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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邪功(一)

    虞清悄然跃上了离山壁最近的一处枝桠,枝桠上缠绕的藤蔓毫无动静。

    她本以为是风影草掩盖住了她的气息。

    她的身周看似空荡荡,实际上有无数怨灵围绕。

    她不知道其实是怨灵帮她进一步遮掩了存在,以至于当她悄然荡至树下男子的头顶枝桠上时,仍未被那虚空中的声音和嗷嗷待哺的藤蔓检测到。

    一道熟悉的阴郁声音传来:

    “只要趁虞清踏入血阵时,打开棺椁,魔神残魂就得以复苏?”

    方之信!她心下暗惊,准备竖起耳朵听那虚空声音的回复。

    然而除了一阵刺耳的“兹拉”声外,她只听到几个模糊字词:“入魔”“激发”。

    这是什么意思?复苏魔神残魂除了要拿她祭血阵外,还要什么额外条件?

    她正屏息,聚精会神地聆听那声音的下一步动静,山谷的入口前却隐隐出现了几个人影。

    方之信声音一喜:“来了!”

    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此时纷纷醒来,如饿虎扑食般汹涌地向山谷入口处的人影袭来。

    只闻谷前剑气呼啸,气吞万里如虎,如平地拔起惊雷,轰响声振天,激起山石飞扬。

    那虚空中的声音又说了什么,方之信的身形摇晃地前进了两步,声音颤抖,似喜中带悲:

    “师傅……也来了吗?”

    尘土飞扬中,有一老者,身形如电,疾步跃至巨树近前,那藤蔓漫天挥舞,竟是一点都未近其身。

    只见他怒发冲冠,声音凌厉地喝到:“孽徒!竟是你与那邪祟为伍,妄图复苏魔神残魂,令天下大乱!”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剑光闪出,辉辉如掣电,直向方之信面门袭来。

    方之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避开,几下飞跃至离虞清不过数丈远的另一处枝桠上。

    虞清悄悄退后,借繁盛的枝叶将自己的身形遮盖的严严实实。

    “孽徒,你究竟练了什么邪功!”

    上阳道长咬牙切齿,青阳剑横挥,剑光金芒暴涨,织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向方之信笼去。

    方之信挪移身形,方才立脚的枝桠已被剑气斩断,树干上也灼烧出几个大洞。

    “师傅……”

    方之信脸色苍白中带着点异样的潮红,声音是刻骨的寒:

    “你既出杀招,便休怪我不义。”

    他指尖一点,无数藤蔓便像疯了一般向上阳道长涌去。

    上阳道长剑光凌厉,地上落满断藤,奈何这些藤蔓近乎是无穷无尽,不知疲倦地向他袭来。

    很快,上阳道长的额头渗出汗珠,挥剑的手臂微微颤抖,似是几近力竭之态。

    “孽障!休要叫我师傅!你简直愧对你父亲,若能预料到今日之事,当初在上阳观中,就应将你掐死!”

    上阳道长双目赤红,身上被划破数道血口,鲜血淋漓洒落。

    见长老陷入苦战,虞清正打算暴露自身位置,前去相救,却被方之信接下来的话震住。

    “我有今日,也是你这老儿一手造成!谁不知你心胸狭窄,嫉恨上清道长修为在你之上。

    而你,便趁他施救座下弟子之际,夺取他的真炁。

    宗门皆道上清道长是为救那废物而散尽真炁,谁曾想你也在背后捣鬼!”

    “住口!黄口小儿!你有何依凭!”

    上阳道长目眦欲裂。

    “哈哈哈哈哈哈!”方之信笑得肆意又猖狂:

    “你不是问我练的是何种邪功?”

    他抬手,眯起眼,掌心逐渐升起一个紫色的漩涡,俯视着上阳道长,道:

    “自然是你这愚顽不堪的老朽这辈子也参透不了的功法。”

    上阳道长的怒焰逐渐破碎,表情惊惧,道:“你何时踏入了上阳观的禁域?”

    方之信嗤笑:

    “你这老儿,真是令人好笑,我当那禁域藏着你什么宝贝,没曾想是一本破烂古籍,书页都打了卷。想必是你日夜参悟却不得解,没想到吧,我一月有余就领悟更甚于你。”

    他目光冰冷,将掌心的紫色漩涡对着上阳道长的位置,声音森然道:

    “你的为人正同你对这功法的领悟一样卑鄙,如今我对这功法的领悟早已超过你,今儿个便当面将你吸个干净!”

    上阳道长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至方之信的身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须发迅速变白,脱落,牙齿松动,老态速显。

    “住手!”

    凌空传来一声威吓,吴长老从飞鹤上一跃而下,一时间电光闪烁,金刚鞭如飞舞的龙蛇,轰然一击,将方之信落脚的位置轰为齑粉。

    方之信被打断,面露恼恨,一跃换至其他枝桠,指示无数带着刺的粗藤向吴长老的位置袭来。

    上阳道长跌落在地,气息微弱,吴长老挥舞起金刚鞭,凛凛生风,声音如振雷般响亮:

    “若是上阳道长真如你所说,偷练邪功,戕害同门,经过审判,自依门规处置。不是你在此处以邪法处以私刑的理由!”

    “门规?”方之信冷笑,“我方家上下百余人口受妖兽之祸牵累,门规为何不庇佑我方家?”

    “你父亲质中,身为当时流仙宗的大弟子,自是有他应负的使命在……”

    吴长老气息稍显紊乱。

    “你们将我父亲调去护送来自中州的贵客,他却死于暗算!就为了成全流仙宗第一仙门的名声!”

    襁褓中的他,在尚未生出记忆时,已失去了父亲。

    而他的父亲,那个曾让他引以为豪的忠烈父亲,流仙宗曾最有潜力升仙的弟子,百余年方出一位的上境界修士,

    埋骨于不为人知的幽谷,连他的死,都成了一个秘密,不能提起。

    方之信声音凄厉,眼眸里燃起了当年的那场惊天大火。

    “我身为方家遗孤,流仙宗又待我如何?我父亲,将我托付给上阳道长,但那老儿却一时倏忽,害我家百余口人,皆命丧妖兽之口!”

    他一日未敢忘记,失去父亲庇护的方家,在妖兽频繁的侵扰中风雨飘摇,而他虽已修行,但力量过于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遭妖兽的报复,被凌虐致死。

    那时的流仙宗上下,皆忙着处理中州来客的封禅事宜。

    有中州皇族的鼎力支持,流仙宗一跃成为东荒乃至九州的第一大宗。

    而流仙山千里之外,守在北漠的方家,则日夜衰落下去,无人问津。

    方之信的眼光怨毒地盯着地上的上阳道长。

    吴长老在藤影中的身形迟钝下来,声音微颤:“上阳道长也曾悉心教导你二十余年……”

    方之信面容阴寒:

    “那也是我应得的。我父亲对流仙宗有大恩,而流仙宗又如何回报?上阳那老儿目光短浅,资质愚笨,在他门下只能成为庸才!”

    他近乎咬牙切齿:“宗主继承人的位置也不属于我!我父亲,连带着方家上下,皆是白白牺牲!”

    吴长老逐渐力竭,被藤蔓缚住手脚,金刚鞭也落在了地上。

    他面色有所和缓,掌心重新升起紫色的漩涡,对准吴长老的方位,勾起唇角:

    “若说流仙宗真正让我有所收获的,便是那老儿身体力行地教会我如何不择手段地夺取力量。”

    吴长老的身体慢慢被他牵引至身前。

    “五大长老之所以相安无事到今天,不也是忌惮彼此的实力相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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