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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皈依之路(上)

    林近溪套了身白色洋装,戴了副Akoya K金镶嵌的精致的珍珠小耳环,简约中透着娇柔的贵气。她的可塑性极强,我们一起负重30公斤背囊徒步的时候,她永远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当她转身鼓励你继续向前时,你会看到,她胸前紧握背带的双手,从小臂到手腕暴露着青筋,显得强硬和不妥协。然后她会露出一个轻松自如的微笑问你:你OK吗?还可以继续吗?还有100米我们就可以休息了。加油!

    那时你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她的一张笑脸和纤细小臂上明显的青筋,然后心里便开始咒骂,怎么有这么倔强的姑娘,怎么跟这么顽强的姑娘结伴同行。而此时,她正斜倚在我的办公椅上,微熏着绯红的脸,身子在白色洋装扭动,干脆蜷缩在办公转椅上冲着我稚气的笑。

    我递了杯椰浆红茶给她,她嗅了嗅马克杯飘出的热气,道,

    椰浆是海南背回来的吧?真香。看来她很清醒,可以通过嗅觉精准确定植物名称和产地。

    喝了多少?我问道,她几乎滴酒不沾。

    混着喝的,一杯啤酒,一杯红酒,没了。......我觉得老任对我挺好的。

    他确实值得托付终身。客观上我认同。

    他喜欢我。

    还有呢?

    他前妻和儿子在国外,也不会太多牵连。

    还有呢?

    他是个好人。人好,对我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符合父母告诫我的择偶标准。

    是,不可多得的选择对象。

    我尊重他。

    你是不是该交我篇稿子?天气暖和了,我们动动。

    好,听你的。你说有封信要给我看?

    在桌面上,自己看,我去打个电话。

    再冷的冰山都会被火焰熔化掉,林近溪和老任这些年在工作上朝夕相处,老任对她又多加照拂,似乎在一起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最近我在做人物系列的专访,比如后海某Holiday I

    藏族女老板,或者某个沙龙的加拿大艺术家,我要采访这些充满奇思妙想,使梦想成真的造梦者,和他们斗智斗勇,或忍受他们小小的傲慢,或享受他们赋有灵性的灵魂,或拆解他们的挑剔。还在讲电话的时候,林近溪推开了工作间的门,镇定自若的对我点了下头,用手势向我道别,轻轻的离开了,我无暇顾及,心里有种意念一闪而过,她内心正翻江倒海。

    我和林近溪的出行计划从上一年的秋天拖延到新一季的春夏,仍没收到有人给我发任何可供参考的行程单和注意事项,心里莫名的失落。我在制定行程计划的时候等来了一个消息,林近溪签应了老任的求婚。于是我们的此次出行,意义非凡,像庆祝林小姐告别单身时代的盛大狂欢。

    ‘永恒不败的碧玉之湖’——玛旁雍错,吸引着从印度、不丹、尼泊尔朝圣而来的信徒,他们在圣湖中‘沐浴净身’。林近溪双手奉水泼酒在脸上,头发上,最后她用虔诚的跪拜结束了这场自己给予自己的洗礼,并匍匐着酌了一口圣水,她起身时脸上和头发的水痕湿漉漉的顺着脸颊淌下来,流到嘴角时她下意识的泯了泯,对我说:咸的。

    我心想,希望胜乐大尊赐与人间的甘露,真的能清洗人心灵中的烦恼和孽障。据我所知——这可是中国第二大淡水湖。

    在普兰县打尖的第一晚,团友们集体都被高反折磨的无法入眠,我和林近溪穿戴着最厚的衣服在户外架了三角架拍满天的星辰和银河。因为缺氧我感觉头部肿涨,仅残留有限的思维空间,比如它还可以发号指令如何稳定三角架,把相机M档的快门一调到底,如何盯着繁星大口喘气、出神,然后差点忘记我们要拍星星。

    第二天一早,向导丹珠带着团员们开始了52公里的转山之旅,神山岗仁波齐——神圣到无法描述的西方极乐之地,被雍仲本波佛教、印度教等宗教称之为世界的中心。丹珠说,转山一圈,可以洗净一生罪孽,转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百圈成佛升天。关于人与信仰的关系,在信徒中大约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始于家族传承;另一种靠后天觉悟,在不同信仰中找到与自己最为契合的。转山的路上藏族佛教徒顶礼膜拜、五体头地,他们在脚上捆绑着毡、麻或是厚厚的棉裤腿,手上套着千层底的布鞋,连日的转山让他们灰头土脸,可他们完全不介意无信仰的人们向他们投来任何形式的目光,他们默默的继续五体头地,他们对信仰的忠诚根植血脉。丹珠说:每年转山的信徒都会发生不同原因的死亡并引以为荣。这大概便是佛经里讲的四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的最佳诠释。西藏是一片秘境,她有广袤的大地、高峻的雪山、宽广的峡谷、清澈的湖水,如果没有虔诚的信众和坚固的信仰她还算不算秘境,或者各种美妙的名字——香格里拉、香巴拉、人间天堂、西藏之西,是否还属于她?

    林近溪走在队首,一路只看到她满腹心事的背影,和以前不同,她很少回头关照其他队友。一路走走停停,当晚我们在某供给点的板房落脚,睡大通铺,极度的疲惫是战胜高反的良药,半夜的时候,梦里清晰可见有位蓝衣尊者持着金色的圣器向我右耳注入一种透明的液体,我僵死的感应系统被一阵阵热热的气流侵袭。这就是传说中的灌顶?在梦里我不停的向自己发问,这是灌顶吗?蓝衣尊者点了点我的肩膀。我一耸肩才发现如梦方醒,靠在我右侧的林近溪收回了戳我的手指,伴着一股股喘息的热气小声的说道:帮我拿颗去痛片。

    你怎么了?我小声的回应,去摸她滚烫的额头。

    只是着凉。

    我轻轻起身去脚边摸索我的背包,在头灯的照明下取了药,拿了水杯递到林近溪嘴边,

    明天,我们撤吧?

    刚走了20公里,还有30公里没走。我可以。她爽快的吃了药。

    会出事。

    不会。明天一早能退烧。我保证。

    如果,明天一早还没退烧,我们马上撤回普兰县。

    听你的。

    我们再次睡去。我清楚的记得,上次林近溪在旅途中病倒是在林芝,那年,她遭受了情感上的劫难。

    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高海拔徒步,缺氧、体力不支、举步为艰,一路随行的是翱翔着苍鹰的碧空,无染的白云,朝圣者的顶礼膜拜,还有自己的灵魂。即使你穿了瑞典AS家的登山鞋,在阿里,那也只是双用来走路的鞋,就好像你提着爱玛仕的限量版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招摇过市,大家看的是He

    mes的logo,如果你把它背到阿里,它就是个袋子,还装不了啥东西。

    旅行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成长和收获;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结束和完结;而对于有些来说是感悟和失去。

    返回北京后,林近溪很快和老任举行了婚礼,带着阿里暴晒过的褪着皮的黑红的脸,但仍然不影响她是个姿容绰约的美人。结婚前夜她告诉我,老任对她有恩情,父亲突发脑溢血的时候,是老任利用人脉,找到全国排名第二的专家,得到及时的治疗,并且殷勤的鞍前马后。父母要换房子,也是老任动用了关系让她父母用120平方米的预算拿到了160平方米朝南的阳光房。对徐泽远,她也做出了安置,她写篇稿子题目叫——阿里,一场灵魂之旅。

    能帮我个忙吗?她平静的看着手中马克杯里飘浮着两片茶叶。

    说来听听。我是个好听众。

    稿子的属名写你,让曼朱‘死’了吧。

    想好了?

    恩,如果有人刨根问底,就说林近溪走了,走的无影无踪。

    置之不理,不是最省事。说完我对她察言观色。

    不。看得出她对他难以割舍。

    好吧。我懂。

    谢谢!

    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我问了一个过界的问题,做任何事,对任何人我尽可能做到置身事外,这样可以保持客观。让我十分好奇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雪花是谁造的?为什么每一片都精雕细琢;另一件,就是徐大和林近溪扑朔迷离的关系走向,是什么让他们的关系超越时空、地点,都无法被割断。

    爱的太深反而容易丧失理智,毫无判断力,拿捏不好分寸,扮演不好该扮演的角色。林近溪已经无力去爱了。

    理智让人有安全感。我喃喃地总结了这句话的实质,仍然十分赞同。

    情深所致不知所以。见了面我们不是破镜重圆就是再一次一见钟情。过于美好的东西不会长久,.......好不容易疗好的伤就让它留个印记,足已。

    我体会不出情深几许才会走到如此田地,大约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形容的就是这种难分难舍却又随时可以放手的爱情。

    新一期的杂志出刊了,我再一次阅读‘阿里——一场灵魂之旅’的版面,有一段她这样写道,

    这是一片只生长着高寒牧草的荒凉之地,有着天地初开的模样。身处此地,吸收日月星辰的光辉与精华,你的灵渐渐复苏、舒展,他(她)在你的躯壳里一股股的涌动,慢慢触碰躯壳的边界,直到天地的精气彻底唤醒了灵,他(她)轻而易举的游出躯壳,抽离血肉之躯,悬浮在被我们称之为时间、空间、地点的三一律概念里和你面面相觑,他(她)看着你并不会像你看他(她)一样,有多么的好奇。他(她)想,有什么分别,无论男女老幼、善恶美丑,你只是他(她)暂时的宿主,他(她)也尝试过在你作孽的时候呐喊叫停,在你行善的时候击掌赞赏,可是你永远听不到或者感受不到他(她)的存在,于是他(她)早早懂了这个道理,止语静默,等待着会是哪一个你意识到他(她)的存在,记数着有多少个你感受到了他(她)的存在并达成灵肉合一,或者无法合一的时候,他(她)坦然的和你和解。

    林近溪的这段描写很有意思,用拟人的笔法诠释了佛洛伊德本我、超我的概念。她笑言受灵的启发,我闻之一笑,但是重复阅读后,觉得不无道理。或许她真的如她所言感受到了潜藏在她身体深处的灵?

    在冈仁波齐转山的第二天清晨,林近溪退了烧,不但没有倦容,而且精神格外抖擞,我反复用手背、额头确认了她的体温,很是诧异,

    见了鬼了。

    林近溪把实指比在嘴前,神神秘秘的说道,

    嘘!我见了神。

    谁?

    我的灵魂。

    在哪?

    后半夜的时候。

    后半夜我们都睡了。

    ‘我’睡了,他(她)才能醒。

    Oh, Mi

    e.

    想知道他(她)什么样子吗?她说的越来越阴阳怪气,接着描述起来,

    白色的被晕染的模糊的边框,淡黄色的光,右肩的位置有一块模糊边框是蓝色的,我猜是搭了块袈裟。

    我的右肩此时被她的一支手臂突袭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尖叫,啊,你疯了。

    哈哈哈,出发吧。她提起背包迈开步子,迫不及待去完成剩下的30公里。

    当时,我确信她做了一个怪梦,并且大病痊愈。

    日子随着时间流转,林近溪在不停的调整她在婚姻关系里的角色和老任务的关系,她换到另一家公司做市场宣传,很快得到了一个晋升,她故意让自己更忙。偶尔我们一起喝茶,时而浅淡几句;时而,我们只默默的喝茶,40分钟后再各奔东西。我从不觉得她有多幸福,也不觉得她不幸,只是能感受到她表面的平静和满腹的被压抑起来的心事。不过她说的最多就是——老任是个好人。与其说她不断向我重复,不如说她在一遍遍向自己强调这个概念,要把它刻进大脑皮层的某个区域,不能作对不起好人的事。

    老任的前妻是个干练的女强人,有一段时间,她因为公司事家事忙得无暇抽身,无可奈何的把12岁的儿子Leslie送回国托管给老任。老任正犯难的时候,林近溪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应承了下来,这无疑让老任倍受感动,更是对林近溪言听计从。正值青春期的Leslie对继母十分不屑,林近溪不但没有厌烦,反而把更多精力名正言顺的用在和Leslie斗智斗勇。林近溪带着Leslie去西山徒步,把Leslie累到喊‘妈’。林近溪看他天天熬夜打游戏,于是半夜的时候把他拉去探险,她开了一夜的车带Leslie去北带河的鸽子窝看日出,看到日出的时候,Leslie不得不睡眼惺忪的说——好吧,我承认,林,你是个有趣的人。

    在我的准许下,她经常带着他和我喝茶,甚至带到我的工作室,让他学中文,了解中国风貌,感受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我见到Leslie的时候,他们的继母子关系已经较为和谐,林近溪的脸上偶尔还会浮现少女般的甜笑。比起老任,我想她更爱她的继子。Leslie指着白板上翘了边角照片问,这是哪?

    我答:西藏。

    真美。

    林女士全部去过。我替他继母打广告。

    Leslie羡慕的看了看林进溪,觉得他有个了不起的继母,并说:以后我也要去。

    林近溪盯着照片,用手抹平照片上的翘角,嘴角一丝不易查觉的抽动,仿佛这些对她已恍如隔世。

    几个月后Leslie返回美国的时候,在机场Leslie颇为不舍的抱着林近溪道别,并喊了她一声:Mom林。

    我问林近溪:为什么不生个孩子?你会是个完美的母亲。

    她想了想回答我:不。面对一个深爱的男人我都会把情爱泛滥成母爱,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孩子。

    理智与尊重比丧心病狂的‘爱’来得有质量,或不乏称之为爱的另一种美好形式。林近溪有一种能力,她可以让人简单的去感受生活的美好,无论是因还是果,林近溪只是简单而美好的存在着。

    第二年的6月,在失去徐大所有消息的两年后,我的邮箱再次收到了邮箱地址前缀‘XU’的邮件——一封发给我的信,而不是发给他的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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