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情人，可怜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五月初五就到了。这日宜嫁娶，宜出征。
如此吉日，乐安府中的大事可就不止高馨宁嫁入赵王府一件，匈奴再度在边境作乱，狄丹青奉命率军出征，也于今日启程。
不过，是日，大雨。似乎老天爷并不想让出征的老将，和出嫁的少女，都过得太过顺心顺意。
再大的雨，也没办法阻挡令行禁止的狄家军，更没办法浇灭高家准备出嫁的热情。
子初一过，高家人就顶着星月开始筹备。
“那个谁，手脚麻利点，有多少东西要准备，没点心眼吗？”
“哎呀呀！你的手脚轻点，要是砸了什么，卖你三次可都赔不起啊！”
……
虽然夜深，但诸如此类的喊叫声，在密锣紧鼓地为高馨宁的婚事准备的高家中，此起彼伏。好在他们是吏部尚书，高门大户，否则如此扰民，早就被街坊四邻骂了个狗血淋头。
高馨宁端坐在铜镜之前，就着一对红烛的烛光，细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柳眉、凤眼、高鼻、樱唇、鹅蛋脸，一头沾着水珠的黑丝垂下，如同银河倾泻。
说样貌，说品性，说才情，我有哪里，比不上那个跋扈的顾盼兮了？
高馨宁这么想着，心中就多了几分底气。
她总觉得，时非清只是因为以前没有跟女人亲密接触过，才会被顾盼兮捷足先登，一时被蒙蔽了双眼。等到她顺利嫁入赵王府，自己凭着一腔柔情，肯定能打动时非清，让他迷途知返，投入自己的怀抱。
高馨宁越想越欢喜，一想到今日一过，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卧在朝思暮想的时非清枕侧安眠，就感到既羞赧，又难以言喻地兴奋快乐。
一股躁动，在她的体内暗中涌动起来。
“哐”的一声，高馨宁的房门被撞开，一个跌跌撞撞的丫鬟闯入，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
高馨宁有些不满，但大喜之日，她不愿动气，沉声问：“梅雪，不要这么莽撞，成何体统？”
梅雪是自秋菊被处死后，高馨宁新的贴身丫鬟。
梅雪方方面面，都比不上秋菊，不如秋菊谨慎、心细、机灵，高馨宁用的总是不顺手，只是苦于其他人更笨，模样还不标致，她才硬着头皮用下去。
高馨宁虽是作为侧妃嫁入赵王府，但也能挑一名陪嫁丫鬟。但她想到，梅雪蠢笨，带她恐怕只会添麻烦，倒不如不带。
高馨宁不担心自己会被赵王府的下人杯葛。下人嘛，她这个高大小姐是最了解不过了，不过是帮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高馨宁有信心，在一个月内，就将赵王府的下人管得服服帖帖。
梅雪被高馨宁说了，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回道：“小姐，那个，狄公子跑来闹了，怎么劝都不肯走呢。他说一定要见上小姐一面，否则就在府门外站到死为止。”
高馨宁一愣，问：“狄家军，不是也在今日出发吗？狄公子怎么跑出来了。”语气甚是冷淡，仿佛是不知道狄云龙为什么来一般。
梅雪着急道：“是啊，狄家军就是今日出发，所以狄将军已经派人来催狄公子了。但狄公子就是不走。小姐，要不您出去见狄公子一面，劝他走吧？”
高馨宁头也不回，“狄公子是聪明人，会想通的。梅雪，出去吧。记住了，下次再进门……恩，你也没机会进本小姐的门了。”
“馨宁！馨宁啊！你就出来见我一面吧！我是云龙啊！”
狄云龙顶着瓢泼大雨，撒疯一般在高府门前疯喊。好在他是狄丹青之子，狄家军少帅，否则扰民如此，早就被高府的街坊四邻骂得狗血淋头了。
拦狄云龙的，有两拨人。一拔是高家的管家下人，一拔则是狄家军的兵士，这两拨人都陪着狄云龙在大雨中受着风吹雨打，难受至极，可是又偏偏拿狄云龙没有办法。
“狄公子啊，今日我家小姐出嫁，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实在是，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高家的管家甚是无奈，按理说，以狄云龙的身份，就是要赶他，也该高致远出面才是，可是高致远偏偏不出，让他这个做下人的受苦。
狄家军来了四个人，一个是狄云溪，打着油伞指挥三名兵士，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想将狄云龙拖回军中。
狄云溪怒骂：“哥，你能不能不要发疯了！爹爹已经动怒了！”
三名兵士连忙附和：“少帅，少帅你冷静一点啊。将军已经动怒了，如果你再不返回，将军说是要将你军法处置啊！”
狄云龙不管不顾，大怒道：“有失什么身份？军法什么处置？没了馨宁，我狄云龙这条命不要就不要了。啊！你们别拦我！馨宁！馨宁！你出来啊，出来见我一面吧！”
“疯子。”
高致远站在高府的高楼上，俯瞰着门外这场闹剧，冷冷下了评语。
“高大人，狄公子是为大武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你这么腹诽他，可是有些无礼啊。”
时非笃的声音在高致远身后幽幽响起，高致远慌忙转身行礼：“王爷大驾光临，下官实在是有失远迎！”
时非笃摆了摆手，摘下被打湿的黑袍，径直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小啜一口，皱眉道：“高大人喝茶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入流。”
高致远笑了，“下官质朴惯了。喝不惯那些昂贵的名茶。这般粗茶，正合胃口，让王爷见笑了。王爷，下官这就命人换来一壶新茶。”
“算了，本王乘夜冒雨前来，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高致远面色登时肃然。
“早两日，我那五弟偷偷又进了一趟皇宫，跟父皇密谈了一个时辰。高大人，你猜，我这五弟，你的好女婿，是为了什么事？”
高致远眼珠一转，拱手道：“下官愚钝，实在猜不出来，请王爷明示。”
“嘿！如果本王能够明示，还来找你干嘛？高大人，你自嘲愚钝，可是也拐弯抹角骂了本王啊。”
高致远听得额角都冒冷汗了，讪讪然陪笑连说不是。
时非笃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这五弟，最近改变了太多，本王实在不能不去对他留个心眼。这次他跟父皇密谈到底说了什么，本王很感兴趣，可是又无从得知。但本王转念一想，嘿，高大人现在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高致远哪里还能不明白时非笃的用心，慌忙拱手打包票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叮嘱小女，想办法查清此事。”
时非笃点了点头，又披上黑袍，准备离开。
高致远要送，被时非笃止住了。临走之际，时非笃回身说道：“对了，高大人，吩咐高小姐，多多关注……”
“关注赵王动态。下官明白的。”
“明白什么明白？”时非笃苦笑，“是关注赵王妃！”
“啊？”
看见高致远面露蠢相，让时非笃心中一阵不快。
“我这五弟什么脾性，本王还是知道的。他不攻权谋，但最近好多表现，都多了几分城府，依本王看来，就是出自那顾盼兮之手。呵呵，乐安白痴，真是把整个乐安府人都当白痴耍了。高大人，让高小姐盯好她的一举一动，不要放过。”
高致远慌忙追问：“王爷，那顾盼兮不过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本事，能让王爷上心？”
时非笃摇头，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回道：“高大人，你可知道，自己装蠢的样子，本王早就感到不耐烦了？”
高致远头皮一麻，借此当口，时非笃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
高致远回身看了高馨宁的闺房一眼，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个宝贝女儿，能不能斗赢那个乐安白痴。”
“馨宁！你出来吧！云龙在此，云龙在此！”
狄云龙已经闹了半个时辰了，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态，反倒是劝阻他的高狄两拨人，已经筋疲力尽，快要招架他不住。
“哐”的一声，高府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倩影。
狄云龙被雨水打糊了双眼，看见来的是女子，顿时欣喜若狂，就猛地发力，挣脱了拉着他的三个狄家兵士，大手一拂，推开了拦路的高府管家下人，一个箭步，冲到了走出高府大门的女子跟前。
“馨宁！你终于来见我啦！”
那名女子被冲到面前的狄云龙吓到，惊叫一声，慌忙解释道：“狄公子，我不是我家小姐，我是梅雪啊！”
狄云龙如遭雷劈般身子一颤，这才看清，眼前的确实是梅雪，不是高馨宁。
苦涩的感觉在狄云龙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汇成洪流，夺眶而出。
“梅雪，你家小姐……”
梅雪生怕狄云龙会激动得对自己做些什么，连忙捧起一个手绢包成的小包，塞到狄云龙手里。
“狄公子，这是我家小姐命我转交给你的。小姐劝你早些回去，随军出征，她祝你武运昌隆、前程似锦！”
说完，梅雪就转身跑走，又让人将府门关上。
狄云溪大感不忿，忍不住朝高府大门骂了起来：“高馨宁，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哥再不济，也是个为国杀敌的少年将军，你连出来见他一见都不肯么？！”
狄云龙痴痴地看着掌中手绢小包，解开后，发现里头装着的，全是自己送给高馨宁的东西。
高馨宁一样未动，全部都是原封无损。
狄云龙倒吸一口凉气，看见手绢上写着一行字。他激动之下，将包着的东西全部甩到地上，双手捧起手绢，好像要将脸埋进手绢一般，仔仔细细地读着那行娟秀字体——
“今公子出征，妾代王爷，遥祝公子，武运昌隆，他日凯旋。”
狄云龙呆了一呆，将这行字从头到尾看了五次、十次。
没有半点留恋，没有半点不舍，冷漠客套得，如同陌路人。
就在狄云龙发呆的间隙，手绢上的字迹遭受雨水冲洗，慢慢变淡了。狄云龙慌乱之下，心急地将手绢揉成一团，猛地意识到不妥，再展开时，手绢上哪里还有什么字迹，只剩下一团洇开的乱麻似的墨水罢了。
一声长啸，响彻了本就凄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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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雨，也没办法阻挡令行禁止的狄家军，更没办法浇灭高家准备出嫁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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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馨宁有些不满，但大喜之日，她不愿动气，沉声问：“梅雪，不要这么莽撞，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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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方方面面，都比不上秋菊，不如秋菊谨慎、心细、机灵，高馨宁用的总是不顺手，只是苦于其他人更笨，模样还不标致，她才硬着头皮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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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宁！馨宁啊！你就出来见我一面吧！我是云龙啊！”
狄云龙顶着瓢泼大雨，撒疯一般在高府门前疯喊。好在他是狄丹青之子，狄家军少帅，否则扰民如此，早就被高府的街坊四邻骂得狗血淋头了。
拦狄云龙的，有两拨人。一拔是高家的管家下人，一拔则是狄家军的兵士，这两拨人都陪着狄云龙在大雨中受着风吹雨打，难受至极，可是又偏偏拿狄云龙没有办法。
“狄公子啊，今日我家小姐出嫁，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实在是，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高家的管家甚是无奈，按理说，以狄云龙的身份，就是要赶他，也该高致远出面才是，可是高致远偏偏不出，让他这个做下人的受苦。
狄家军来了四个人，一个是狄云溪，打着油伞指挥三名兵士，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想将狄云龙拖回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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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高致远站在高府的高楼上，俯瞰着门外这场闹剧，冷冷下了评语。
“高大人，狄公子是为大武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你这么腹诽他，可是有些无礼啊。”
时非笃的声音在高致远身后幽幽响起，高致远慌忙转身行礼：“王爷大驾光临，下官实在是有失远迎！”
时非笃摆了摆手，摘下被打湿的黑袍，径直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小啜一口，皱眉道：“高大人喝茶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入流。”
高致远笑了，“下官质朴惯了。喝不惯那些昂贵的名茶。这般粗茶，正合胃口，让王爷见笑了。王爷，下官这就命人换来一壶新茶。”
“算了，本王乘夜冒雨前来，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高致远面色登时肃然。
“早两日，我那五弟偷偷又进了一趟皇宫，跟父皇密谈了一个时辰。高大人，你猜，我这五弟，你的好女婿，是为了什么事？”
高致远眼珠一转，拱手道：“下官愚钝，实在猜不出来，请王爷明示。”
“嘿！如果本王能够明示，还来找你干嘛？高大人，你自嘲愚钝，可是也拐弯抹角骂了本王啊。”
高致远听得额角都冒冷汗了，讪讪然陪笑连说不是。
时非笃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这五弟，最近改变了太多，本王实在不能不去对他留个心眼。这次他跟父皇密谈到底说了什么，本王很感兴趣，可是又无从得知。但本王转念一想，嘿，高大人现在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高致远哪里还能不明白时非笃的用心，慌忙拱手打包票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叮嘱小女，想办法查清此事。”
时非笃点了点头，又披上黑袍，准备离开。
高致远要送，被时非笃止住了。临走之际，时非笃回身说道：“对了，高大人，吩咐高小姐，多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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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什么明白？”时非笃苦笑，“是关注赵王妃！”
“啊？”
看见高致远面露蠢相，让时非笃心中一阵不快。
“我这五弟什么脾性，本王还是知道的。他不攻权谋，但最近好多表现，都多了几分城府，依本王看来，就是出自那顾盼兮之手。呵呵，乐安白痴，真是把整个乐安府人都当白痴耍了。高大人，让高小姐盯好她的一举一动，不要放过。”
高致远慌忙追问：“王爷，那顾盼兮不过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本事，能让王爷上心？”
时非笃摇头，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回道：“高大人，你可知道，自己装蠢的样子，本王早就感到不耐烦了？”
高致远头皮一麻，借此当口，时非笃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
高致远回身看了高馨宁的闺房一眼，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个宝贝女儿，能不能斗赢那个乐安白痴。”
“馨宁！你出来吧！云龙在此，云龙在此！”
狄云龙已经闹了半个时辰了，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态，反倒是劝阻他的高狄两拨人，已经筋疲力尽，快要招架他不住。
“哐”的一声，高府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倩影。
狄云龙被雨水打糊了双眼，看见来的是女子，顿时欣喜若狂，就猛地发力，挣脱了拉着他的三个狄家兵士，大手一拂，推开了拦路的高府管家下人，一个箭步，冲到了走出高府大门的女子跟前。
“馨宁！你终于来见我啦！”
那名女子被冲到面前的狄云龙吓到，惊叫一声，慌忙解释道：“狄公子，我不是我家小姐，我是梅雪啊！”
狄云龙如遭雷劈般身子一颤，这才看清，眼前的确实是梅雪，不是高馨宁。
苦涩的感觉在狄云龙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汇成洪流，夺眶而出。
“梅雪，你家小姐……”
梅雪生怕狄云龙会激动得对自己做些什么，连忙捧起一个手绢包成的小包，塞到狄云龙手里。
“狄公子，这是我家小姐命我转交给你的。小姐劝你早些回去，随军出征，她祝你武运昌隆、前程似锦！”
说完，梅雪就转身跑走，又让人将府门关上。
狄云溪大感不忿，忍不住朝高府大门骂了起来：“高馨宁，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哥再不济，也是个为国杀敌的少年将军，你连出来见他一见都不肯么？！”
狄云龙痴痴地看着掌中手绢小包，解开后，发现里头装着的，全是自己送给高馨宁的东西。
高馨宁一样未动，全部都是原封无损。
狄云龙倒吸一口凉气，看见手绢上写着一行字。他激动之下，将包着的东西全部甩到地上，双手捧起手绢，好像要将脸埋进手绢一般，仔仔细细地读着那行娟秀字体——
“今公子出征，妾代王爷，遥祝公子，武运昌隆，他日凯旋。”
狄云龙呆了一呆，将这行字从头到尾看了五次、十次。
没有半点留恋，没有半点不舍，冷漠客套得，如同陌路人。
就在狄云龙发呆的间隙，手绢上的字迹遭受雨水冲洗，慢慢变淡了。狄云龙慌乱之下，心急地将手绢揉成一团，猛地意识到不妥，再展开时，手绢上哪里还有什么字迹，只剩下一团洇开的乱麻似的墨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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