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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休整

    疼痛!

    梁七在李现伤口上的大力运动,让李现感受到了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那滋味就像有人用一把顿顿的锉刀,割开皮肤,从肌肉表面开始慢慢向骨头里面一下一下的划拉着。

    李现早已如被侵犯的少妇般放弃了抵抗,双眼翻白,全身肌肉紧绷,嘴里无意识的呻吟着:

    “七哥…七爷…啊…啊…不…要…不要…轻点……”

    梁七皮肤黝黑,脸庞方方正正,从军也已经有七八年时光了,据说家中先祖从前是太祖麾下亲军,不过不知为何从他父辈起家道中落家用难以为继,良田宅院也败光了,也不知是否军人体质遗传,他们家里男丁个个人高马大,待母亲病故后就卖了最后一点祖产,来到汴梁加入了禁军。

    由于是军武世家,再加上先祖名讳在军册上俱是可考,所以当兵每两年就被选入神卫军,归属神卫军右厢下破阵军丙营乙都张义麾下,当然这也是李现所在部队的正式番号,不过一般大家在营中都自称自家都头名字区分,在外都称自己为破阵军张义都头麾下将士。

    也亏得刀斧手身高体壮平时训练强度大,要不然普通人会在这种疼痛感下直接休克,甚至危及生命,李现不仅挺住了这种非人的摧残,还打趣道:

    “七…七哥威武…豪迈,啊…再洗下去就到骨头了,上药吧…啊…”

    “这哪儿能呢,小现儿今天表现优秀,刚才又传我医术,可我没有挨刀子只能用你的法子在你身上多试试,好好学学挨刀子后该怎么处理伤口,你说是吧…”梁七手上不停淡淡的回道,这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不对劲,刀斧手因为一直都是冲锋在前所以军士之间从不拿受伤说笑,李现命大,一般情况下刀斧手负伤也就意味着至少成残废了。

    “哪能呢…七哥,呃…啊…咱们全都的伤都冲我一人来了,您神灵附体…福…福泽深厚,能挨着你的刀绝对还没打出来呢,啊……!”李现痛得直拿右手捶地,睚眦欲裂的哭嚎道:“七哥,兄弟我真的撑不住了,上药吧…啊”

    周围人看李现认怂,都是轻笑起来,也不知是谁在旁边说了声:

    “七爷,小现儿不行了,差不多得了,弄坏了以后不能手撕西贼咯。”梁七哈哈一笑,也觉得李现装逼装得有趣,挖出黑乎乎一坨伤药啥也不管往李现伤口上抹了起来,然后再用布带牢牢包扎好,伤药效果出奇的好,左臂两个窟窿一条道三处伤口都觉得清清凉凉,左边半个身子的麻木也减轻了许多。

    李现转眼看了看左右,这堆篝火旁七七八八坐了十来个一样铠甲打扮的刀斧手,经过一阵子修整,各人都是吃完了干粮做好了包扎烤火休息。

    神卫军是禁军上四军之一,宋太宗赵光义时,将原来沿袭后周殿前司的铁骑马军和控鹤步兵,侍卫司的龙捷马军和虎捷步兵的军号改称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是禁军的上军,通称上四军,其他诸军则是中军和下军。

    不过上四军对于军士选拔标准异常严厉,所以到现在原本应该20万的上四军总共也就才有三万多人。

    此时张义商议完军略到都上巡视,来到李现身边说道:

    “弟兄们伤势都如何?还能站起来不?”

    “没问题张头…”“略伤皮毛而已…”众人七嘴八舌一个个满不在乎的和张义打趣说道,李现问:“张头,中军退下来了吗?咱们还有多少人?”

    张义默然:“只有些陆陆续续的溃兵,刚才和几个都头和指挥商量了,已经派了几批传令兵,告知刘将军,等等吧。”往四周看了看,“咱们这都刀斧手都在这儿了,唉,尸首不晓得能不能寻的回来…”说完,张义就在李现身边坐下不再说话,拨弄着火堆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现左右略略数了数,三堆篝火周围四十人不到,刚才的西夏轻骑突袭又造成了大半伤亡,而且尸体还都遗留在战场上,战后能否寻回也不知道,身边的气氛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张头,咱们就剩这么点儿人了,若战事罢了,咱们还需要在延州屯驻吗?”李现问道,众人听到这话,也收拾心神仔细听听上官准备如何安排。

    “出来时100个弟兄,现在这么点儿人肯定要回汴梁整补了,就是不知道这仗还得打多久,要是这么打下去…”张义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军士,“我等也当奋不顾身,为官家尽忠!”

    军士们都没有说话,从白天一场接一场的战斗来看,西夏人这次不像是来抢掠的,更像是要把宋军从延州给打出去,这仗还有的打啊。

    “张头、弟兄们,我觉得西贼不久就会退兵了,这仗打不了多久了…”李现摇头晃脑拉长嗓子慢慢说道,所有人都盯着他猛瞅。

    “李现你是李元昊亲戚,你能知道他想干嘛?”

    “就是,中军要是退不下来,延州就危险了…”

    “西贼这次来了十几万人,打个秋风就能退了?”

    众人都是不可思议,不过李现依然神态轻松:“大宋又不是只有延州这一处地方,为什么延州偏于西南,西贼却千里迢迢突袭攻打?还不是因为沿途守卫严密啊。”

    然后直起身故作神秘道:“沿途各城堡军寨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延州被困?据我所知府州折家折继闵将军可是和西贼不共戴天的,李元昊大军在此,沿途各路只需出击贼军后路,这西贼不就不战而退了吗?”

    历史知识李现可是不缺,现在又继承了如此强悍的身体,说实话不做点事情出来太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了,三川口之战只是西夏小试一番牛刀,双方真正的开片厮杀还得到明年的好水川!

    如果到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刀斧手小兵,那好水川上万余宋军亡魂说不定就有他李现的份了,怎么也得把自己从最底层的高级炮灰群体中给拉出来,适当的展露些才华也好。

    果然,这番惊天言论在当时缺乏通讯手段的时代,给人造成了异常的冲击,这可是军略啊,平时也只有军都指挥室以上的高级军官才能有所接触,真要审时度势将战场利弊分析出来就可以称之为将门了都,众人连同张义看李现的目光都已经略带崇拜了。

    “好小子,这些道理你怎么知道的?可以啊,平时深藏不漏啊…”

    “哪儿的话,这都是张头平时教导有方,赖官家天威,朝中众正盈朝,再加上小爷我平时遍阅兵书,方有心得一二罢了,嘿嘿…”李现编到最后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只能略带猥琐的笑了笑。

    张义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军略听明白了,折家人自己在汴梁也听说过,很能打!不过这教导李现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不过被李现这么一夸,心里也是暗喜,李现当时在学校里面经常这么不经意间拍拍书记和院长的马屁对方都十分受用,何况还是在头脑相对简单的军人圈子里。

    “张头,说不定这会西贼已经火烧屁股,没法上下了都,要不咱们来打赌,这仗已经都不用打了,我要是赢了张头请我喝一坛酒,我要是输了,张头,嘿嘿,等回了汴梁我请你去怡香园喝顿花酒如何?”

    “好…怡香园的姑娘那叫一个水光白嫩…”梁七本来严肃方正的脸上此时早已经桃花朵朵了,细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什么琼浆美味一般。

    “张头,到时候你得提兄弟们多摸几把,记得用汗巾帮里面的姑娘擦擦汗,您春宵一夜,回来时把汗巾带给弟兄们解解馋啊,哈哈哈…”

    唉,果然这古代和现代一样,饥渴久了的男人,唯一感兴趣的还是女人啊,幸亏看的港剧多,什么怡红院啊、青什么楼啊随口就来,谁知道汴梁还真有一个同名儿的销金窟。

    不过李现就只是想调节气氛,张义好歹是个禁军上四军的都头,怎么会贪自己的小便宜呢,跟着众人一起起哄笑闹着,张义起身拍拍肚子,两眼一瞪:

    “说什么呢,信不信我让你们到山头上轮换去…?”这就不好再闹下去了,一个个立马闭嘴正襟危坐,张义又说:“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什么,传出去就说神卫军官兵在阵前向上官索要青楼女子贴身之物,莫不是你们欺负我张义好说话,那要不我回汴梁让指挥使大人和你们说道说道?”

    “李现你说是不是啊?”李现抬头一看,发现张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看来自己的指挥使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连忙说道:

    “张头,哪的话,我不是对今天白天战事感慨甚多么?感觉战阵之上很多情况您平时都有教导,确实心生感激想要报答,没想到我真是蝼蚁心胸,想出了这么个损点子让张头难堪了,张头我认罚。”

    “还认罚,那要不你先来把刚才那顿30军棍领了呗?”张义说,

    “啊,张头,你看我这半边身子,真要挨上30军棍您可就帮了西贼大忙啦。”李现知道张义不想真心处罚,所以装着哭丧的脸说道。

    “行了行了,都给我快点休息,一个时辰后起来换班守营。李现跟我来”李现一听,把自己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左臂举了举,看看张义还是面无表情的在边上等着,只得无奈地撑着长刀跟在了张义身后。

    待走远一点,张义凑到李现耳边说:“说吧,我要是输了你想喝坛什么酒啊?那你要是输了我可就等着了啊…”

    不是吧,刚才谁在义正言辞的拒绝的,原来……

    李现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张义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然后又伸出三个手指在李现面前比划了几下,李现懂了,得,不去的话就得补上30军棍吧…

    正当两人兴高采烈眉来眼去地开始沟通怡香园的美学表现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行礼道:“张都头,陈指挥使邀请您去砦门议事。”

    张义回礼:“我马上就去,敢问是何事?”

    传令兵说:“中军有消息了,小的还要通知其他几位都头,请恕罪。”说完行礼匆匆离开,张义面色早已恢复如常,看了看李现说道:“李现,你和我一起去。”

    李现昂首单手行礼:“属下领命!”

    二人刚刚来到砦门附近,指挥使让人看了木头搭了个简易木棚,里面燃着篝火,陈指挥使看到张义和李现来后,赶忙过来说道:“中军有消息了,大事不妙,刘老将军为了掩护大部撤退,亲率一千余亲兵断后,西夏人又出动重骑兵,老将军的军阵立时被冲散,现在中军还余7000余人即刻便到,可老将军生死未知啊!”

    “什么?!”张义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问到。

    唉,只有李现知道,刘平将军已经被西夏人俘虏了,刘平被俘后,威武不屈,破口大骂李元昊,说道“我头颈三尺长,等着你来砍呢。”后刘平一直不肯屈服病死在西夏兴州,再也没能踏上故土。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苏轼《赠刘景文》(刘平唯一所遗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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