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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夜

    龙吟凤哕,百鸟归巢,渔舟唱晚,淀子里波光粼粼,芦花荡随风翻滚,晚霞吞下大半个日头却掩不住金灿灿的华彩成就这大好的一片湖光山色。渔人们泊船,织网的女人们收网。远远得从镇子石板路逶迤而出一众身着青袍,头戴草帽的僧众,领头的法师托钵持杖,所经之处悄无声息,行到水边,法师住足回身似是交待了什么,一行僧众纷纷伏身汲水、盥洗,脱帽、挽袖露出白净的脸,藕段似的手臂,方知是群小尼姑,两个小尼脱了鞋袜挽起裤管,提着长衫下了水,一个向另一个撩了一把水花,另一个银铃子般咯咯地笑出声,又把水撩回去,不巧水珠子又溅到第三个、第四个身上,于是几个小尼嬉戏起来,荡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也引了他人侧目。

    打渔的男人唱起了小调。苇子荡里好颜色,小尼姑思凡换嫁衣裳,哥哥我今年还未娶亲......

    小妮姑听闻绯红了脸慌了神,匆匆上岸整了衣衫,法师左手持杖,右手胸前持礼,连连嗔怪,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男人们哄笑起来,收网的女人们和男人们打情骂俏起来。

    好饭放在锅里,好姑娘躺在床上,现成的你不要。

    伍嫂子,你是想五哥呢,还是想男人?

    伍嫂子,夜里别把门掩实,也疼疼我们。

    扯你娘的臊......

    快去祠堂,快去祠堂,去看徐家的长房长孙要挨打了。两个七、八岁的男娃娃沿着石板路边跑边吆喝。

    这回又为啥?一个尖尖嗓音的女人问道。

    在和尚素斋里放大油,往水里掺酒。一个娃娃应着。

    真是个现世的活宝。

    走走走,快去看看。

    男人们女人们议论着散去了。

    僧尼们早已不见踪影。

    芦苇荡热闹了一翻,又归于平静,一轮皎月守得云开,芦花雪白依旧,随风摇曳翻滚,轻声吟唱。她早已习惯了这日月交替,繁华一时,寂瘳一时,清醒一时,醉一时。

    祠堂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偶有赶来的一两个小孩子往空里钻,还有人站在门廊外抱鼓石踮起脚探着身子窃视,陈旧的石鼓再踩踩恐怕要掉出渣来。祠堂不大,中间一个30见方的天井,正厅和东西厢房的门落着锈锁,除了年节很少打开,门廊上的镂空木雕落着厚厚的灰尘,窗框结着蛛网,但仍能看出精工细作的木雕手艺,门内墙边一株桂花树散发着淡甜的香气。

    一个志气满满的14、5岁的少年站在天井正中,几位爷公在正厅门前摆放着几方条凳上落座,一位长者正训诫着。

    徐氏到我们这支虽是避难流落此地,但先祖徐公是历经唐高宗、太宗、高祖,三世的名臣,往近了说嘉庆帝时就是你老老太爷爷任过四品道台。

    这套说辞是祠堂训话的固定开场,被当家人口口相传,少年早已滥熟于心,除了祭祖,恐怕他洗耳恭听的次数是这镇上最多的那一个。

    自成化年开始我们这里出过21个进士,时值今日,虽日暮途穷,先祖盛景不再,可也是耕读之家。天地间第一人品是读书,(少年摇头晃脑和叔公异口同声,一字不差的)古往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

    爷公见状止语,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泽远。你三老太爷的骨灰从万里之外几经周折才回到咱们淀子,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三请四请才把西山上的一行禅师请下山做场佛事......

    五太爷爷,现在是文明社会,科技时代。什么佛道,什么法事,这叫迷信。和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白做个法事,诵诵经就赚去几千块的供养,您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骗人钱财的假和尚?

    我们祖祖辈辈供佛,你可以敬鬼神而远之,但不能辱佛谤佛。什么时代,都不能忘本,忘了祖宗。

    徐泽远看了看西侧围墙上的石雕岳母刺字,岳母和岳飞之间裂了道口子,又看了看东侧围墙上雕的怀橘遗亲,怀橘小弟的脸被风吹雨打侵蚀没了。

    没忘呀,把钱扔给他们不如拿来修祠堂。

    四周一片安静,有人轻轻发出赞叹,五太爷爷一时语塞。

    坐在五太爷爷身边的老人接了话,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祠堂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你以为在外面读书,见了些世面就不知天高地厚啦?一年就放假回来一趟,回回都是你闯祸。说话的是徐泽远的嫡亲爷爷。

    爷,我在提合理化建议,时代进步了,你们也得跟上时代的脚步。八股科举都是老黄历了,我们奥数的老师说了学会数理化拔腿走天下。可咱们还把和尚当神拜就是不对。

    对。就你对,你把大油放人家斋饭里,酒放人家水里,你就对啦?你更是个祸害。

    呵呵,徐泽远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还振振有词。我是为民除害,保护大家的利益,这回把他们吓走了,下回就不会再来了。

    哎,拿戒尺来。五太爷爷气的手抖。

    不用您劲费,我教训他。徐泽远的爷爷抄起戒尺,气冲冲走到徐泽远面前。把手伸出来。

    爷爷,打人是违法的。

    这是家法。让你不知理,让你满嘴的歪理。责骂着,不等徐泽远伸手便狠狠抽了下去。

    徐泽远侧身一闪,爷爷手里的戒尺落了空。

    爷爷您慢点,爷爷您别闪了腰。

    徐泽远想跑又无路可逃,干脆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天井里绕起圈,爷孙两个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求饶一个骂。围观的人群有看戏偷乐的,有起哄的。五太爷爷气的满脸通红。

    徐泽远一边躲闪,一边还不忘尽孝。

    爷爷,看脚下看脚下,您要是摔了,我爸还不打死我。

    你个龟孙子,给我站住。爷爷气急败坏。不一会儿便上气不接下气,手拄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见爷爷停下,徐泽远也稍作休息,接着讲自己的一番道理。

    他们要是真佛真慈悲,定能原谅我这翻苦心,明白我是为大家好。更何况还是假的。反正小人都是我来做。正所谓:怪小人之颠倒毫杰,不知惟颠倒方为小人。

    惜君子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君子。后半阙从墙外传来。

    所有人寻声望去,自然的让出一条路来,一个身着灰白色海青的小僧人轻盈的走进来,静的听不到脚步声,他进门站在门边的桂花树旁,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长长的眼脸,些许苍白的清秀面庞,清澈的月光洒在小和尚身上,像罩上了层镀银的薄衫,把半旧的浅灰长衫映成牙白色。他双手合十深鞠一躬。

    一行是我师父,师父派我来告诉各位施主、居士,今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万事皆有缘法。还有件要紧事,我师父走的匆忙,这些天山上水气重,虽然入秋了,还是要把坝关上,做个准备防涝。

    他扫了一眼徐泽远的方向,

    我师父已经替这位小施主拜了忏。

    五太爷躬身相迎。

    惭愧惭愧,改日还要上山拜谢。

    徐泽远一脸不屑,

    乱力怪神。

    爷爷‘啪的’一巴掌打着徐泽远的额头上。

    小和尚并不恼,徐徐走到他面前,一团和气,他并不拿正眼瞧人,无论是谁,只是低垂着眼睑,和谁说话便面朝向谁的方向,目下只有尘埃。

    无妨,佛渡有缘人,机缘未到。

    小和尚微微一躬,随即飘来一股香气,但又不是桂花香。徐泽远细细打量眼前这副精雕细琢的面容,低垂的眼睑,愈发显得细长的眼,左眼尾快到发际线的位置有半颗绿豆大小的黑痣,一对工整乌黑的眉,高高的鼻梁泛着光泽,鼻翼对称的毫无误差,是徐泽远从没见过的好看。他从小到大只觉得小姨是顶好看的美人儿,可眼前的这位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更没办法拿浊世里的男人同他比较,只觉得他的好看非男非女,超于凡尘,不觉喃喃道,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五太爷怒不可遏的呵斥,

    混账!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

    小和尚不卑不亢接了句诗,竟替徐泽远解了围。

    人群里一个小孩子对着五太爷稚气未脱的喊道,

    太爷爷,飞花令。

    人群里的小孩子大人们纷纷簇拥着,带劲,来一场飞花令。

    五太爷爷看了看这一僧一少年,也甚觉有趣,平了平一直紧皱的眉头,摞下话,

    泽远,让后生们看看你的真本事,无论输赢,临走前去清风寺拜忏,我就既往不咎。

    此时,徐泽远豆大的汗珠子从额上滑到了太阳穴,他可是镇上飞花令的头名,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秀’——这么生僻的字和尚也敢接?他的大脑像高速运转的电脑中央处理器,不知来来回回翻腾了多少遍,竟找不出一句对得上的,临时想一句,又归置不出合折押韵的,这起不是要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大家屏住呼吸洗耳恭听,安静的能听到桂花花瓣飘落在地上的声音。

    今晚月色通透,我们不如对‘月’?和尚虽在问,但并没看徐泽远,只是仰头望月。

    徐泽远本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瞬间划过一道彩虹,接招吧,

    好,那就不拘一格,不限五言、七言、词、歌赋。我先,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

    江上明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两人一应一喝,大家喝彩鼓掌。不知追忆了多少诗词大家的多少佳句,直至夜深,听乏了长辈,哄睡了孩童。人们纷纷散去,只剩下一僧、一少年、一株糖桂花。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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