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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北游篇 第九十一章 被识破的远舟

    周平眼见黑娃身上有伤,便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于伯旁边。

    小翠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黑娃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因自己而受难的爷孙俩,紧紧抿着嘴唇。

    “多亏了周平哥救了我们,要不然恐怕我真的就见不到爷爷了。”黑娃从周平手中接过于伯干枯的手,轻握着说道。

    周平微笑着挠了挠头“这都是咱应该做的,咱一直把黑娃当成亲弟弟看待,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受难呢!”

    听到这番话的于伯并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担忧地朝周平说道“你为我们爷俩惹怒了张家,一定会有麻烦的!我听说张家可是有着修仙之人……”

    “于伯您就放心吧!”周平呵呵笑道“张家永远也不会找咱们麻烦了,以后的云泽岛也再也不会有这个为非作歹的张家了。”

    听到这番话,于伯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平,喃喃道“难不成你……”

    周平轻轻朝于伯点了点头,良久,于伯终于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我当时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要是普通人哪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安然漂在海上……”

    “再不凡又如何,若是没有于伯和黑娃当日搭救,我周平恐怕早就成了这汪洋大海上的一具浮尸了。”

    听到此处,海东青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家人是周平的救命恩人啊!怪不得周平肯为他们如此拼命,甚至不惜毁掉一个家族来为他们讨回公道,原来如此啊!

    “世间心善者皆有善报,天下助人者亦有人助,当日你们做出善行之时,或许冥冥之中便已经注定了我今日要以善来报;许是善,许是念,与人平安者,该是终得平安……”

    周平笑着说出这番话,胸腔中再次涌过浩然阳气,他的善行善念,可谓乘了天地之正道,他所开辟的浩然阳道自然也有了新的提升。

    临夜,周平蹲在门口啃着刚烤熟的地瓜,烫的龇牙咧嘴。

    “你在饭馆把钱省下来是为了给这爷孙俩的吧?”海东青搬来个小板凳坐在了周平面前,周平眨了眨眼,掰了一半地瓜递给了他。

    “其实也不全是。”周平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笑着回答道“我也是穷人出身,知道挣钱不容易,不精打细算,日子还咋过?”

    海东青看了一眼这个蹲在茅草房门口的天才,有看了看手中的地瓜,会心地笑了笑。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周平闻言呵呵一笑“人活一世,谁还没点难忘的经历了?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故事,话到了嘴边要么再硬着头皮咽回肚子里;要么也就都变成了磨磨叨叨的牢骚。”

    “那倒是。”海东青啃了一口地瓜,倒是怪甜的。

    周平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着问道“海前辈,我在北海惹下的麻烦可不小,您真的肯帮我?”

    海东青几口就消灭了那半块地瓜,然后随手往自己名贵的衣服上抹了抹。

    “我知道,这一阵蓝幽国与瀚海国联姻一事应该就跟你有关吧?”

    周平瘪了瘪嘴,苦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这件事儿还真就跟我有关系……”

    从自己在引北城第一次见到荀方和远舟开始,周平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海东青。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更有必要将证件事情的原委告诉他,这是对于这位玄境强者最起码的尊重。

    听完周平说完整件事情的始末,这位嫉恶如仇的海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注视着周平的双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事情您都知道了,人我是一定要救的,您若是不愿与我同行我也能够理解,毕竟卷入这件事中的瀚海国与您的那位故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海东青闻言仍然没有说话,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周平,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眼见海东青一言不发,周平索性也就靠在了墙边,抱着膀子和海东青大眼儿瞪小眼儿。

    “像!太像了!”海东青笑着揉了揉周平的脑袋“和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单人冲海盗老窝的时候,那时前辈我可是北海多少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呢……”

    周平扑哧一笑,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你这一下子就被关在了八卦锁天塔六十年,现在北海的老太太都是你当年的迷妹喽?”

    “哈哈哈哈!”

    海东青爽朗大笑道“年少轻狂,咱们莫要再提,莫要再提啊。”

    “你小子不用担心,这趟你前去蓝幽国我与你同行,你尽管张扬行事便可,你现在手段无数,云泽岛的海域外还带着那么一大群连我都要忌惮三分的家伙,就算是硬撼蓝幽国的部队也不是没可能!”

    “届时若是真有你对付不了的强者,尽管交给我便是!就算是紫皇傲雪来了,我一样给你挡着!”

    听到海东青这番话,周平发懵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扪心自问,周平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地将海东青当成自己,他最开始的目的便是将海东青变成自己的免费打手,然后借助他的实力解决蓝幽国的事件,可这位前辈一直以来的真诚和坦率却令周平此时有些无地自容。

    “前辈。”周平抿着嘴唇问道“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海东青呵呵一笑,指了指屋里面的于伯等人说道“最开始愿意跟着你是因为你对我有着解救之恩;而现在,是因为他们。”

    “于伯和黑娃?他们怎么了?”

    “他们是你的道!”海东青笑着说道“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们,你在北海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那位徒弟、那个被胁迫替嫁的女孩、甚至是我,都是你的道。”

    道?我的道?是我所领悟的浩然阳道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周平在帮助他们的时候只是秉承着心中的善念罢了。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在多管闲事,可他还是那么去做了。

    当他看到荀方为了给母亲治病跪在药房门前的时候,他难道不可以选择离开吗?遇到远舟被追杀,即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难道不可以视而不见吗?

    推动周平去做这一切的,是那一腔热血,还是那颗质朴、淳善的心呢?

    “虽然你和我年轻时很像,但却又有着不同。”海东青解释道“年轻时的我只知道去做一个鲜衣怒马,仗剑天下的侠客,所遇不平之事纵然会出手,但归其根源,仍是为了那一份名利罢了,否则如今又怎会有海皇这个虚名。”

    “你则是不同,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所行的善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活得更纯粹,更洒脱,更像那种,我向往了一辈子但却永远无法成为的侠客。”

    周平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有前辈说的那么邪乎吧,我不过只是帮助了几个人而已,哪有什么道啊法啊的。”

    “更何况,我刚杀了张家的当家者,废了无数人的魂种,哪里称得上什么善啊!”

    海东青微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其实这一点这才恰恰是我最佩服你之处。”

    “善,却不愚善,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相助,更知道什么时候该杀伐果断,这才是你最难能可贵之处。”

    “能够将一个天赋傲世的天才培养出你这般脾气秉性,为你打磨出这等心境,你的老师绝对是这个普天之下最有能力的圣师之一!”

    再次提到陈必安,周平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从前他根本不理解陈必安为何用近乎放养的方式教导他,现在他明白了。

    陈必安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周平的天分,只是周平从前自己太过自卑怯懦,陈必安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塑造周平的性格,打磨周平的心性

    当然,仅靠陈必安的打磨,周平绝对不可能是如今这般心性,参军的那一年时间对于周平的影响同样十分巨大,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那一年的军旅生涯,或许周平现在依旧无法正视自己。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却从来都没有个答案。”周平抿了抿嘴唇说道“哪怕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惹上麻烦,甚至拼上性命,我都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不妥,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海东青摇了摇头“好坏不是现在来定断的,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线,当这条线不断地与别人的线交织在一起时,你能在这一团乱麻中看出什么?”

    “很多事儿不是非要去求一个结果的,看到一个孝子为母下跪求药,你便为他付了药钱;一个女孩被无数人追捕走投无路,你就出手帮了她……”

    “这些事儿你去做的时候你去求一个结果了吗?你没有。也正因为你没有,我才说你是不同的。”

    “我愿意帮你,不是仅仅是因为你从八卦锁天塔中把我救了出来,而是因为你在塔中愿意帮我这个糟老头子剪头发、剪胡子……”

    “我喜欢的也是那时的你,因为那个时候,你和现在一样,眼神纯粹,心怀良善……”

    周平闻言默然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原来自己的那点儿小把戏早就被海前辈看透了,只是他不愿意说罢了。

    良久,周平缓缓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海东青闻言再次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啥好对不起的,你这孩子除了自己,在这北海认识的谁你都对得起。”

    从始至终周平也没有弄清楚海东青所说的道是什么,可好在周平看清了他自己。

    透过北海那重重夜空,周平仿佛看到了那个边垂小城的男孩、看到了那个圣贤书院的少年。而他的双眸也渐渐变得感觉、纯粹……

    此时距离蓝幽国公主与瀚海国皇子大婚只剩不足二十天了,周平自然也不能再耽搁时间,于是便决定在次日与爷孙俩道别。

    “周平哥,你一路慢走。”黑娃在小翠地搀扶下送到了门口,被周平好说赖说拦了下来。

    “你和你爷爷好好养伤,我得了空便回来看你们。”

    说罢,周平看了一眼黑娃身旁的小翠,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个小翠可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啊!”

    周平的声音并不算小,一旁的小翠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小脸顿时羞红了。

    一旁的海东亲呵呵一笑,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年轻真好啊。

    黑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茅草屋,苦笑道“爷爷他实在是没法下炕,要不然……”

    “这说的是哪的话,于伯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好好歇息便是。”

    说罢,周平拍了拍黑娃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多做逗留了,你们爷孙俩都要保重啊!”

    黑娃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看着周平与海东青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了远处,黑娃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周平哥,珍重!”

    他与小翠在门外站了许久,都说君子送友相送十里,黑娃没法相送周平十里,但多在门口站一会儿总是能够做到的。

    待到彻底看不见周平的身影,黑娃终于缓缓转过了头,与小翠朝茅屋走去。

    “这是什么?”小翠捡起门后的一个布包问道“会不会是周平哥忘在这里的?”

    黑娃皱着眉头接过了布包,轻轻掂了掂,眉头越发紧锁。

    蓦地,他看到了周平留在房门后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收好银子,以后好好生活。”

    黑娃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喃喃道。

    “知道了,周平哥……”

    周平离开云泽岛屿时,距离婚约只剩下不足二十天了,若是海东青带着周平御空而行,估计两人几天时间便可以来到蓝幽国,可惜周平还要带着他的秘密武器,两人的速度也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此时的蓝幽国也是暗潮涌动,瀚海国皇子傲北海果真就如同他之前所说,有事儿没事儿便来找远舟喝茶聊天,不过好在远舟身边一直有着苍剑护着,傲北海暂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远舟因为正式澄清了自己蓝幽国公主的身份,所以很快便搬回到了曲幽的寝宫之中。

    不过就算是回到了公主行宫之中,傲北海也依旧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地出入她的住处,看样子这小子是要将自己的浪荡子人设坚持到底啊!

    “曲幽妹妹,我又来喽!”傲北海踏着轻快地步伐踏进了远舟居住的行宫中,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手中的茶叶放在了桌子上。

    “曲幽妹妹,这次的茶叶可不一般,据说这是专门进贡给大唐王公贵族喝的茶叶,名为‘云参茶’,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到呢!”

    他毫不避讳地坐在了远舟对面,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起来。

    远舟拿起茶叶装模做样的仔细瞧了瞧,甚至轻轻放在了鼻尖闻了闻。

    “这云参茶叶味香醇浓,绝对堪称是茶叶中的极品!真是劳烦太子殿下费心了。”

    她虽然对他厌恶至极,可却依旧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相迎地姿态来应付他,这令远舟很是郁闷。

    傲北海微微一笑,渐渐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地姿态轻声说道“你喜欢就好。”

    “实不相瞒,今日我便要回瀚海国了,我们可能要等到大婚那一天才能见面了。”傲北海的语气有些悲伤,好似真的放不下远舟一样。

    远舟虽然心中窃喜,但现实中还是微笑着说道“不过是十几天而已,很快我们便可再相见了。”

    傲北海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问道“曲幽妹妹,我这几日为你送了多少茶叶?”

    远舟回忆了一下,笑着回答道“算上这次一共三次,一次名贵的龙井,一次西漠才有的……”

    这等问题当然难不倒远舟,虽然他不懂茶叶,但这茶叶毕竟太子殿下送给她的,她最起码也会将茶叶的名字记住。

    待远舟将这些茶叶如数家珍地说完之后,傲北海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令站在门外的苍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傲北海装模做样地瞟了一眼门口处的苍剑,悄悄伏在了桌案上,强忍着笑意低声道“妹妹,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云参茶……”

    远舟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有没有云参茶曲幽自然是不知晓的,可若是太子殿下拿茶叶来的时候说有,那自然就是有的。”

    傲北海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挑了挑眉毛,轻声问道“我承认是我诓骗了你,我不该拿普通的茶叶来骗你,可这茶叶我买了好久了,连名字都忘记了,妹妹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茶叶吗?”

    远舟咽了口口水,她虽不懂茶道,但好歹知道几种普通茶叶的名称,现在看来只能蒙一个了。

    “这种茶叶应该是……”

    她话还没说完,傲北海便伸出手指轻轻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别说了妹妹,这一包根本就不是茶叶。”

    “不只是这一包,前两包也根本不是什么名贵茶叶,都只是下人按照我的吩咐特殊加工出来的香料而已。”

    远舟脸色巨变,她扫了一眼门口地苍剑,好在苍剑并未听到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

    “别怕,我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哥哥说过,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傲北海将头凑到了远舟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能相信我吗?远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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