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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一眼

“霹雳炮,对准投石机发射!”

    指令虽然下达,可是弩床需要八个壮汉才能上紧绞盘,就在刚才弩床左右接连的落下两块巨石,能够站起来出力的也不过三四个人了。

    弩床这里的困境被唐凌峰看在眼里,右手一摆身边最后的六名徒弟跑向了弩床,只剩唐老爷子一人持枪,威风凛凛的矗立,毫不在意飞过头顶的巨石,还有落在脚边的箭矢。

    靠近城墙两架投石车被炸的稀烂,二十几个元兵也全身冒血,躺在地上大呼小叫的呻吟。战场就像是一盘石磨,把无数的生命挤到一起,狠狠地揉搓碾碎,血水和残渣洒满了大地,逐渐消散的生命意识散在空中,与慢慢消散的白雾混在了一起。

    吕师夔平静的看着激烈的战斗场面,身后还有一千多人的预备队没有上阵,他们坐在不受战火纷扰的位置,一口一口的正在嚼着肉干,还有小葫芦里装的美酒解渴。

    这一千多人才是他取胜的关键,城头上的守军已显疲态,致命火器的发射已经断断续续,等到关键的时候这一千多人冲上去,就此攻上城头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杀红眼的士兵们忘掉了恐惧和害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他们!不管是城上的还是城下的,望向对手的眼神里只有杀戮,没有其他的颜色。

    十几万人隔着一段城墙、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展开着舍生忘死的厮杀,演绎着力量与勇气的角逐。城内的百姓做了动员,已经组成一队队的后援军,端着热腾腾的吃食、背上背着自家的猎弓冲上城墙。

    给浑身浴血的战士递上吃食,挺身占据一个位置,对着城外的元兵拈起在家里磨了很久的箭矢,把家破城亡的满腔仇恨发射出去。这才是最大的后备队,最大的援军团,热乎乎的包子里缺油少肉,可是送到嘴里依旧是那么美味,那么的香浓。

    八千平民后备队涌上城墙,为广州城守军注入了极其强大的力量!

    你的身后有人!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想着你!盼着你!爱着你!

    如果你失败了,他们都会死,你在为他们而战!

    城头守军的火力突然加强,已经零落的神臂弓又开始密集的射出突火箭,专门朝着投石车举盾的掩护手射去。神臂弓强大的穿透力能够射穿皮盾,并且把燃烧的火药洒在盾牌上点燃,很快就有烧掉了很多的盾牌,投射车的旁的士兵开始大批量的中箭受伤。

    城下终于燃起了第一股明火,与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一起,照亮了周边的元兵,同时点燃了城上士兵的热情,引发阵阵的欢呼啸叫。

    吕师夔抬起了手,迟疑了片刻才重重的落下,身后等待了多时的一千多元兵站了起来。

    “吼吼!吼吼!”

    齐声怒吼震天,后边的战鼓咚咚的敲了起来,一千多元兵弯腰低头,手里的盾牌护紧紧住自己的身体。从走到小跑再到大步飞驰,几百步的距离禁不住几下,这一千多人顶着头上的箭雨,跨过已经被巨石填平的护城河,迈过无数同伴的尸体,冲到城墙根下。

    虽然是都举着盾牌,这一千生力军跑到城下的最后一百步,就留下了百十多具尸体。紧跟着城上的滚木礌石砸了下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等到元兵压制住城头火力的时候,城下还有六百多人。

    四架高大的云梯竖了起来,顶端正好贴在箭跺的下边,只要能够爬到顶上,一跃就能跨上广州的城墙。看到立起来的云梯,已经心力交瘁的攻城元兵也像打了鸡血,楼车上的弓箭手和投石车疯狂的发射,所有的火力都在压制云梯正上方的宋军,城墙上转眼间就被砸出了一片死亡之地。

    “啊!”

    一个头顶木板的平民百姓,手里拎着一个装满热油的瓦罐,拼了命越过地上的巨石和失去生命的尸体,趴到了箭跺之间敲碎了瓦罐。十几斤热油顺着云梯撒了下去,最顶上的元兵已经快要爬上顶端,被热油浇了一头一脸,惨叫着滚落下去,顺便砸翻了两个自己的同伴。

    三丈多高的城墙,跌下去就是不是立刻摔死,也是腿折胳膊烂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再加上城下地上遍布的箭矢刀枪,随便落在哪个个上边也是小命难保。

    平民见到热油奏效,不由得放声大笑,可对面楼车射过来的箭矢瞬间便把他淹没,木板被重箭射透穿进了他的胸膛。他把一腔热血洒在了他的家、广州城墙之上,并且带走了三个凶恶的元兵给他陪葬,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容。

    “二哥!你等等我,兄弟来了!咱们哥俩黄泉路上好作伴!”

    有一个身上披了层厚厚的蓑衣,手里同样拎着一个热油瓦罐,头上戴着竹斗笠的平民,从后边一溜小跑的冲向刚才死去平民位置。在路上他就中了两支箭,可是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稳定和平衡,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个罐子,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包括他身上正在喷涌而出鲜血。

    “咣!哗……”

    “啊!啊!……”

    罐子在元兵的头顶砸碎,十多斤热油灌进了他的脖子,那一瞬间他恨不得立刻抹脖子自尽,可是手里的刀已经掉了,人也啊啊惨叫着跌落到城墙下边。

    同样的画面在持续地上演,百姓们熬着一口口大锅的热油,装进罐子里由一个个保卫家园的壮士洒向元兵的头顶,哪怕这是一场单程的旅途。

    一个个元兵跌落城下,一个个守军死在城头,生命在这个时候变得那么的脆弱,只是一闪念之间,便有无数人已经凋零。

    唐凌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就倒在十几步外,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被撕开的肌肉献血如泉涌。他看了看如标枪一样矗立的父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里的单刀杵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哧!”

    一支沾着血的箭头,从他胸前冒了出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嗓子火辣辣的痒。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失落的又看了父亲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涌上来的鲜血把他想要留给世间最后的话语憋了回去。

    唐凌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儿子,紧紧的攥住手中的枪杆,抬起头望向迷蒙的天空,两颗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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