师却知圣命难违,自己若不现身,只怕三大护卫难肯罢休,坚持出庄相见,独孤玦自然陪同而出。果然三大护卫虽然言语客气却句句圣上旨音,明摆着要逼迫李师师前去见道君太上皇。

    李师师不肯,向公孙瑜谢道:“请公孙大人见谅并转呈太上皇,贱妾出身青楼,得蒙皇上宠爱而能献艺宫中,实已僭越。如今金兵方退,国难未已,太上皇理应护持当今圣上处理朝政,倘若因心悬贱妾而有失国事,贱妾万死莫赎。贱妾在荼靡山庄甚好,待山河清晏,必将前往拜见太上皇。”

    公孙瑜微笑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请李姑娘随我兄弟三人去见太上皇,有什么话妳亲自对太上皇说吧!”

    李师师摇首不语。

    三大护卫中性子最急的公孙英亮了手中双刀喝道:“说个请字是客气了,太上皇有旨命妳前往,难道妳要抗旨吗?”

    独孤玦忽然仰天大笑,紫薇软剑随即出鞘,轻点二下,公孙英只觉虎口微震,双刀已脱手落地,不禁骇然退后数步。

    “敢问菩萨太子率军包围开封城外之时,三位护卫大人何在?”

    公孙英怒道:“自是护卫太上皇暂往毫州,此事与你何干?”

    独孤玦瞬间收剑回鞘,悠然说道:“在下只是好奇,三大护卫对待金国大军之时,能否像对待李姑娘这般口气狂妄?还是三位护卫大人只敢欺负弱女子,见着金国大军却像夹着尾巴的丧气之犬?”

    公孙英闻此讥讽言语,怒不可遏,俯身拾起双刀,立马就要扑上。公孙瑜闪身挡住,对独孤玦一揖礼道:“江湖传言荼靡山庄独孤少侠剑术无双,今日之事,我兄弟三人实奉太上皇旨意,不得不遵,少侠可否容我带李姑娘前往复命,太上皇向来宠爱李姑娘,必不会为难于她,过些时日,我再亲自护送李姑娘回来贵庄,如何?”

    话说得轻软,只因刚刚独孤玦那一剑是如何挑落公孙英的双刀,竟连使剑名家的公孙瑜也看不明白。这等剑术直是可怖可畏,公孙瑜自忖不是独孤玦的对手,因此放软口气,但愿独孤玦能让他们带走李师师。

    独孤玦却笑道:“我也有一议,请公孙大人将李姑娘的原话带回毫州,禀告太上皇,太上皇如若定要李姑娘前往,我再亲送李姑娘去毫州见太上皇,如何?”

    公孙瑜知独孤玦不肯放手,此事已难善了,目光向公孙英、公孙秀看了一眼,再不发话,立刻动手围攻独孤玦。独孤玦一手将李师师轻轻推向剑僮,由剑位与家丁守护,一手挥出紫微软剑与三大护卫交手。他以破剑式、破刀式对付公孙瑜、公孙英,同时听风辨形,轻抖软剑,剑光所至竟幻化如千百柄剑,将公孙秀所发暗器一一击落。不过十馀招,公孙瑜、公孙英的长剑、双刀已被独孤绝挑落,公孙秀也被独孤玦以软剑击回的暗器所伤,三人知道再斗下去已无胜算,甚且还将命丧在独孤绝的剑下,纷纷拾收兵刃,默然无语而去。

    目送着三大护卫远离后,独孤玦转身想和李师师一同入庄,忽然感到身后一股热气袭来,立即向前窜出丈余,但那热气却不依不饶跟随在后,敌人在后,目所难见,若向前奔,怕来敌伤了李师师,若莽然转身,只怕卖了一身破绽。真是进退维谷,独孤玦心念电转,将剑一横,向后击出,借势转身,人在空中招式又变,软剑由下而上弹刺,当地一声,独孤绝感到手臂微麻,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生就一付富贵气象,双目如电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对于独孤玦的剑法颇为赞许。独孤玦立定身形,惊讶地发现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手中竟无任何兵器,而自己的紫薇软剑若非剑身柔韧,刚刚差一点就被击断了。好可怕的气剑!独孤玦立即想到,眼前此人必然就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皇甫啸了。因为武林传言皇甫啸少年曾在天龙寺出家而后还俗,而天龙寺正是以六脉神剑的气剑绝学驰名江湖。虽然皇甫啸从不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师承,可是他的气剑却透露了他的武学渊源。

    “皇甫啸?”独孤玦问道:“阁下所使可是传闻中的六脉神剑?”

    “在下便是皇甫啸,独孤少侠且先莫问我所使为何武功,我倒想知道究是何人教你凌波微步?”

    独孤玦猜得没错,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正是皇甫啸,他以气为剑,早已独步中原武林多年,后因故入宫却仍是独来独往。此次道君太上皇派三大护卫前来荼靡山庄,虽已长年久居宫中,皇甫啸却对江湖中事仍了如指掌,他早听闻荼靡山庄的独孤玦号称剑魔,颇为好奇,因此悄随三大护卫之后而来,果见三大护卫败于独孤玦剑下,多年未逢敌手的他,一时兴起,出手相试。

    独孤玦惊讶道:“教我凌波微步乃一世外高僧,皇甫大人竟能认得在下步法?”

    “世外高僧…”皇甫啸沈吟片刻:“明白了,必是前灵鹫宫宫主虚竹,当今世上能使凌波微步者,若非大理段氏门人,就是逍遥派的传人。不意独孤少侠竟有此福气,得他传艺,难怪宫中三大卫护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皇甫啸提及宫中三大护卫,独孤玦问道:“皇甫大人此行莫非也与三大护卫相同,想要逼迫李姑娘?”

    “我未奉圣命,李姑娘与我何干?倒是你一出手就击败三大护卫,我若坐视不管,岂不让视我大宋宫中无人?”

    皇甫啸向来自视甚高,他方才自背后偷袭,却一击未中,已深自懊恼,不愿再占独孤玦便宜,遂又说道:“今日你已与宫中护卫斗过一场,我此时即使败你,亦胜之不武。三日后的未时,你我二人在此再决胜负!”

    皇甫啸说罢,负手在背,缓步而去,身形步法极为潇洒自若,独孤玦一眼便知皇甫啸所踏步法亦是凌波微步,看来他确曾受艺于大理段氏。

    皇甫啸离去后,独孤玦与李师师回到庄中。他自己一人在演武厅中苦思冥想,却怎样也想不出如何可以破解皇甫啸的气剑。虽然他天赋异禀可以看快成慢,任何招式在他眼中都可以找到破绽;他自创独门剑法破剑式可料敌机先,攻敌之不可不救,但偏偏皇甫啸的气剑无形无影,他看不见、摸不清,更遑论寻隙破招了。然而即便必败,独孤玦也不肯失约于皇甫啸,因为他和皇甫啸都是心性孤傲之人,宁死也绝不怯战。

    夜里,独孤玦在厅内练剑,揣想如何破解皇甫啸的气剑,忽闻一阵琵琶声响,自厅外传来,所奏曲调极为激昂,竟是「秦王破阵乐」。独孤玦探门看去,原来是李师师知他在厅中舞剑练功,在外以琴声相和。「秦王破阵乐」本是唐太宗极为喜爱的乐曲,气势磅薄犹如千军万马狂奔而来,独孤玦深受震撼,他的耳力本就敏于常人,这首「秦王破阵乐」在李师师精湛的指艺中弹来,让他犹如置身百万雄兵之中,四面八方都似有无数刀枪剑戟向他刺来。恍惚之间,独孤玦将一个个激昂的音调都听成了一招招狠辣的招式,他走出厅外,在乐声中于庭院施展紫薇软剑,从破剑式、破刀式、破索式…使到破掌式,总感到自己的剑招再快也无法同时击破来自四面八方的剑招,这情形就如同他面对皇甫啸时,不知他的气剑将从何处袭来一般。

    独孤玦颓然弃剑,仰天长叹,只见星空浩繁,亦如无数剑招一般向他刺来。忽然之间,独孤玦似有所悟,转身走到李师师面前,二人对望一眼,李师师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独孤玦的武学剑法又更上层楼,琴声立歇,取出一壶温酒,两人就在星空之下相笑对饮。慕容皎皎却悄然侧身在后,她本是关心独孤玦而来,却撞见独孤玦与李师师彼此笑饮,妒意促生,目光如焰瞪视着李师师,随即轻叹口气,神色黯然转身隐去,犹如一道灰蒙的阴影。

    三日后,皇甫啸依约来到庄前,独孤玦早已侯立多时。正是辰、未相交之时,阳光自皇甫啸的身后照向孤独玦,刺痛了独孤玦的双眼。独孤玦的视觉异于常人,但也因为过于敏感所以一向畏惧强光,需以内力凝定心神,才能控制过于敏感的五官。但此时独孤玦却刻意让自己迎向炽烈的骄阳,让利刃般的白光刺盲他的双眼,他要藉此着这样的痛苦,逼出自己最大的潜力。独孤玦知道在强光之下,自己的眼睛虽近于半盲,但听觉却会变得更加灵敏,而皇甫啸的气剑虽然无形无影,但当气剑自他指间发出之际,却仍有轻微的声响,他必须抓住气剑声响的那一剎那,那是他唯一可能击败皇甫啸的瞬间,稍纵即逝。

    独孤玦不知道皇甫啸的气剑会从他的哪根手指发出、从哪个方向刺来,所以他过去所有的剑招,繁复也好、灵巧也罢,再怎么迅疾如电、再怎么料敌机先,都已然无用,因为对方的招式只在五指之间,他的剑再快也快不过皇甫啸轻轻弹指,他再怎么寻隙也难从皇甫啸轮转的指间找到破招先机。然而李师师前夜所弹奏的「秦王破阵乐」,以及那满天的星光,却让他突然明白,再怎么繁复的招式,若能击败对方,最终只是一招。他一招败人,赢的只是一招;百招败人,最后赢的还是一招。他领悟到了,以拙胜巧,才是武学至理。

    皇甫啸与独孤玦相对,二人不发一语,就在那一瞬间,二人心相感应,彼此都明白,自己出手只有一招,一招不能胜过对方,就必然败亡。

    独孤玦在刺目的阳光中瞪大着双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皇甫啸的身形渐渐变成一道黑影,再渐渐连黑影也消失了,只剩强光中模糊的轮廓,他感觉从皇甫啸模糊的轮廓中穿越而过的阳光,每一道都似是发出了极细微的声响,就连光线飞射的声音他都彷佛听到了,还有什么声音是他听不到的呢?然后,他突然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嗤」响,手中的紫薇软剑配合他的步法、身形以皇甫啸也看不清的速度,刺向了那一声「嗤」响。紫薇软剑的剑尖从皇甫啸的气剑中穿入,气剑虽强毕竟无形,可以击碎剑身却无法击破锋利的剑尖,剎那之间,独孤玦的紫微软剑已刺在皇甫啸的食指并划破了他的掌心,若非独孤玦在那一瞬间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只怕皇甫啸的右掌已被紫薇软剑斩断。

    “你本可断我腕脉…”皇甫啸看着自己的掌心流出一道鲜血,却知道伤口不深,独孤玦剑下留情。

    “我独孤玦剑下不杀侠义之人!”独孤玦收剑凝立,他感觉刺目的阳光渐渐散去,皇甫啸自黑影中渐渐现身。

    “好一个剑魔,我服了。”皇甫啸说道,竟以左手将自己的右腕筋脉斩断。

    “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我也服了。”独孤玦明白皇甫啸不愿接受他的怜悯,所以自折腕脉,皇甫啸的右手从此废了,独步江湖的气剑自也不再复见,这等傲气令独孤玦深为敬佩。。

    皇甫啸不发一言,转身缓步离去,他走得非常慢,非常慢,他知道独孤玦不会从他背后再补上一剑,但他又同时多么希望独孤玦可以一剑将他刺死。

    此战之后,独孤玦以拙胜巧击败了皇甫啸,终于继破掌式的七式剑法之后,,又创发了破气式剑法。

    独孤玦与皇甫啸决斗之时,因有李师师相伴,所以慕容皎皎刻意藏匿在后。见到她的独孤哥哥击败皇甫啸,剑法更上层楼,慕容皎皎自也为他欢喜。但她眼见李师师关心地守护在旁,想起前几日夜里李师师以琴音助独孤哥哥悟得剑法,又看着独孤哥哥与皇甫啸决战之后,随即与李师师入庄在疏影轩中笑谈饮酒,心里颇不是滋味,于是独自出庄散心。

    她来到往昔独孤玦练剑的密林之中,过去那些为了独孤哥哥练剑所豢养的鹰、虎,俱已纵归山野,林中一片空荡,慕容皎皎触景伤情,想起多少年来陪着独孤哥哥在此练剑的情境,更觉怅然若失,惘然神伤。就在独自暗伤情坏、喟叹之际,林中突然有人现身,慕容皎皎先是一惊,再细端详,竟是莫孤烟在此。

    原来莫孤烟因为迷恋慕容皎皎,曾多次私下来到荼靡山庄,他自知剑术不如独孤玦,更知独孤玦对他敌意甚深。所以既不敢投帖拜帖更不敢硬闯入庄,只好在庄外徘徊守侯,期盼等到慕容皎皎出庄得以见她一面。今日,他远远看到独孤玦击败皇甫啸,剑法之高令他望尘莫及,同感失落,信步走向当时慕容皎皎骗他夜间寻找宝珠的密林之中,竟真遇见了他朝思暮想的慕容皎皎,心中自是惊喜不已。

    “慕容姑娘,妳…怎会到这里来?”莫孤烟一见心上人,说话都显得无措了。

    慕容皎皎没好气地回道:“这是从前我陪独孤哥哥练剑的地方,我不能来、不该来么?应该是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吧?”

    莫孤烟不好说出自己多次在庄外守侯,想起宝珠之事,讷讷说道:“我来此为姑娘寻找遗失的宝珠…”

    “一听就是借口!”慕容皎皎轻哼一声。她深知莫孤烟对自己十分迷恋,虽然她并不喜欢莫孤烟,但对于有人如此倾心也感到欢喜。莫孤烟提起寻找宝珠之事,让慕容皎皎想起他为了替自己寻回宝珠而与虎、鹰缠斗了一夜,心下也略为感动,神色不知不觉间也和悦了许多。

    莫孤烟看慕容皎皎神情和缓,大胆问道:“慕容姑娘方才忧容满面,可是有为难之事?不妨告诉我,凡我力所能及之处,一定为姑娘排忧解难!”

    慕容皎皎抬眼看着莫孤烟:“是么?一个沈染已经够让我心烦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李师师,你说我还怎能开心?你能为我排解这样的忧愁?”

    莫孤烟看慕容皎皎巧目流盼,惹人怜爱,本想冲口而出答应慕容皎皎,转念又想,沈染是独孤玦的心上爱人,李师师是独孤玦的红颜知己,自己剑术不如独孤玦,如何能为慕容皎皎除去她的这二位情敌呢?怃然叹道:“姑娘的难处,果然不是在下所能排解。只怕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娘且得先放宽心才是。”

    “说得轻巧,真有如此容易?”慕容皎皎似是微嗔,却口吻妩魅道:“我能放得下独孤哥哥,你就能放得下我么?”

    莫孤烟急道:“这、这…在下难与姑娘匹配,对姑娘万万不敢有非份之想,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容我偶而相见叙怀,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皎皎温言说道:“莫少侠太过谦了,你贵为剑灵之子,我不过一无名女子,哪来什么匹不匹配的说法。”

    “不,姑娘是盛名江湖的姑苏慕容之后,怎能是无名之辈?”莫孤烟垂首低语:“至于我,虽是剑灵的义子,但我的剑法其实并非义父所教,不知为何,义父从不传我剑法,只是命我为他做事。所以,我这个义子,只怕连徒弟都还有所不如。”

    慕容皎皎听莫孤烟的口气中对于他的义父叶无伤似有怨气,纳闷问道:“剑灵为何不愿传你剑法?你既是他的义子,怎能连徒弟都不如?”

    莫孤烟仰头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幼习剑,师父亦为武林前辈高人,号称剑神。可惜师父已故得早,我未能尽得师父剑法的真传,后又偶遇师父仇家,当时我剑法未成,差点丧命,刚好叶无伤经过,为他所救。叶无伤无子,我为报救命之恩,拜他为义父,一心效命于他,但他知我剑法未成,虽也有所点拨,却从不将他的冥灵剑法传授予我。义父剑灵侠名在外,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义父所命,我不敢不遵也从不质疑,可是近几年来,义父的一些作为,却令我感到疑虑不已。”

    慕容皎皎听到这儿,好奇心起,问道:“叶无伤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让你身为他的义子都感到疑虑了?”。

    莫孤烟摇首,沉默不答。慕容皎皎嗔道:“哼,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爱听呢!”

    “请姑娘见谅,在下确有苦衷。今日得见姑娘,已属上天眷顾,就此别过,期盼日后还有相叙之时。”说罢,莫孤烟竟黯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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