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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奈何李彤云始终不愿意离开,她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早上风觉得有几分的尴尬,她的悲伤不想再理同龄的面前表现出来。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乔长风极为冷淡的说出了这一句十分伤人心的话。可是这话也没有能够让李彤云离开。甚至力同圆,看着他转身就要走的时候,一下子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时候他是不想反抗了。李彤云早就觉得乔长风说这样的话,已经说习惯了,他就算之前再伤心,现在也早就已经习惯不那么伤心了。你同意,你知道他现在心里很难受,需要安慰,所以自己一定不能这个时候离开他。

    可是他终究是不懂乔长风的呀,乔长风更希望在自己难受的时候可以一个人静一静,况且李彤云在这里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心里已经习惯了。”看着乔长风痛苦的神色,李彤云心如刀割。“你不记得了吗?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如今她走了,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她不走,以后也会有很多问题的。”

    “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李彤云心平气和的说,不管怎么说,她和乔长风一起长大,感情还是有的。

    乔长风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的痛苦了,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

    李彤云的手缓缓的伸出,滑到乔长风的脸上,将那两行泪水抹去,眼中流露出来心疼之色。

    “我见你喜,我也喜,我见你悲,我比你还悲。长风,这十几年来,你当真就不知我心吗?”李彤云换换靠近,轻轻的将乔长风拥入怀中。

    “她不知你,我知你,她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们才是一路人啊!我对你的爱才是永远都不会变得。”

    乔长风的心如刀割,李彤云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整个人木木的,就这样依靠在李彤云的身上。

    无知无觉。

    笑

    一场极度盛大的葬礼。

    死者的门前挂满了花圈,各色的花在阳光下发着微微的光。大小的轿车停在不大的破败的院子里。为逝者送行的人排了长长,长长的一队,整整齐齐,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极悲哀的神色,手里握着的菊花惨白的绽着。这是个有些晴朗的夏日,这些人,无疑的,脸上、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门的左边是辆送葬的车,司机和他的兄弟正坐在车里默默的抽着烟,凌晨五点左右,这辆车便运着具冰冷的尸体去了殡仪馆,回来时,就只剩下小儿子手里捧着的那盒骨灰,人死了,便是死了,只剩下了,一捧灰,一捧死灰。照理送完骨灰也不早了,该是要走了,为这个小地方腾出点空间来,但是,也许是主人太忙了,送葬的钱迟迟还未送过来。

    门的右边,是一辆很大的演唱团队的车,各种嘈杂的音乐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里面的人匆匆忙忙的画着各色的妆。正门被白色的布装饰着,显出些阴森森。一个暗黄色的棺木正放在门口正中央,死者的黑白照片——一个略带微笑的中年妇女,看起来慈祥又衰老,全然看不出是个不满五十的人,此刻摆在棺木前的桌子上,燃着的香和摆着的白馒头,经空气的传播和混合发出一种极诡异的香味。下面的瓦盆里,只有零星的几摞灰。

    瘦弱的小儿子被踢了一脚,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提着他,直提到瓦盆旁,正对着遗像,“跪下!给你妈烧纸!别人不跪你也不跪吗?你看看,这里面空的!”小儿子直直的往土地上跪了下去,没有铺任何东西的地硌的膝盖生疼,他瞥了眼旁边的叔叔,红眼圈中间的黑黑眼珠此刻正瞪着自己,他忙低了头,颤抖的拿起纸烧了起来 。

    那长长、长长一行送行的人此刻早已入了席,叽叽喳喳的相互说着话,回忆起死者的生平,死者今年四十八,是村里小学的一位极普通的语文老师,教了几十年的书,算起来,也是桃李满天下了,那些长长的一行过来吊唁的人里大都是她之前教过的学生,不能不来送她最后一程。

    死者的兄弟姐妹早已在棺材遗像前撕心裂肺的哭完了,强撑起长途的奔波和伤痛的打击后虚浮的躯体,在人群中挤来赶去的忙着,已经五十多的大姐,边走边抹着眼泪,二姐忙扶着她,安顿在侧门后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忙前忙后。死者的弟弟倒显出男子汉的气概来,除了跟姐妹们一起哭了一通后就再也没有落泪。这些年来,姐姐家里,穷的供不起小儿子上学,每每打电话,弟弟总要给她打些钱救急。算起来,也有几十万了,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的苦命的侄女儿啊——”一声凄厉的哭喊传了过来,支客忙的过来喊主人家:“姑来了,快,快派人去迎接!”二姐刚把钱递给司机,正拿着烟打发着司机,听了这话,忙的跑了过去,烟也就急急的塞进了司机手里。小弟拍了拍小儿子,示意他一起去迎客。小儿子顿了片刻,忙的跟了上去,走进了,才看见,那姑并没有流泪,只是大喊大叫着,村子里亲不亲的人散乱的立在路边,瞪着一双眼睛瞅着,只听有人窃窃私语道:“生前嫌人家穷,门都不踏几次,这会儿子死了,倒做起这些戏来。”旁边的人戳了她一下:“小点声,仔细让人听见”那人扭了头,满不在乎的扫了一眼,“当谁会承她的情似的”

    老姑在两个侄女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与大侄女抹着鼻涕眼泪的倾诉了起来。小儿子像只慌乱的折了翅膀的鸟儿,全没了平日里的生机与活力,只跟在小舅和几个姨身后,垂着手迎客。

    舅姑们该来的都来了,这时候,终于闲下了。看看时间也刚好快到埋葬的时候了。在支客的指导下,所有的亲朋好友齐齐的都跪在了门口,每个人都磕了头,有的点根香,有的烧些纸。隐隐从人群中传出来抽泣的声音,大姐的肩膀抖动着,二姐在一旁抱着她的肩膀,最后两人都哭了起来,声音愈发的大了,一众亲友,熟悉的、不熟悉的也都小声抽泣着。平常欺负过她的邻居,背后经常挖苦她的同事,此时也都悄悄地抹着眼角。

    小儿子跪在最前面,头上的孝布一直垂到脚后,他低着头,专注的盯着瓦盆里正燃着的一沓沓纸钱。

    “瞧这孩子,亲妈死了都不知哭的。”一个妇人说着,邻里们还坐在旁,睁着眼,像看着一场盛大的悲情戏剧,故事的主角——小儿子竟然演技不在线!这是在不能不令人感到遗憾。

    “小孩子嘛,我小时候也不哭,我奶奶死的时候,那时候太小了,懂啥子呦。我爸愣是打了我几巴掌,觉得委屈才大哭起来。”另一个妇人说着,两人笑了一笑,笑只刚蔓延到脸颊便迅速的收了回去。在这样悲伤的场合里,笑是不受欢迎的,更是一种忌讳,好在,人们都在极力的忙着悲伤,丝毫没有在意的人注意到这些。

    这时候,却从屋子里传出一阵笑,银铃一般的,瀑布一般的,“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这笑以其独有的极强的穿透力,很快便蔓延了整个的屋子里。像个幽灵一样,飘来飘去,飘来飘去,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心里,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笑就那样,诡异的,荡着,飘着,游荡着,荡啊荡,游啊游,飘啊飘,令人憎恶。“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个男人——死者的残疾的丈夫,用瘸腿极力的跳进了里屋,抱出刚睡醒的不满周岁的女儿。粉嘟嘟的笑脸,一双大而清澈的又黑又亮的眸子像看着跪在门前的人,又像是在看着别处。

    “妈mmm妈——”女孩呢喃着,在四周张望着,脸上还满是笑意。

    众人抬头看了看她,心中不免有无限的怜爱,此刻却面露惶恐。但死者的兄弟姐妹们哭的更厉害了,她的笑,在她们心里揪着,揪着,越发显出她的可悲来了。

    唢呐声,声声的响了起来,这边,演员们都化好了妆,一位全身都着白戏服的女人哭喊着,哭腔唱着一出《哭灵》

    “起棺——”随着支客的声音,几个村里的青壮年抬起了棺木,小儿子双手捧着遗像低着头紧跟在棺木后面。一长列的人,紧跟在他的后面。

    仍旧那群看客,睁着眼瞅着。

    戏台上,《哭灵》早已唱完,下一个登台的又会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和怎样的一出戏呢。

    只见那送葬的人,渐渐消失在村头了,隐入了层层的草木。

    这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邻里们都回了家,到了做午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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